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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星的夜晚，连冷月都躲进了云层里，不愿见人。
属于郝拉曼皇室的贵宾区里，一盏本应该熄灭的灯却突兀的亮着。
从外看去，诺大的建筑当中只有这一扇窗户点着光芒。
阿尔妮娅托着疲倦的身躯，在面前的纸张上写着什么。
凑近看，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由七个大字组成的“海神教发展计划”。
“人类王国情况复杂，贵族势力盘根交错，海神教若是在人类的领土发展，虽说贵族们不会明目张胆的阻挠，但暗地里的小动作却少不了……”
阿尔妮娅蹙着柳眉，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巨大的画卷。
画卷上，是一整份人类王国的地图，地图中，许许多多的蓝色，绿色，金色，白色将完好的人类王国切割成了大大小小十几块。
它们分别代表着人类王国具有影响力的贵族。
其中，以金色为主的库伦王室占据了最大的领土，同时牵制着数至贵族。
“神教有真神撑腰，只要不触碰到贵族的利益，他们应该不敢做什么太出格的举动。”
阿尔妮娅抬起手指，揉开眉头，轻叹一声。
回过头来看，代表精灵帝国的领土范围只有单一的一片绿色——它代表着郝拉曼皇室的控制范围。
其中，越是靠近皇城的范围则颜色越深，为深绿，远一点的，为中绿，而边疆，则是浅绿。
不过这都只是限于通讯能力导致的影响力减弱，随着蒸汽科技的发展，这个问题正在逐渐解决。
得益于先皇的远见，各领主们虽然有自己的土地和一定的政治自由，却不被允许培养私兵，军队只能被皇室掌控。
到如今，精灵帝国已是一个绝对的中央集权国家，只要搞定精灵皇帝一切便不是问题。
嗯……十分幸运。
精灵皇帝是他爸。
并且他爸似乎并不排斥海神教。
最后，在两国的中间，最靠近海岸的莫斯特城此时已是一片蓝色。
原本莫斯特城是一块由库伦王室和郝拉曼皇室共同执掌的区域，不过在海神救下一城人民后，蓝色势力便开始飞快的扩散，蔓延。
并且这些蓝色还不断的在人类王国与精灵帝国的领土中开花——这就是真神的影响力。
不过……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海神教为“友善势力”的情况下，并且在这些蓝色下，一层绿色或者金色总归是无法去除的。
那是种族情怀，是国家的意识形态，绝不是随随便便便能够消灭。
而她也不打算去彻底改变这些“底色”，毕竟，阿尔妮娅从来没打算把海神教发展成一个国家。
况且……所谓的海神圣女，本身便是一个精灵呀。
画卷再往外，便是人类与精灵至今都未探索全的苏伦海域，统一用黑色标注。
不过用下半身想想就知道，这一坨坨黑色的里面早已成了海神的形状。
兴许……以后还会冒出一点红色？
阿尔妮娅敲了敲笔帽，托着腮子。
轻轻侧过脸颊，窗外，万家灯火熄灭，宁静而又祥和。
她的思绪逐渐远飞，飞到了城郊外，那条小巷中。
“祂……在做什么呢。”
要不明天再去看一看吧……对，我只是，只是碰巧路过而已。
轻嗤一声，暗道自己花痴，收回思绪，回到面前的“海神教发展计划”上。
情况已经很明显了，阿尔妮娅思索片刻，在“第一阶段”的小标题下写上“以精灵帝国为主要目标，人类王国为次要目标”。
随后，又沾了点墨水，提笔在“主要策略”继续书写。
“海神教需要以“爱和帮助”作为本质，长久的坚持行善，用宽广的心包容他人，才能深入人心，保持长久的昌盛与发展。”
落完最后一点笔墨，阿尔妮娅这才缓了一口气，嘴角勾起笑容。
一抹月光忽然映在阿尔妮娅的侧脸上，留下一个绝伦的剪影。
不知何时，那黑漆漆的云彩已经散开，露出逐渐北下的月光。
“嗯哼～”
阿尔妮娅嘴角撅起，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
轻掩着嘴小小的打了个哈欠，阿尔妮娅探出手，想要把灯灭掉。
不料，门外忽然响起一道中年精灵的声响。
“阿尔妮娅，你睡了吗？”
“父皇？”
阿尔妮娅身子一顿，从位置上站起，缓步到房门边，打开一条门缝。
门外，精灵皇帝百尔列随意的站着，一身金绿皇袍垂落地面，丝毫没有再外人面前的那种庄严。
阿尔妮娅推开门，朝门边靠了靠，留出一条路。
“父皇有什么事吗？”
百尔列随意扫了一眼，驻足不动，摇头笑道。
“进去就不用了，天色也不早了，还没睡是在忙碌海神教的事宜吗？”
阿尔妮娅轻嗯一声，“是的，父皇。”
“嗯……关于总教堂的设计图纸已经由专业的法师编排好，位置设于城南，若是有机会，拿给海神……过目一下吧。”
百尔列从魔法纳戒中取出一叠厚厚的图纸，递给阿尔妮娅。
“是。”
阿尔妮娅接过图纸，也未翻看。
