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断火

　　再回头说这个睡着时候断气儿的马一春，冷不丁睁开了眼睛，说也奇怪，平时睡一觉儿醒来那身子骨比秤砣都沉，腰酸背痛的就差没爬着走了，可今天醒来这身子倍儿轻贼舒服，只怕跳起来都能起飞了。
　　他高兴归高兴，想起来还有正事儿办，想问他媳妇儿睡了多久，这才发现，她媳妇儿没在屋，只有张板凳在那儿放着，叫了几声也没人应。
　　不只是纳闷他媳妇儿，还纳闷自己这个眼睛，身子虽然轻快了，可是眼睛不好使了，怎么呢？看啥都是灰色的，在屋子里扫视一圈，唯独床头柜上的灯笼冒着绿光，看着还挺瘆人。
　　他想起手里还攥着那张写着:遇阴避阳的灰纸，莫不是因为这纸的事儿？想到这儿，马一春也放心了一些，没听说过哪个色盲只能看出来绿色的。
　　他看了一下时间，正正好好十二点，起身把那只鞋底儿朝上的鞋翻了过来套在脚上，另一只还在原地放着没有动。
　　穿上一只鞋拿起灯笼就往屋外走，余光瞥见孩子卧室也是空无一人，那被子叠的好好的。
　　他提着灯笼在小区里深一脚浅一脚的，想想，谁穿一只鞋能走得好好的，何况是他呢。
　　平时再清净，再人少，那也有几家亮着灯，可是今天没有一家开灯的，小区里寂静无声，静得连自己呼哧带喘的声儿都能听见。
　　平时这地方都吓人，如今一个人看不见，再提个冒绿光的灯笼，谁不害怕？
　　走出小区，马一春想去看看苏冥还在不在店里，果不其然，店里一个人没有，黑布隆咚一片，可是里面有个东西满屋跑，看身形是那个招财猫，他心里咯噔一声，莫非那个招财猫活了在店里撒欢呢？他又仔细一看，什么东西都没有，那招财猫依旧站在原地。
　　马一春没心思管里面是不是有活东西，继续往前走，走了很久也没看过一个活人，也没有任何小区亮着灯，就像一座死城儿。
　　可好说歹说没碰到那个河里的女人，这不比啥都强？他约摸着也差不多了，拿出一张纸人，两脚对折，让它能在地上站立住，然后闭上眼睛绕着纸人转一圈，转完了圈，睁开眼睛继续往前走，不去管那个纸人。
　　他也是听了苏冥交代的，至于为什么要这样他也不知道，人家怎么说咱就怎么来。
　　他走着走着，就听见身后有动静，他停下，后面便没动静，马一春知道不能回头，就继续迈开腿儿，身后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这回他听出来了，是脚步声。
　　大概走出了一阵儿，他又拿出一张纸人，按照刚才的步骤来了一遍，这次身后脚步声更密集了，他不知道走路的是什么人，按理说如果是纸人的话走路应该没有动静，身后的两人脚步就像真人一样。
　　马一春虽然身子骨轻快，但也是知道累，从家走到这儿不乏有些腿软，好在已经走到桥上了，之前就对这座桥有了阴影，现在看去更是瘆人，以往站在桥头，能看到大桥对面尽是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也就是老城区，这次一看，桥对面黑漆漆的是什么也看不见。
　　这时他又拿出第三张纸人，折完了纸人脚刚要放地上，就站那儿不动了，瞪个大眼睛，瞅着桥上发呆。
　　这得是看见什么了，能耽误手头的事儿？
　　只见从桥上走下来个人，提拎儿一盏灯笼，那灯笼形状虽然和马一春手里的一样，可是看着比马一春的顺眼多了，起码那个人手里的质量好。
　　那个人越来越近，也瞧见了什么模样，个子是真不矮，187左右，比苏冥都要高，年龄估摸着25、26那样，穿着一身黑色布褂，和自己一样，只穿着一只鞋，大方脸盘子，就差脸上没写个“玉”字了，怎么呢？国字脸呗。
　　再看脸上长着一双绿豆眼睛，塌鼻子，厚嘴唇，皮肤不白，脸上痘印和月球表面一样坑坑包包，那是真不顺眼。
　　先说这人是谁呢，也不是别人，正是这本书里的第二角儿——白轩，不过还没到他事儿，按下不提。
　　且说马一春和个傻子似的在那站着，之前苏冥可没说过会碰到别人，更没说那人也提个灯笼，不过再好奇他也不至于能在那傻站着，他不是看白轩发楞，而是白轩后面的人让他发愣。
　　但见白轩身后跟着四个女人竖着站一排，谁也没抬头，全部垂着脑袋，头发挡着看不清她们的脸，四个人的衣服被水泡烂了，手脚也被泡浮囊了，水从身上哗啦哗啦的流，看着就瘆人。
　　马一春是满脑袋问号，这人是谁呢？身后的跟着的又是谁呢？这小子不害怕吗？他在这儿干啥呢？他好奇是好奇，可是有那个定力，苏冥之前交代今天晚上还阳之前，那是一个字儿都不能说，说了就完，所以他咬着舌头，就怕自己忍不住吱声。
　　白轩下桥以后瞅见这里站着个人以后也愣了，举起灯笼细看，只听他卧槽一声，吓得坐在了地上。
　　之前咱儿可交代了，马一春脸抹得和守灵的白纸人似的，还穿着他媳妇儿的连衣裙，戴着假发，本来就吓人，现在被那绿光灯笼一晃，真是能把鬼吓死。
　　马一春见白轩长得人畜无害的，没有危险性，也就不去管他，自顾自的把纸人放地上，然后闭着眼睛绕一圈，继续往桥上走。
　　白轩见这个人那是更好奇，便问:“你谁啊？你怎么来的这儿？”
　　马一春看都没看他，继续往前走。
　　身后的白轩可急了:“不是，我说你这老妇女到底是干嘛的？你要去哪儿？说话啊你。”
　　马一春心想好你个不长眼睛的小兔崽子，你哪个眼睛看见我是妇女了？再说大路朝天，你管我从哪来儿？不过他想是那么想，嘴上一个字没说，继续往大桥中间走。
　　身后的白轩哪能放过他，赶紧追了上来，抓着马一春肩膀说:“等会儿！你身后这三个女人可不在生死簿里，你要把她们领哪儿去？”
　　马一春一听，糊涂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身后什么时候跟着三个女人了，又哪来的生死簿呢？他这回已经把白轩当成是神经病了，估计也是个被苏冥支招儿坑过来的主儿。
　　白轩见马一春不理他，是更着急，一路跟着他，边走边念叨:“告诉你，我可是个走阴差的，地府的点名册都在我手里，有没有谁的名字我可清楚，倒是你这儿老妇女，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谁？”
　　也不管白轩能墨迹成啥样，马一春就当没听见，眼看着走到大桥中间了，正要停下脚步的时候，白轩来了一句：“那行，我这就把你妻儿的姓名写生死簿上！”
　　马一春心里咯噔一声，寻思着这哪行，有啥事儿你冲我来，赶紧回头说:“你敢……”
　　这时，他注意到灯笼里的火越来越淡，火光是越来越小，才知道自己上了白轩的当，很快，灯笼里的火就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