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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别这么说，您老身子骨硬朗着呢。”塞卡德斯端起两个酒杯，走到窗边在窗台上坐下，将其中一杯递给了黑暗中的老人。
“其他氏族的反应如何？”老人抿了一口酒水，问道。
“表面上全部接受我成为新的龙王了。”塞卡德斯也端起杯子呷了一口，待得浓郁的酒香散去，他才接着说：“当然，很快我会让他们私下里也认可我的。”
“你已经计划好怎么统治了？”
“当然。”塞卡德斯顺手将桌上的笔记递了过去：“怎敢辜负您的期望呢。”
老人拿起笔记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确实是很新奇的方案，不过你确定其他氏族会同意？”
“等他们尝到甜头了，自然会欣然接受的。唯一的变数，在于你们元老院。”
“这点放心。”老人将笔记递还给龙王：“我肯定会投赞成票，德里达是个好说话的家伙，伯古勒也不是迂腐不化之人，这样一来五个氏族里三名元老赞成就通过决议了。”
老人顿了顿：“我将这样的大业托付给你，可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再？”塞卡德斯笑道：“我何时让您失望过？”
“现在，在伊萨·坎贝尔这件事上。”
卡苏里安阴沉着脸色：
“身为红翼氏族至强的族长，连年轻一辈里最强的雷娅都能轻松制服，却抓不住一个尚未成年的幼龙？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放水？！”
“······”
良久的沉默。
塞卡德斯神色复杂地看着地板，许久之后才慢慢说道：“再怎么说，伊萨也是您的亲孙子，真的有必要取他的性命吗？”
“整个白翼氏族，上百条性命，就这样牺牲在毫无意义的内战里，真的值得吗？”
“难道一定要斩草除根，您才会满意吗？”
“卡苏里安·坎贝尔陛下！”
塞卡德斯几乎是咆哮着问出这些问题。
眼前这位白袍老者，居然就是伊萨·坎贝尔的祖父，迪恩撒罗·坎贝尔的生父，也是历代龙王之一，卡苏里安·坎贝尔！
“我已经不再是陛下了。”名为卡苏里安的老人只是平静地回答道：“不只是我，整个坎贝尔家族都不再是了。而且······”
老人一口喝干了酒：“我也不是要将整个白翼氏族抹除，你不是俘虏了十多个白翼氏族的族人吗？很好，这样这个种族就能继续延续下去。而我要铲除的，只有我的家族而已······”
“为什么？”塞卡德斯沉痛地看着老人：“这是您的家族，您的血脉！您就这样看着它被毁灭吗？”
“坎贝尔家族已经没有实力，也没有资格继续统治龙族了。”
卡苏里安的声音是那么平淡，好像只是顺手捏死了一只虫子那么简单：“迪恩萨罗已经不是一个合格的龙王了，伊萨更是毫无治理能力可言，我为这样的后辈感到耻辱，也为整个族群而惭愧，我没能让坎贝尔家族一直带领族群走下去······”
“既然如此，那完全可以直接宣布退位，将王位平和地让出来即可，何必做到这个地步？”
“平和？这不可能的。”老人指了指桌上的酒瓶，示意自己还要再来一杯：“如果伊萨主动把王位让出来了，谁又来当这个龙王呢？”
“那当然是有能者居之······”
“谁有能力，你说了算吗？”老人轻蔑地看着塞卡德斯：“如果真的将王位让了出来，只怕是第二天整个龙族就会因为争夺王位而爆发战争，到时候可就不是一个氏族的衰落这么简单了。”
“那么，让伊萨那小子指定一位族长来继承······”
“没有什么区别。”老人依旧是摇摇头：“伊萨上任这几年的政绩已经是不堪入目，他作为龙王的威信已经消失殆尽了，任何一个氏族都必然不会心服口服接受他将王位禅让给其他氏族，结果也是一样。况且······你真的以为白翼氏族作为龙王血脉这么久，退位之后，氏族里就没有旧王的拥护者？”
