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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以水覆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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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潼诺妍安定下来,才强忍泪水告诉向阳绝,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危才找来的,没想到后来就和孙雷分开了。
  老实说,她现在这模样确实有几分滑稽,鼻红眼肿就不在话下了,发根之间插着不少野草树枝,衣服和脸颊都沾上了尘土。
  但想到这地方阴气重,她却还是为了他追来,他心里淌过一股暖流,说不感动是假的。
  向阳绝拔掉她头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拍掉尘灰,安慰道“没事了,有我在。”
  潼诺妍吸了吸鼻子,点点头,随向阳绝将自己的身影藏在一颗大树后头。
  背后又传出细微声响,是脚步声还有枯叶脆裂的声音。
  一侧头,入眼的是拨开野草,打着手电从乱葬岗走出来的孙雷,他面上诧异,问“你怎么在这里?”
  方才他明明看见潼诺妍一直就跟在身后。
  然而,当她确定眼前的潼诺妍才是本尊,又淡定地望了眼空无一人的身后,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
  孙雷拿着的手电不是特别亮,但在这一块较暗的区域来说,格外显眼。
  潼诺妍赶紧将人拉了下来,抢过手电,关掉,对她比了禁声的动作。
  蹲稳后,孙雷又朝她表露出那种敌意的眼神,但再看仔细一些,她发现孙雷的视线是越过肩头落在她身后的。
  潼诺妍有时在怀疑,孙雷是不是也看得见向阳绝,但不待她确认,孙雷又扭了回去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一般。
  潼诺妍指了指面前的那块地,三人的目光齐刷刷聚在那头。
  她这才后知后觉发现,那一个个的小土丘是坟墓。
  整片坟场,就老妇人那头是亮着灯火的。
  老妇人一头白发没有丝毫乌黑,全身皮肤松弛,每做一个动作浑身都在颤抖,不难看出已年至耄耋(màodié)。
  她面前摆着三碗水果、一碗白米和一碗五花肉,上头各别插上一支香,边上还燃着一根蜡烛。
  那些碗,不是普通的塑料碗,而是以前乡下用的鸡公碗。
  炷炷香烟袅袅升起,缭绕着老妇人久久不散。
  她的动作十分缓慢,抬起一双红筷子敲打着面前的空碗,嘴上喃喃念着什么,右手抓起一把冥钞往烛火那头推去。
  烛火蔓延至冥钞的瞬间,缭绕的香烟似被一股力量给扯到了烛火上,不消数秒烟消云散。
  香烟消失前,潼诺妍看见了——
  上头那数张模糊的狰狞人脸。
  还听见挣扎着逃命的叫喊声。
  她拧眉望了向阳绝一眼,向阳绝看出她的疑惑,点了点头。
  她顿时了然。
  难怪,方才在乱葬岗阴气还很浓烈,一到这片坟场就稀薄得几乎感受不到,连个鬼影也没有。
  敢情是被眼前的燃魂灯给燃烧掉了。
  现在的燃魂灯因为吸入不少魂魄的关系,已经不像从前迷惑附近的魂魄来靠近它,而是将有意识的魂魄强扯过去,没几下就燃烧掉这么多魂魄,看起来比在李家时更具威胁。
  若是向阳绝贸然过去,她担心还未接碰着守灯官就被扯近烛火了。
  至于守灯官本就和燃魂灯相生,燃魂灯烧得越旺它就越强,眼下的这个情况它是在状大自己实力,同时防着向阳绝。
  潼诺妍因此陷入苦恼,总不能就这样任由燃魂灯吧。
  向阳绝却老神在在,情绪丝毫没有因此而受影响,视线还留在老妇人那头,面上笑得阴沉“既然燃魂灯如此渴望魂魄,我们何不来个顺水推舟。我倒想看看这只小舟何时翻覆。”
  这个主意,潼诺妍举双脚赞成,既不用出面又可以摆平,何乐而不为?
