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凤清仙子

　　魔云林外围，王凡在此已有一个多月。附近的两个野猪群在半个月前全部搬家了，原因很简单，族中中坚力量每日被猎杀，对手又惹不起，只得举族离开这片世代生存的祖地。在野猪王看来，王凡二人的罪行罄竹难书，可惜势不如人，只得举族而逃。每每思及此处，野猪王都会留下沉痛的泪水。
　　野猪群虽然搬走了，可肉还是要吃的，本着看门老头定下的“尊老”原则，捕猎的重任落到王凡头上，猎物是青狼。
　　按看门老头的话说，猎物嫩点没关系，数量管够就行，毕竟量变引起质变，王凡的压力一下大了不少，每日得猎杀三头青狼才堪堪达标。
　　好在修行磨炼了半月，王凡的力量和百余年的青狼相差不多，加上熟悉青狼的攻击方式和节奏，猎杀一头青狼的难度大大降低。
　　后来的半月，王凡每日回营地必能带回青狼，从开始的一头慢慢增加到两头，最后变成三头，肉食跟得上了，老头才不再冷嘲热讽的奚落王凡。一月过去，王凡的精气神有了质的飞跃。
　　修练修练，先修后练，体修如此，练气士也是如此，光修不练是要出大问题的。在修行路上守着一屋子财宝饿肚子是大忌，藏拙也不是真拙，路都走歪了还谈何上进。
　　赵先生给的体术共计二十七个动作，对应炼体前三境，每境九个动作。生死磨砺间，少年的进度很是喜人，算是脱离了老头朽木的范畴。
　　某些平时因为疼痛难以完成的动作，在生死之间多半能一举成功，越疼越不敢用尽全力，而大力出奇迹，比起疼痛，人的潜意识第一反应往往是生存。
　　回到营地，看门老头不在，看门老头昨晚便神秘兮兮的说过要出去办事，回来后给王凡一个惊喜。少年并不期待，不靠谱的看门老头带回来的不一定是惊喜，惊吓的可能性反而更大一些。自顾自剥皮烤肉吃下，最后给老头留了一些，省得他回来又坑自己。
　　做完这一切，王凡开始修炼体术，这是他这一月多来养成的习惯，老头说初入锻体需要温养身体，所以需要先锻炼后吃肉，身体跟上后自然要先吃肉有修炼，免得浪费能量。
　　经过快两个月的时间，少年终于完成了前八个动作。如今在第九个动作上卡了有五天了，仍是迟迟没有进展，王凡心中多少有些着急，看门老头说修完第一镜就带他回去，出来这么久，有些思念书院了。
　　体术的根本在于以动作引导身体的血肉之力来淬体，做不出完整的动作，淬体自然是无稽之谈。衡量天下体术的标准有两个，一为能否完全淬炼对应部位，二是能将所食的气血之力转化几分用来淬炼，第一成就根本，第二决定效率，顶尖体术缺一不可。
　　半个时辰后，龙脊境最后一个动作的瓶颈隐隐开始松动，王凡大喜，准备一鼓作气破门而入。
　　这时头顶忽然落下一头巨浪，吓得他一个激灵。情急下少年双腿弯曲，腰部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平贴在地，顾不得腰部传来的疼痛，双腿瞬间发力，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射向后面，然后腰部腿部再次发力，瞬间跃起，看也不看一眼，转身就跑。
　　看门老头在树上恨得牙痒痒，这小子完全没有一个修行者该有的觉悟，本想提一头两百年的青狼刺激一下王凡帮助其完成第九个动作，然后血拼一番稳固境界，磨砺心境。
　　至于能不能打过，老头不完全肯定，反正有自己全程盯梢，出不了大乱子。一番折腾下来，这小子第九个动作是完成了，可成功后转身就跑，简直是朽木不可雕也，烂泥扶不上墙。
　　王凡最终没能跑脱，被看门老头一把捏着脖子提了回来，无论愿不愿意，这一架还是要打。妖兽天生体魄强横，虽然修行进度缓慢，要靠岁月去慢慢磨，可两百年左右的妖兽实力比人类体修一境还是要强上不少。
　　况且王凡还没到第一境巅峰，明面上赢面不大，大概有两成的样子，这两成还是老头看在少年经常和青狼交手的份上给的。
　　王凡看着眼前这头四五丈长短的青狼，比自己这些日子猎杀的大上不少，心中不敢有半分松懈。经过这段日子的交手，少年已经很清楚青狼的特点，头硬腹软，尾如铁棍，爪如利刃，铁齿铜牙，以自己现在的实力，取胜方式只有攻击青狼的腹部，而且机会只有一次，一次不成功这头畜生就会严防死守。
　　一番思索后王凡定下策略，示敌以弱，再徐徐图之。