“所以您才让我发动武装政变。”塞卡德斯按着自己的额头：“一方面是为了武力震慑其他氏族，让他们不敢趁乱造反。另一方面则是抹除白翼氏族里旧王的党羽，为我的上位扫除隐患，是吗？”
“还不算太蠢。”
“······我还是不敢相信，您居然就这样看着家族被毁灭······”
“不，我不会看着家族被毁灭······”老人缓缓睁开眼睛。
黑暗中，那双金色的瞳孔，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决绝。
“我会亲手毁灭我的家族，哪怕会为此牺牲无辜的族人，哪怕要为此背负一辈子骂名······”
此时的老人，横眉怒目，不恶而严。他仅仅是坐在角落的沙发上，塞卡德斯却仿佛看到了他在王位上的英姿。
“只要能扫清龙族复兴的障碍，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塞卡德斯神色复杂地看着老人，良久，才吐出一句：
“······龙族有您这样的龙王，实属大幸。”
“可氏族有我这样的族长，实属大悲啊。”老人自嘲地笑了笑：“我只是尝试尽到一个龙王该尽的义务罢了······我的氏族就托付给你了，等到白翼氏族再度恢复繁荣的时候，就把我的所作所为告诉我的族人吧，即使会遭人唾弃也没关系，只是希望他们······”
“能引以为戒？”塞卡德斯接过老人的话语。
卡苏里安点了点头。
“说的真是大义凛然啊，连我这把老骨头都感动得流泪了呢。”另一个声音突然在房间里响起。
“谁！”塞卡德斯猛然站起身来：“还不赶紧现身！”
德里达一脚将龙王从窗边踹开，这才翻过窗台进到房间里：“你个小辈把窗口堵着，让老夫如何进来？”
你们元老院的家伙进屋都喜欢走窗户吗？！
心里如此腹诽着，塞卡德斯还是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来：“原来是德里达元老，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只能算是不请自来吧。”褐发老者自来熟地拉过桌前的椅子坐下，一眼就瞟到桌子上放着的酒瓶：“哟呵，这不是红钢酒嘛，让老夫闻闻······啧啧，果然是上好的格莱利赤钢酿造的，不知老夫······”
褐发老者意有所指地看向塞卡德斯。
“当然可以。”塞卡德斯爽快地点点头：“阿莉德，再拿个杯子过来。”
“嗯？”女人从门后探出半个脑袋，一眼就看见了刚刚到场的老人。
“啊！失礼了，我这就去······”
“慢着，拿三个！”德里达扯着嗓子嚷道。
“妾身明白。”女人很快消失在门后。
“需要这么多吗？”塞卡德斯不解道。
“喏，这不还有一位吗。”德里达指了指窗子。
一名绿发老者正艰难地扒在窗框上。
“谁来·····帮帮我······”伯古勒慢悠悠地喊到。
还真就全都走窗户呗！
塞卡德斯赶忙把绿发老者扒拉进房间里：“您老怎么也来了，不用看守训练场了吗。”
“德里达······今天考试······考完了·······晚上······不训练。”
“这家伙跟着老夫就过来了，我一个土系龙甩不掉他风系的······反正你也不差这一口是吧。”
塞卡德斯苦笑着点点头。
“你那副装嫩的面具呢？”许久没有开口的卡苏里安突然问道。
“嗨，别提了。”德里达摆摆手：“今天考试的时候开了点小玩笑，给雷娅那小妮子连着打碎了三副，老夫备用的塑形土都给整完了，只能晚上回去再调配啦。”
“恐怕不只是开个玩笑这么简单吧？”白发老者冷哼一声：“全浮岛都知道你是公认的嘴贱元老，每天不挨两顿打浑身难受。”
“嘴······很贱。”伯古勒也慢悠悠地点了点头。
“我呸！老夫那是心直口快！”
“打扰了。”阿莉德捧着三个杯子走了进来：“晚辈见过三位元老。”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德里达迫不及待地抢过杯子开始给自己倒酒。阿莉德则轻轻将杯子放在伯古勒面前，并为其满上酒水。
