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用人之错

　　第六十九章用人之错
　　高骈以为吕用之会派梁赞、韩问等军中宿将出马。
　　梁赞是和张璘齐名的大将，在张璘不小心挂了后，高骈高挂免战牌，梁赞也就没什么出场的机会。因为吕用之的小报告，他兵权被收，更是没有什么表现机会了。在冯绶、董瑾、俞公楚、姚归礼等元老都挂了后，梁赞就活得谨小慎微，近乎泥菩萨一般只听不做。
　　韩问虽不如梁赞声望高，也是军中老将。
　　目前两人都没有兵权，在一旁坐冷板凳。
　　吕用之退下之后，心里嘀咕着如今虽然已经架空高骈，但全军有点威望的将领都被自己得罪殆尽，哪里还敢派这些自己不信任的人做代表。
　　他派出自己心腹--讨击副使许戡拿着高骈的亲笔信和吕用之的誓言书前去劳军。
　　许戡原是地痞无赖小混混，乃吕用之这几年火速提拔的阿臾之徒，资历还没有毕师绎老。老毕盼星星盼月亮希望高骈旧部前来，这样好趁机揭发吕用之的罪行。到如今一看这个不入流的角色前来，就知道自己的愿望落空，高骈还是一样信任吕用之，对方这次劳军不过是个缓兵之计。
　　失望的毕师绎毫不留情大骂许戡：“梁赞、韩问在什么地方，派你这个肮脏污秽东西过来。”
　　许戡刚想解释，毕师绎这边已经命令手下把他拖出去砍了。
　　军中是讲资历看辈分的地方，许戡你这个小小的流氓头子在里面掺和就是找死。
　　隔天，毕师绎以箭射书信入城，希望高骈明察再派人选。不出意外，信件被吕用之扣住，烧毁。
　　高骈交待吕用之这些事情后，并没有放在心上，还是照往常一样在延和阁修炼。
　　对他来说，修炼成仙才是当务之急，其他神马都是浮云。
　　他寄托的是，待我成仙后，一切魑魅魍魉，我弹指一挥间，皆灰飞烟灭。
　　哎，我欲成仙，看不到边。
　　成仙还没有指望，这次吕用之的不请自来把他吓到了。
　　四月丁巳日，大失分寸的吕用之没有考虑高骈感受，在上百名全副武装的侍卫保护下闯入延和阁找高骈汇报工作。
　　这着实把高骈吓到，以为吕用之要造反，吓得躲在寝室半天不敢出来。
　　半天后，高骈见吕用之没有什么异常举动才敢出来斥责对方说：“你无故带领士兵进入节度使的居所，是想造反吗？”
　　说完命令左右把对方全部赶出延和阁，包括吕用之。
　　老虎不发威，你可以拿他当病猫。但高骈这只病老虎一发威，吕用之的耗子本色显露无疑。
　　吕用之惊醒过来也知道自己僭越行为太明显，被高骈这么一喝，吓得从子城的南门逃出。安全下来后，吕用之心有余悸的指着延和阁方向说：“老子下次再也不来这里了。”
　　从此，高骈和吕用之这两位神仙道友才真的是分道扬镳，到死未再见。
　　没了吕用之，高骈才总算清醒过来，开始重新启用本家人。
　　这天夜里，他叫来自己的侄子，前左金吾大将军高杰。
　　高杰和高澞是亲兄弟，因为高澞的死，他对吕用之恨之入骨。
　　高骈任命高杰为都牢城使，给了对方五百士兵，并老泪纵横的勉励对方加油干。
　　吕用之是最怕叛军进城的，为此，他做了城防部署。然而他的确只会些装神弄鬼的旁门左道，对守城技术水平完全不及格。
　　他的策略是人海防守战术。
　　不仅是普通百姓，城中无论上班族的公务员还是上学族的书生都在吕用之的钢刀押送下捆绑着来到城头守城。
　　这种强迫劳动肯定是不包食宿不给工钱的。
　　吕用之让他们分布在城头，从早到晚不得休息。又怕他们暗通敌军，再经常更换各自的防守地点，这导致前来送饭的家人都不知道自己亲人在哪里。
　　城中民怨四起，百姓反而希望毕师绎能进城解救他们。
　　吕用之的这招败笔把自己彻底孤立起来。本来靠自己部队就能守住城池等到各地援军前来，他硬要搞全民参与使得人人自危，一把好牌打烂。
　　高骈的处理就比较有针对性，他派大将石锷带着毕师绎的小儿子和他母亲连同自己的信送到毕师绎手中，告诉他自己的诚意。
　　毕师绎当即送回自己的儿子，回复高骈说：“只要您杀了吕用之、张守一等人，我是绝不会辜负您的恩惠的，我愿把妻子、儿子等亲人都作为人质。”
　　如果还是以前杀伐果断的高骈，或许他就要不杀了吕用之以平众怒；要不杀了毕师绎全家，全力剿匪。
　　如今他一怕杀了吕用之、张守一、诸葛殷等人得罪神仙，二又不忍心剿灭非错在先的毕师绎。
　　他如今只是个日暮西山的老人，优柔寡断、瞻前顾后在他身上体现无疑。
　　所以他选择的只是把毕师绎的家人藏在自己院中加以保护，然后静观事态发展。
　　事态朝对城中不利的方向发展。杨行密的援军还没来（有可能故意拖延时间），秦彦的叛军到先来了。