　　对峙一段时间后，青狼果然忍不住先动了，四腿同时发力，直奔王凡而来，速度比带回营地的青狼快上不少。青狼攻击方式只有三招，一扑一咬一扫，先是一咬一扫，最后再是一扑。面对张开血盆大嘴的青狼，王凡往右一侧，刚好躲过这一撕，然后往上一跳，便飞身而起，躲在树上。青狼一扫后见目标失去踪迹，往上抬头一看，怒吼一声，退后几步，猛冲而起，欲用利牙去咬住王凡，将其撕扯下来。
　　这头青狼已失去理智，将自身弱点暴露在半空中，王凡见机会已到，双手抓住树干上一棵横生的树枝，双腿一蹬，快速无比的射向青狼。青狼上跳之势将尽，庞大的躯体即将下坠，王凡怎能放过这等机会，双腿直蹬青狼头部，顺势一翻身再踏树干，同时双拳举起，即将淬炼完成的脊骨顺势发力，两拳直捣青狼腹部。
　　即将落地的青狼吃痛大吼一声，可已无力回天，庞大的身躯砰的落地，在地上激起烟尘，王凡不敢懈怠，趁青狼还没缓过劲儿来，一双铁拳来回疯狂砸向其腹部，拳头逐渐见血，两者的皆有。青狼逐渐不再抽搐，显然丢了大半条命，王凡才站起身来，去营地抱上一块大石头，在动弹不得的青狼头上砸了数十次，才敢放手瘫坐在地上。
　　老头坐在树枝上微微颔首，很是满意少年刚才的表现，胆子是小了点，可拼命时这股谨慎和机灵劲儿还是不错的。
　　总算是搞定了看么老头替自己选的对手，瘫坐半晌的少年起身长舒一口气，往后的日子可咋整，整日打生打死的，简直毫无乐趣可言。
　　尚未感慨多久，看门老头便踢了他一脚，眼色一使，少年又开始烤肉，原因是看门老头觉得自己从两百里外抓回这头狼已经很辛苦了，实在是无法动弹，需要吃点肉补一补。
　　王凡对此只能抱以白眼，正好自己也饿了，总算不太亏。
　　一顿饱餐后少年再度开始修炼，正如春夏交际时的一场大雨后王木匠夫妇便开始播种一样，勤奋是一种传承。既然已经完成了第九个动作，何不趁机早日修完第一境。
　　往后的几日，老王头不再给王凡带回惊喜，尚未淬练的脊骨正在一日一块的淬炼完成。这日清晨，整条脊骨一阵嗡鸣，少年露出喜悦的笑容，一是修行上的进步，二是终于可以回去了。
　　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呆了一个半月，尚是少年心性的王凡早就腻了。
　　魔云林外，王凡耷拢着脸，本以为看门老头会带他飞回去，没想到看门老头却说路途不远，走回去就行了，顺便可以历练一番，对修为增长大有好处。哪怕王凡一脸不相信，也逃不过徒步近千里的厄运。
　　清晨到傍晚，走了一天的王凡终于看到一个镇子，低头摸了摸怀里的两片金叶子，心中底气瞬间足了，便朝镇子走了过去。
　　离魔云林最近的城镇名为红霞镇，地处青玉、青泉、青极三府交界之处，贸易繁盛，行商之人来来往往，镇子虽不大却异常繁华。
　　镇上有一红楼，砖墙雕砌，大门上方挂着一块牌匾，上书“翠红楼”三字，据说是某位闻名青国的才子所题。高墙内灯火通明，淡黄灯光透过粉红纱帐照得人心里直痒痒，偏偏此地花费极大，喝个小酒也要二两银子，若非有钱有势之人，一辈子也难在此地快活一次。
　　楼中花魁艳名远扬，周围三府中凡是有些本事的人基本都知晓，虽然出场时蒙着面纱，一双桃花眼也能惹得场下寻花客一阵阵尖叫。
　　翠红楼二楼是雅阁，每间专门起了名字，只为钱财丰盈之人所设，日子久了，来的基本都是熟客。秋水阁中，李铁军正低眉顺眼的站在一锦衣少年身旁，魔云林之行在杀死最后一名同伴拿到蛇涎果完美收尾，可惜回来后找寻买家的过程并不顺利，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后终于找到了身旁这位少年。
　　蛇涎果乃剧毒之物，江湖人士拿之无用，只得将其卖予山上之人。李铁军身旁坐着的是厚土门的内门弟子徐元，厚土门主修《厚土诀》，勉强算得上一流的内练之法，走的是炼体一脉的路子，
　　说来也是运气使然，徐元正值破镜之时，极需蛇涎果锤炼肉身，听闻此消息后便立刻从山门赶来，若此行能购得此物，换血境可成矣！
　　“徐公子，蛇涎果我安置在一处绝密之地，除我之外无人知晓，你若能提供我所需的东西，我立马找人送来。”张铁军语气虽然谦卑，可隐隐带有一丝威胁，颇有几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意。