伯古勒：“······谢了。”
阿莉德则委婉地笑了笑：“您客气了······这里还有一个酒杯呢，还有哪位元老会光临吗？”
“那是给你准备的！来，坐！”德里达大大咧咧地把杯子抢过来，咕嘟咕嘟开始往里倒酒。
“这······这样可以吗？”阿莉德歉意地笑了笑：“妾身这样的身份，恐怕不适合如此场合······”
“让坐你就坐呗！”褐发老者将杯子塞给阿莉德：“反正他们谈的也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东西，你就当家庭聚会的闲谈，凑合着听听得了。我可不像卡苏里安那个动不动就大义灭亲的老玩意儿，你可不用怕我把你灭口了什么的·······”
卡苏里安：“我听着呢。”
“听着就听着呗，反正你也打不过我。”
“确实······打不过。”
“伯古勒你就别掺合了行吗！”卡苏里安皱眉怒声道：“有话直说，德里达，伯古勒！我就不信你们大老远跑过来只是为了喝口酒而已。”
“嘛，我是真的只为了蹭口酒喝。”德里达露出臭不要脸的笑容：
“顺便劝劝你放过伊萨那小子，虽说你是为了族群大义，但让一个无辜的小孩遭受苦难确实有些太过分了。”
“恐怕这才是你的本意吧。”卡苏里安没好气地冷哼一声：“你呢伯古勒？你也是来当说客的？”
绿发老者不慌不忙地喝了口酒：“洛娜斯她跟我抱怨······没有人陪伴她。”
说到这里他瞥了塞卡德斯一眼。
后者回以尴尬的苦笑。
“你赶走了伊萨······又让塞卡德斯整日忙于政事······以至于阿莉德也要费心照顾······雷娅也忙于训练······小丫头没人陪伴······你自己族内的事情我管不着······但是······不要让其他氏族······后辈们受苦。”
“这是为了族群兴盛的必要牺牲！”卡苏里安沉声道：“如果你们是想保住伊萨那小子的话，行，我会让塞卡德斯不再出兵追杀，满意了吗？”
“嗨呀嗨呀，你可别跟我玩文字游戏了，老不死的。”德里达微笑着摇摇头，全然忘记自己也是个老不死的。
他笑眯眯地看着卡苏里安：“我的意思是，你还得保证自己不会偷偷溜出浮岛去干坏事才行。”
“······也别想指使其他人。”伯古勒补充道。
“我要是说不呢？”白发老者低声道，金色的瞳孔熠熠生辉，苍老的皮肤下，隐约可见暴起的鳞片和流动的魔力。
“那我俩只好请你回沉寂洞窟长眠一段时间了。”德里达也睁开眼睛，露出金色的瞳孔与之对视：
“要知道你的状态对外来说还是休眠中，万一被其他族人看到了总是不好的。反正塞卡德斯也已经准备好如何统治族群了，不是吗？”
一旁的绿发老者也微微睁开眼睛，那股暴戾的气息也再度浮现。
昏暗的房间里，三对金色龙瞳相互对峙着，气氛变得危险而又压抑。
塞卡德斯没有掺和，只是默默将阿莉德拉到自己身后，同时着手准备防御魔法。
几分钟后，卡苏里安终于泄了气：“好吧，我答应了，我不会再对那个小辈出手，但前提是他不能再回浮岛！”
“好说好说。”德里达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就算是提前让那小子出去历练了吧，正好让他涨涨见识了。”
“哼！希望他不会带着一支军队来复仇吧！”卡苏里安气呼呼地走到窗台边：“容我先告辞了，跟你们这帮老东西实在是聊不下去！”
德里达：“那就不送咯！”
伯古勒：“快······滚蛋。”
塞卡德斯和阿莉德：“恭送元老呢。”“恭送元老。”
白发老者一闪身，消失在窗外的夜色中。
果然还是走的窗户啊。
“这次就多谢二位元老了。”塞卡德斯郑重地向着两位老者鞠了一躬。
阿莉德也躬身表示感谢：“无论如何伊萨也是我们女儿的挚友，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也很痛心。”
德里达摆摆手，示意不用客气。