这些图纸……明早再给祂送去吧，不知道神会不会睡觉呢……
她掂量了一下手上图纸的重量，约莫有十几斤的重量。
那些法师该不会把教堂里的花雕都设计好了吧？
阿尔妮娅心中暗笑，把图纸抱在了怀中。
至于如何送，很简单，祈祷嘛。
虽然是斟酌着回应。
“嗯……”，百尔列拉长鼻音，立在原地，看着阿尔妮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父皇还有事吗？”
阿尔妮娅歪过脑袋，青绿的眸子直直对上百尔列的眼神。
“嗯…啊，这个嘛……”，百尔列忽然四下张望一眼，确认没有人后，才悄悄伏到阿尔妮娅耳边。
“小妮娅啊，如果你不想当这海神圣女，父皇虽不能用国民的生命去换，但父皇定会为你去替海神求情。”
“呃？”
阿尔妮娅显然没想到精灵帝国三更半夜的跑来她房间就为了说这件事情，便反问道。
“那，要是海神不答应怎么办？”
百尔列沉默一会，忽然从魔法纳戒中取出一整套女装，面色逐渐沉重起来。
“父皇在年前时也曾做过一些啼笑皆非的事，也许，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代替你成为圣女。
况且，还有魔法。”
指变性……格魔法和易容魔法。
阿尔妮娅顿时一个没忍住，嗤笑出声。
“唔扑……父皇，别闹啦。”
谁知百尔列却摇了摇头，一脸认真。
“小妮娅，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因为和平大典联姻这件事对我有怨言……唉，原本这件事父皇打算往后些时日早告与你。”
百尔列叹出一口气，娓娓道来。
“你应该知道，我们郝拉曼王室的实力与库伦王室旗鼓相当，甚至还略高一筹。
和人类联姻，父皇可以做到最全面的保护，甚至是用替身代你去库伦王室生活，你再去寻自己的意中人也不是问题，这并非没有先例。
所谓的联姻本就是给人民看，以此转移两国矛盾罢了。
但若是成了神的妃子……即使搭上整个精灵族都只有全灭的下场。
小妮娅，趁现在还有回转的余地，如果你不愿当这圣女，尽管与父皇说。”
原先百尔列对阿尔妮娅的圣女身份尽量的去澄清，却没有实行绝对的暴力辟谣措施，除去一定的顾虑外，也与百尔列只抱着观望的心态有关。
毕竟，凡人怎么可能影响到神灵的决定。
即使他如何澄清，民众如何拥护，只要海神一语令下，他们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泡影。
甚至有了这一出，百尔列还挺乐乎，又不用嫁女儿，又达到了转移矛盾的目的，何乐而不为？
即使他先前为了大局嫁出了女儿，但撇去皇帝身份，百尔列也是一位父亲。
既然有两全其美的方法，不用白不用。
直到昨天中午，海神亲自现身承认了阿尔妮娅的圣女身份，这让百尔列再也无法淡定下去。
神灵啊。
多么令人恐惧的词汇。
祂们支配一切，毁灭一切，创造一切，所谓众生，不过是神灵的掌中玩物。
纵然海神表现得很友善，也无法改变他神灵的本质。
阿尔妮娅露出惊容，望着百尔列，愕然道。
“父皇，你说……联姻后，双方还能在库伦与郝拉曼共同的默认下出轨？”
“……，小妮娅，你关注点放错了。”
不过百尔列还是点了点头，肯定了阿尔妮娅的说法。
“精灵寿命高达千年，人类只有数百，若是要求联姻双方至死不渝，岂不是太不公平，这也是一开始就定好的。”
“那先帝的女儿……”
百尔列耸耸肩。
“别叫先帝，你爷爷还没死呢。
就我所知，你的姑姑在嫁出去后被告知这条默认规则时，当场就跑出去野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她就喜欢玩。”
说起自己的姐姐，百尔列也是颇为无奈。
“而你的祖父，第一次联姻的精灵长王子和人类公主在一开始便互相喜欢上了对方，现在应该在世界山脉中隐居。
也多亏了你祖父熬死了人类王国签订条约那一代的国王，现在的马不腾对这条规则也没有那么抗拒。”
人类世界思想本就开放，如果不是因为人类到现在都没有出现过一个有女儿控癖好的国王，这条规则也许会被更快的接受。
什么，儿子控？
啊，这……
阿尔妮娅抿着嘴唇，对这一隐情还是感到不可置信。
百尔列沉下脸色，轻叹道。
“阿尔妮娅，作出选择吧，父皇会永远站在你这边。”
阿尔妮娅轻呼一声，方从惊诧回过神来的她脸颊上飞快闪出一抹丹红。
“关于这个，父皇，其实……”
.
.
没人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一阵鬼哭狼嚎的哭声在贵宾区回荡了整整一个晚上。
而负责打扫的女仆，在垃圾桶里捡到了一身粉红色的围裙。
围裙被撕扯成碎布片，不难想象，它在被丢弃之前受到了怎样的对待。
这座城，多了一个伤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