　　徐元心下大怒，区区一山下卑贱之人竟敢讨价还价，若非蛇涎果尚未到手，定然一巴掌劈死此人。稍微按下心中怒气，徐元缓缓开口道：“你所需之物在本公子看来不过尔尔，我可以给你，不过你若是胆敢有半句虚言，下场如何想必你自己清楚！”语气轻缓，却能听出一丝煞气。
　　“徐公子不必担心，在下还不至于为了一枚果子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只要公子说到做到，蛇涎果不出一个时辰必定送到。”李铁军说完，微微舒了一口气，自己肯定不是这位山上仙人的对手，不过逃跑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徐元从身上掏出一瓶淬骨丹，朝右侧随手扔了出去。李铁军急忙接住，扒开塞子倒出一粒细细观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徐元嗤笑，似乎对此极为不屑。
　　足足一盏茶功夫后，李铁军才将最后一粒丹药塞入瓶中，小心翼翼的收入怀里，然后一吹口哨，大堂中一小厮上楼推门而入，从怀中取出蛇涎果放在桌上，转身出门离去。
　　徐元伸出一只手拿回果子，仔细观赏一阵后才放入怀中，大手一挥，示意李铁军走人。李铁军出门之际耳旁传来徐元的声音，“先让你跑两个时辰，等我看完美人儿再去找你！”
　　这位青极府江湖中威名赫赫的“铁拳王”不敢逗留，转身迅速下楼。眼下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留在翠红楼中，没人敢在这里动手，哪怕是徐元也不例外，二是有多远跑多远，祈求自己不要被徐元找到。
　　翠红楼的花魁名凤清仙子，三年前自帝京而来，生得绝美，气质清冷如月中仙，偏偏又长得一双勾人魂魄的桃花眼，男子见了欲罢不能，女子见了自惭形秽。
　　凤清仙子来翠红楼已有几年，却从未见过其招纳过入幕之宾。凡是强来硬来的，不管有多少钱，有多厉害的爹，第二天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如此几次后，来红霞镇的官吏富商和江湖豪客才慢慢压下心中的狼虎之。时间长了，凤清仙子的名头逐渐传遍三府，慕名而来的客人越来越多。每逢初一十五，便是凤清仙子出场之日，三年来雷打不动。今夜圆月高挂，转眼间又是十五了。
　　霞客居是一家酒楼，位于翠红楼边上，每逢初一十五生意极好，所来客人多是江湖游侠。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所谓的江湖豪侠表面上潇洒绝伦，背后有多少无奈只有自己清楚。人在江湖飘，讲究一个快意恩仇，摩擦常有，拳脚无眼，有些跌打损伤很正常。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后腰包承受不住，加之修炼要用资源，又是一大笔开销。
　　偏偏又入江湖，耳濡目染下染上一身烂习惯，喜好喝美酒看美人儿，一番挥霍之后更是雪上加霜，然后靠拆东墙补西墙来勉强度日。
　　表面风光的江湖游侠大多很穷，不然也不会落到在酒楼等凤清仙子出场，为的就是省下那两壶花酒钱。
　　“大哥，此次可不能舍不得花钱，来都来了，定要好好看看这人间仙子长啥样？”一鼠眉贼眼的汉子贱兮兮的开口，手里端着半两碎银一坛的浊酒，说完后故作豪气一口干完，引得周围江湖人士纷纷喝彩。
　　猥琐汉子称作大哥的黑色劲装中年也一口酒闷了下去，此次入魔云林狩猎，自家三兄弟死了一个，只剩自己和老三囫囵着出来。
　　所幸此行运气不错，采得一株两百年的草药，算是小发了一笔，才有钱来着红霞镇出了名的销金窟。
　　“不急，再等等，等凤清仙子出来咱们再进去。干他娘的，这翠红楼着实坑人，一壶浊酒也要卖五两银子，依老子看，这破地儿迟早要关门大吉。”说罢又灌了一口酒，自己这些人打生打死，所得之物不过能在这里喝上十壶清酒，实在是憋屈。
　　“刘兄说得对，要是大爷哪天有钱了，一定要把这破地儿买了一把火烧了。”一刀疤大汉附和道，说完后哈哈大笑。其余人也付之一笑，显然没把此话当真。
　　劲装汉子名叫刘雄，江湖人称鬼手，在红霞镇小有名气，原因是为人阴狠毒辣，平日里称兄道弟，背地却暗下死手，送兄弟去做鬼，鬼手称号就是这么来的。这么些年来共计拜了十几个义兄义弟，现在还活着的只剩他和鼠三两人。