伯古勒则开口道：“刚才······我在氏族的铸身台上······感受到了雷娅的波动。”
“她的躯壳苏醒了？这有点太早了吧？”
“还没有完全苏醒······但已经建立链接了。”
“再过几年就是她的成年仪式了。”塞卡德斯沉声道：“之后的外出历练······”
阿莉德：“这孩子肯定会去找伊萨呢。”
“所以······这段时间······我会离开浮岛······找到伊萨······确认他的位置。”
“这样的话，岂不是很辛苦？”塞卡德斯有些担忧地看着绿发老者：“您的年岁已高，恐怕不太适合······”
“喂喂喂喂！”德里达突然大声打断他：“辛苦的是老夫好吧，他不在的时间里老夫还得帮他看着训练场！再说老绿头儿的风系魔法已经是最适合快速移动了，也没有其他更适合的人选了啊。”
“······也只有这样了。”塞卡德斯无奈地叹息道：“伯古勒先生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地方，请尽管开口。当然，德里达先生也是。”
“诶嘿嘿，那我就不客气···咕咳咳咳咳咳”
伯古勒将一颗风弹弹进褐发老者喉咙里，缓缓摇了摇头：“份内之事······我们这些老东西······能做的不多······只要能为大家出一份力······便很满足了。”
“我呸，你分明是看着你族里面那个雷娅跟伊萨关系要好！”德里达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要是换成我族那个玩泥巴的小子，看你帮忙不？”
“卡特拉斯······不是我氏族的人······自然不归我管······雷娅·······是我的族人······肯定帮她。”
“真就厚着脸皮承认了呗！”
最终还是塞卡德斯出来打圆场：“二位客气了，作为晚辈，我们理应孝敬各位元老才是。德里达先生，您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只要不越界，一切都可以商量。”
“嘿嘿嘿，还是你小子顺眼！也不是啥大事儿，就是我族内个卡特拉斯啊······能让他提前过一过成年仪式不？”
“那个小子？听说他和伊萨很不对付来着。”
“也不能这么说，那小子虽然一直把伊萨视为对头，但其实心地不坏。这不伊萨已经下去历练了嘛，我寻思把他也搞下去，他俩结伴患难一段时间，培养培养感情，说不定就和好了呢。”
“有点道理······那这样吧——让他和雷娅一起参加成年仪式，正好他们三个人，互相也有个照应。”
“这样没问题吗？”阿莉德有些担心地说道：“雷娅很护着伊萨的，万一仪式上出手太狠，岂不是······”
“这你就不用担心啦！”德里达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咱们土系龙没啥特点，就是抗揍，卡特拉斯那小子想必也不会在意的。”
“······那好吧，就这么定了。”
“好咧，既然这样我也没啥事了，咱们走呗，老绿头儿？”
“滚······”
“好咧，咱滚咯。”德里达一个跨栏跃出窗户。
“······你丫的。”伯古勒也跟着飘出窗外。
“阿莉德······”塞卡德斯突然问道。
“嗯？”女人歪起脑袋：“有什么事吗？”
“咱们要不要把这个窗户扩大一下？”
“妾身觉得可行呢，各位元老似乎对这个窗户颇为喜爱。”阿莉德也打趣地说道。
“不过话说回来，妾身觉得也可以把洛娜斯送下去呢。那小丫头可最喜欢伊萨和雷娅了。”
“可是她还太小了。”塞卡德斯摇摇头：“我担心她会遇到危险。”
“放心吧。”阿莉德笑了笑：“有雷娅，伊萨和卡特拉斯照顾她，不会有问题的。她又不是卡特拉斯，难不成还会和雷娅打起来？”
“报告！”
一名侍卫突然闯入，大呼道：
“洛娜斯公主和雷娅小姐在澡堂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