  她脑筋一转,贼笑着从包里拿出手机,低头就是一波操作。
  向阳绝凑近,发现她这是在下载大悲咒。
  这玩意儿,潼诺妍以往是断然不敢碰的,即使是走在路上偶然听见,也会急急忙忙绕路避开,因为于常人而言这就是首佛歌,常听能消灾解难,为家人祈福。
  但是于她而言,这是一首不折不扣的招魂曲,效果立竿见影。
  她还记得有一次晚上拦了辆出租车回家,一路上没有路灯,车辆稀疏,最后整条宽大的黑暗路上,只剩他们一辆车子。
  当时还算相安无事,偏偏半路司机点播了一首大悲咒。
  不出一分钟就见各路孤魂野鬼瞬间贴满了出租车,就连前望镜,后望镜,四边窗户都密密麻麻的,有些知道潼诺妍有阴阳眼,居然还用那发青的脸裂出一抹血红的笑容,敲敲窗户,让潼诺妍给她开窗。
  当时司机也算背,时运不好碰巧看得见,吓得他车子都没法开,差点就失控撞上电灯柱上。
  那一夜,车子轮胎在路上打滑的声音是如此清晰,潼诺妍也是受了惊吓,为了安全起见,两人最后只好关在车上,忐忑地等待黎明到来。
  潼诺妍至今想起还是心有余悸,可为了大局着想,她不得不为之。
  加快了手上翻找的速度,下载,她不忘对孙雷低语“孙先生,那老妇就是李家的怪物,我有个办法,先下载个大悲咒,将附近的孤魂野鬼引来,让燃魂灯超荷。”
  显然孙雷没将潼诺妍的话听进去,他忽然看见自家的猫头鹰此刻就站在老妇人隔壁坟墓旁,一动也不动地看着老妇人,顿时站了起来。
  “喂,你去哪?喂!”
  待潼诺妍发现时,连孙雷的衣角都来不及碰着,他就已经朝那老妇人迈去。
  她不禁砸舌,声量太小,孙雷这货根本听不见,但她又不敢大声喊他,怕惊动老妇人。
  她瞄了手机一眼,荒郊野外网速压根儿不给力,她的大悲咒还没下载完毕。
  这回可算把她急坏了。
  “没关系小诺,我们跟上。”这是向阳绝的意思,说完便躲进了玉中。
  潼诺妍暗自叹口气,疾步跟上。
  事到如今也只能见步行步。
  走近后,才发现老妇人比她想象的还老,十分脆弱的样子,身上还带着一股熟悉的桂花香。
  是孙雷那白仆仆的粉末香味,有些特殊,除了桂花香还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气味。
  有点像草又有点像昆虫的味道,一开始是闻不出来的,时间久了才会出现。
  老妇人听见身后的动静,顿了顿,扭过头来,扬起下巴指着他们,问道“你们找谁?”
  事实上是,她面上的那双眼皮已经松弛下垂得几乎覆盖整只眼睛,只剩下一条狭窄的缝隙可以视物,若不这样她是不可能看到他们的。
  她和孙雷于坟前止步,猫头鹰一见孙雷就拍拍翅膀飞回他的肩上停歇。
  孙雷扬起一抹亲和的笑容,假装不经意地问“老奶奶,怎么就您一个人在这里,大晚上不危险吗?”
  潼诺妍不禁在心里吐槽,这孙雷挺会装,欧斯卡影帝还得对他膜拜呢。
  “家里唯一的亲人都死了,就剩我独活。今日是孩子的忌日,我若不来,孩子会埋怨我这为娘的。”她感慨地摸了摸木牌,似抚自己孩子一般,接着又道。
  “都这把岁数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倒不如趁还活着的这段日子,多过来陪陪孩子。”
  这事搁在平日潼诺妍会不自觉的同情,可如今她已知道眼前的老妇人不过是守灯官假扮的,那是一点怜悯之心也没有。
  她看了下载进度,进度条90。
  很好,就快了!