　　至于其余人怎么死的，大家心知肚明，刘雄在背后捅刀子的事他们不是第一次见。看破不说破，撕破脸皮对大家都没好处，自己小心些便是。
　　这年头，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
　　莫约过了一个时辰，刘雄坛子里的酒刚好喝完之际，名动三府的凤清仙子出场了。翠红楼一楼大厅静如幽域，所有人屏住呼吸，抬着脑袋盯着二楼，都想看一看这艳名远播的凤清仙子长啥样。
　　徐元包厢对面的幕纱被两名长相清秀的少女缓缓揭开，一道人影如仙女般飘了出来。此女身穿白色长衫，面蒙白纱，宛如亭亭玉立站在云端睥睨凡尘的神女，一双桃花眼开阖间，又如地狱中勾人心魄的魔女，如此人物，称得上是造化！
　　单看身形，此女莫约二十来岁，正是正是花蕊初开的年纪，却已伸展得如此诱人，再过上几年，又是一个颠倒苍穹的尤物。
　　凤清仙子落座，素手在古琴上拨弄几下，透澈的琴声袅袅飘出来，众人尚未清醒，有沉浸在这缥缈悠远中。一曲完毕，凤清仙子按住琴弦，眼神中流出茫然，师傅叫自己前来此地历练，也不知是为何？
　　众人清醒，暗道好险，若闯荡江湖如刚才那等痴傻，早已不知身死多少次。
　　一曲抚完，楼下之人纷纷起哄再来一曲，雅阁中倒是没有声音，不过眼神中流露的期待瞒不了人，只是碍于面子不好喊闹。
　　凤清仙子置若罔闻，起身后自顾入了幕纱，不见踪影，慕沙再次放下，方才的一切宛如幻影。徐元坐端坐秋水阁中，独自回味刚才种种，未曾想除了山上，这江湖中也有此等绝色，实在是不可思议。
　　“此女我必得之！”这位厚土门的内门弟子紧握双拳，暗暗发誓，随即站起来走出秋水阁，往楼下去了，
　　众人散场后，正在盘算收入的老鸨眉开眼笑，今晚收获颇丰，抵得上以往三五日，只要有凤清仙子在，何愁赚不得大钱！
　　楼下客人渐渐散去，毕竟留在此处也无用，有珠玉在前，后面者都是沙土，花钱不说，还倒胃口，不如改日再来寻欢。
　　正当老鸨盘算今日收成时，一剑眉星目的男子拿了一叠银票摔了过来，莫约有几千两。老鸨一呆，那男子已走至身前，“在下厚土门弟子，与凤清仙子一见如故，欲请她饮上两杯神元酒，不知可否代为通报？”言语间很是客气，眼神中却饱含威胁之意。
　　老鸨吓得双腿发软，作为在青极府讨饭吃的商家，又是消息灵敏之地，厚土门三字简直是如雷贯耳。厚土门作为青极府唯一的仙门，威慑力自然非同小可，哪怕青帝的名头在此地恐怕也没这么好使，此人又是仙门中弟子，自己是万万惹不得的。
　　“厚土仙门弟子驾临小店，未曾远迎，还请公子赎罪，此事奴婢不能做主，望公子且等上一等，容奴婢先去通报一声！”说完后跪倒在地，两头都是大爷，惹不起惹不起。
　　徐元一抬手，老鸨如蒙大赦，起身就往楼上跑去，神仙打架可以，可别殃及池鱼就行。这等情形往日不是没有发生过，都是凤清仙子自行处理的，自己这小门小店，可承受不住其中一人的怒火。
　　莫约一刻钟后，徐元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正欲强闯之际，老鸨从二楼蹒跚跑来。“凤清仙子请公子上楼一见！”
　　徐元走后，老鸨才敢用手帕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钱是挣了不少，只是风险实在太大，一不小心踢到铁板，只怕会落得个人财两空的下场。
　　一间素雅的房屋中，徐元与凤清仙子相对而坐，这位仙门高徒一改往日轻浮之气，再配上一副不错的皮囊，显得文质彬彬。
　　凤清仙子压下眼中的嘲讽，缓缓开口道：“不知公子所来何事？”
　　“鄙人厚土门内门弟子徐元，今日一见仙子丰神绰约仙资，便再难忘怀，这才冒昧前来拜访，还请仙子赎罪！”说完端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
　　“徐公子见笑了，妾身蒲柳之姿，怎敢劳驾公子记挂，若无他事，妾身准备歇息了！”
　　徐元眼中涌现怒火，此女怎这般不识抬举，屁股才落下便要赶人，没曾想这青极府江湖中还有不给厚土门面子之人，敬酒不吃吃罚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