　　秦彦原名秦立，来自出悍将的故乡徐州。这人早年在徐州当兵，经历过庞勋起义的风波。徐州经过银刀军、庞勋的折腾，兵痞层出不穷，一言不合就杀领导。当初秦彦见黄巢集团发展态势良好，就也聚集几百亡命之徒杀官投奔。不想，黄巢被高骈手下张璘赶的东奔西逃，秦彦见机不妙，就和毕师绎、李罕之等人集体转投官军。
　　秦彦打骨子里就有不稳定因子，刚开始高骈手下人才济济，众将云集，秦彦自然夹着尾巴老老实实做人，还积累功劳当了和州刺史。
　　名将张璘不小心阵亡后，高骈得了恐黄症，不管大老板死活关起门来自己过小康。后来又在吕用之集团的忽悠下一心成仙，手下心腹大将死的死、散的散，整个淮南一片乌烟瘴气。
　　这时秦彦的小心思就起来了，公元882年他趁原宣翕观察使病危之际拥兵自重，取而代之。
　　高骈也没有追究什么。
　　所以在他骨子里，是很有冒险细胞的。和毕师绎不同的是，他对老大高骈没有任何感情，造反起来没有任何负罪感。
　　徐州士兵深入骨髓的桀骜不驯精神在他身上很有体现。当兵、当匪、再当兵、再当匪，一切都看自己心情和利益归属。
　　听到老朋友毕师绎的承诺，他考虑一下，认为机会难得，就派大将秦稠带了三千精兵打前哨入股毕师绎公司。
　　秦稠的生力军一加入，第二天就组织攻城。
　　宣州军攻南门，没有攻破。隔天又攻罗城东南角，又好几次都差点攻破。
　　这两次攻城虽然最终都没有破城，但却很好的打破吕用之的高压防守政策，使一些不满吕用之的守卫有机会串联起来。
　　他撕破的是城中的心理防线。
　　第三天，叛军又攻打罗城东南角时，西南角的护卫趁机作乱，烧毁木栅，前来接应毕师绎。
　　毕师绎一见还有内应，是大喜过望，立即转向西南角，趁机捣毁那段城墙，接纳众人一起袭杀吕用之部队。
　　即便如此，吕用之率领余部千把人在三桥北面奋力作战还能抗的住，并且毕师绎还逐渐落入下风。
　　眼看毕师绎即将落败，关键时刻高杰带领五百牢城部队出现了。
　　如果高杰能摒弃前嫌站在吕用之一边，那么以后高骈的生死，高家的荣辱也许就是另一种境况。
　　可惜，高杰是来帮毕师绎抓吕用之的。
　　双方实力本就势均力敌，有高杰生力军出现，吕用之部队立即抵挡不住，无奈之下，吕用之只得打开参佐门往北往淮口方向逃跑。
　　淮口是郑汉章的地盘，他跟随毕师绎起义后，一家老小都还留在淮口，吕用之想趁郑汉章来不及回师之前拿下淮口好有个退路，于是死命攻打。
　　毕师绎顺利进入罗城。
　　吕用之一败，曾与他密室谈心的心腹郑杞立马投降迎接毕师绎。
　　高骈只能启用老将梁赞率领仅剩的百名昭义军守卫子城。
　　才百名士兵守卫子城？真是可怜！
　　进城后，毕师绎也没急着攻打子城，而是给部队放假，在外城大肆抢劫一番算是给一起出生入死的手下和友军发奖金。
　　叛军在城中召开饕餮盛宴，当然是建立在百姓的苦难之上。
　　毕师绎、秦稠等是干惯打家劫舍的勾当的，对此处之若素。他一方面纵容手下抢劫，一方面给内城发送传单，无外乎是缴枪不杀等口号。高骈在延和阁上每天看着他人惨剧上演，再看看自己的百来号兵，一时怅然无语。
　　迫不得已，高骈命令撤除子城防备，约毕师绎延和阁会谈。
　　高高的延和阁上，两人互相行礼，如主人和客人一般随意的聊着家常，看上去是那么和谐。毕师绎看着曾经的老领导一头白发，也是感慨万千。如今自己能和曾经需要仰望的存在平起平坐，曾几何时自己是听到对方一些勉励之语都激动万分的。
　　高骈也很感慨，自己只不过向往长生，一心修仙，为何到如今落得和老对头周宝一般身败名裂？需要和曾经的降将执礼相待！
　　世事如棋，他人楼塌，他人楼起。
　　高骈任命毕师绎为节度副使、行军司马，并加封他为左仆射，对郑汉章等人也各有封赏。
　　毕师绎也遵守承诺没有对高骈如何，撤兵离开继续抢劫。
　　在这点上毕师绎还是有点义气的，比较信守承诺。
　　目前活的高骈比死的更有价值。
　　等以后毕师绎习惯了角色的转变，高骈的价值也没有时，那么就是翻脸之时。
　　如果这时高骈趁毕师绎防守不严还是可以有机会逃出的，对此，左莫邪都虞侯申及也前来劝高骈说：“毕师绎目前党羽不多，趁这机会你带着亲信几十人晚上从教场门离开。等毕师绎发现也追赶不到您。然后您再发动各镇军队，回头再取广陵，这才是转祸为福的机会。但您必须赶在对方醒悟之前决定，再拖延就来不及了。”
　　对方说的情真意切，热泪盈眶，但高骈已经分不清谁是谁非，又想如此，又怕对方是毕师绎的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