  孙雷这小子变脸还不带缓冲,一声嗤笑,没了先前的亲和,语气也变得凌厉起来“是吗,既然如此您为何不干脆自我了结,这样不就可以永远陪着孩子了。”
  老妇人怒了,“小伙子,劝你对长辈还是客气些,尊老敬老。”
  “前提,那也得是个人。”
  言罢,孙雷后退了三步,无需任何指示,猫头鹰就跟他心灵相通,飞扑了过去对着老妇人一阵抓。
  起初,老妇人惊叫一声用手臂阻挡,说活见鬼,活到这把年纪还要被欺负,说得他们仗势欺人似的。
  后来估计是看他们不为所动,就不打同情牌了,眨眼间化回原本的黑雾状态,抬手就挥出一个雾刀。
  他俩堪堪躲开,再次抬眸,孙雷的猫头鹰正牵制着守灯官,为他们争取时间。
  俩人赶紧起身,就见孙雷那小子又朝潼诺妍看了一眼“快行动啊。”
  说完,还用下巴指了守灯官两下。
  潼诺妍心里那是一万只草泥马奔腾。
  这简直就是实力坑队友!惹完狮子还不负责!
  所幸,她还有向阳绝这个后盾,一团鬼气自平安扣迸射,瞬间将燃魂灯覆盖,还顺着黑气一路飘到潼诺妍手上。
  没了燃魂灯的力量,守灯官的动作明显慢了许多。
  潼诺妍接过燃魂灯,喊了句“我的大悲咒还没下载完毕,快跑啊!”,求生欲满满地拔腿就跑。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守灯官压根儿就不理孙雷,冲着燃魂灯追上潼诺妍。
  守灯官的速度虽然慢了,可胜在还能飘,转眼就见它已经追到潼诺妍身后,伸出手准备抢回燃魂灯。
  她身体素质还算理想,反身一躲,躲开了燃魂官,接着调转方向又朝燃魂官的身后跑去。
  孙雷那货,由始至终站在原地眼巴巴看着潼诺妍被追,就和看笑话一样,潼诺妍心里哪平衡得了。
  这被鬼气包覆着的燃魂灯是不伤人,但那鬼气冰凉得很啊!
  她看了孙雷一眼,手一扬,就将那燃魂灯朝孙雷丢了过去!“接住!”
  孙雷一脸错愕,但慌乱中还是伸出手接下了燃魂灯,守灯官自然也换了个目标。
  潼诺妍趁着这段空档,查了手机,发现大悲咒已经下载完毕,心中一喜。
  “好了守灯官!既然你喜欢魂魄,今日就让你一次烧个够!”
  言罢,她点开了大悲咒。
  短短一分钟,周遭果然来了不少渴望被超度的孤魂野鬼,向阳绝在鬼气上开了一个孔子,只要孤魂野鬼一接触到特定的范围就直接被吸入燃魂灯。
  那头,孙雷被守灯官追得紧,若是守灯官再次动手,孙雷怕是很难躲避得了。
  潼诺妍高举起手,朝他大喊“这边——”
  孙雷学着潼诺妍的动作,一用力,灯再次落回潼诺妍手上。
  身后传来守灯官的咆哮,伴随着孤魂野鬼飘来的哀嚎声,气氛紧张到极点。
  可她却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冷静过,她压根不敢停,用尽全力往前跑。
  这一次,决不能再让它给逃走了!
  “小诺,就是现在了!快将燃魂灯给扔了!”
  向阳绝的声音传来,潼诺妍低头一看,发现手上燃魂灯的火苗极不稳定地剧烈颤动,她依着指示将灯用力往远处丢。
  才刚脱手,就见那盏灯迅膨胀起来。
  反观守灯官,它面上划过一丝恐慌飞身过去抓住燃魂灯。
  “砰——”
  一声响亮的爆破声贯彻整片坟场,两旁树林无数惊鸟振翅而飞。
  守灯官和燃魂灯被炸成了粉末,消失在正好拂过的微风之中。
  燃魂灯一事总算告一段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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