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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山里山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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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了林,自然不会这般回去,入了宝山空手而回,这不是看门老头的性格。遭殃的自然是此地挣扎求生的野猪,已快要成妖的野猪王很是苦恼,再这般反复几次,魔云林这一支脉就快要传承不下去了,两百来岁的野兽,已经算得上每个种族的中坚力量,青黄不接的局面,意味着传承出现断层,一旦失去顶梁柱,后果不堪设想。
  自看门老头迷上了吃烤野猪肉,每日必来抓一只两百来岁的野猪回去,有了充足的血食支撑,王凡锻体速度也快了起来,自然也付出了无数的汗水。
  魔云林一片稀疏的灌木丛中,王凡正在全神贯注的盯着正前方,对面是一只两丈长短的青狼,自半月前推心置腹的一番交谈后,少年便开始了每日与青狼搏斗的日子。青狼算不得大,可架不住野兽体质天生强于人类,这半月来少年在这头狼身上吃了不少苦头,第一日最为凶险,若无老头看着,青狼两颗獠牙早已刺进少年的脖子。往后逐日的交手中,少年逐渐摸清了一些规律,这头青狼的速度比自己快上不少,所以一定不能丢失青狼的视野,不然在荆棘丛生的密林中,自己难以防住青狼神出鬼没的偷袭,背上的两道爪痕此刻尚未痊愈,是对手三日前留下的。
  速度及不上青狼,先出手自然会被轻易躲过,只得靠这般对峙,耐心等到对手先攻击,然后找出它的破绽,方有战而胜之的机会。狼头坚硬,腹部柔软,这是这半月以来少年发现对手的唯一弱点,王凡手心中此刻藏着三寸长短的尖锐石块,单靠拳头而言,难以给对手致命一击。青狼张着嘴,露出尖锐獠牙,看着对面盯了自己快半个时辰的少年,终究还是忍不住向前一跃,利爪从肉掌中伸了出来,扑向对手。两丈,一丈,三尺,少年心中默念,机会来了,腰马合一,一个铁板桥,青狼三尺长的身躯从王凡顶上划过,手心摊开,中指食指夹住锋利的石块,握拳,全力朝头顶挥出,噗呲一声,是石块刺进皮肉的声音,少年变拳为掌,用力一推,三寸长的石块全数没入青狼腹部。一声凄厉的狼嚎,青狼摔倒在地,王凡迅速转身,捡起早已放在身旁不远处的石块,骑上青狼肩部,一阵狂捶,直到身下的挣扎逐渐消失,少年才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瘫倒在死去的青狼旁边。
  手心早已血肉模糊,伤口深可见骨,石头刺进了青狼的皮肉,也扎进了少年的手心。面对力量差不多,速度比自己快的狡诈青狼,能付出此等代价换来对手死亡,再划算不过。这些日子不断的交战,王凡已经有些习惯了受伤,痛还是很痛,却不能再如刚开始一般严重影响少年的行动。撕下一块身上所剩不多的布料,少年开始熟练包扎起来,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出现在手心,然后左手拖着青狼,返回营地去了。
  少年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营地,丢下青狼,跳进火堆旁的药池。老头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药,能加速伤口愈合,无论受了多重的伤,泡上一个时辰,次日起来必能结痂,效果很是显著。但若是动作太过激烈,也会撕裂,少年背后的两道抓痕就是如此,连续撕裂了几次,这才杀了这头青狼。如往日一般烤了野猪,今日多了一头青狼,多数仍是进了老头的肚子,少年打坐立定,手上掐着一个奇怪的手诀,与佛家修行者禅定有些相似,能快速恢复精力,姿势自然是老头教的,老头曾一再告诫,若是独自行走江湖时,定然不能当着别人的面施展出来,不然会被赤国那群光头追杀一辈子。
  四国长城外,一条河流如天上白玉带,奔流不休。河流宽度不知几何,茫茫一片连天接地,无边无际,难望尽头。此河名曰天河,源起天山,漫过四国长城,截断赤炎青韩四国,如同天上剑仙横出一剑,笔直向前,汇入无尽海。天山脚下,一女子持竿垂钓,身形高大威猛,脸上如云山雾罩,看不清晰,身后一少年垂手而立,眼眸中似有日月星辰,漫天神华皆系于一人之身,远远观去,似神人也!
  天河中渔线巨震,持杆的手却稳定如山,难以撼动,一头千丈蛟龙破水而出,眼神中尽是祈求。高大女子一抬手,千丈蛟龙身躯一直,似一根黑色长柱,直挺挺的砸在河岸上。此等巨兽,在女子手上仿若无物,其修为之深浅,无法衡量。女子开口,“你是自己动手还是我来?”悠远的声音仿佛从无尽的天上传来,可望而不可及。蛟龙满是人性化的眼眸中出现一抹狠色,自断一根龙须,化作一黑衣男子,抱手一拜,转身现出真身,跳入天河离去。不见女子有何动作,黑色龙须已化作金黄,飘到少年手中,“你且带上缚妖索去青国帝京走上一趟,把青帝幼女接回来,顺便去万花宫走过一遭,警告一下不安分的人,别用这些小动作试探我的耐心!”少年领命离去,沉默已久的局势,终归要起了波澜。
  万花宫,一宫装少妇立于大殿之外,等候宫主召见。十余日前,她受了宫主命令,前去帝京与当今青帝最为宠爱的妃子高慕灵秘密见了一面,私下商讨宫主关门弟子收徒一事。高慕灵喜出望外,本以为青沐只能拜入一长老门下,如今却一步登天,直接拜入万花宫宫主门下,当真算得上天大的好事。心中虽有疑惑,却强压了下去,与宫装少妇商议好了拜师事宜,便快速召了钦天司的人过来,定了个良辰吉日,准备送青沐前往万花宫,完成拜师仪式。
  宫装少妇得了传令,径直入了大殿,宫殿正上方坐着当今万花宫宫主,号“万花真人”。万花宫每任宫主都是此称号,这在整个修行界都是独一份,灵剑山山主曾笑言,“铁打的名号流水的宫主”,被整个青国修行界广为传送,沦为笑谈。
  此事一起,上一任万花宫主邀好友、呼亲朋,千余修士浩浩荡荡压向灵剑山,要讨一个说法。整个青国修行者都在盯着此间情形,灵剑山为了脸面,硬撑着不肯服软,暴怒的万花真人一声令下,杀得人头滚滚。双方修行者死伤过五百之数,惹得京中青帝震怒,一道令牌自帝京而出,勒令双方停战,万花真人自持势大,违令割下灵剑山主的头颅,这才带着头颅与门下弟子返回万花宫。
  时隔半月,万花真人暴毙,下一任宫主继位,宣布封山一甲子,这场风波就此消逝。至于万花真人怎么死的,没人去追根问底。此后灵剑山一改山上人缥缈问道之风,整日厮杀于世间险恶之地,誓要讨回所受耻辱,虽死亡率极高,却也出了几个了不得的剑修天才。山门地位蒸蒸日上,门风铁血无情,以血养剑,静待利剑出鞘之日。
  宫装少妇率先开口道:“启禀宫主,此事已然安排稳妥,只待半年后的拜师之礼。”万花真人点头,此间所谋极大,涉及门派兴衰存亡,自家人知自家事,此等危急关头,若有一步行差踏错,世间将再无万花宫。
  千余年前,江湖中出现一名了不得的散修女子,以二十之龄跻身元婴境,传为佳谈。因出行喜好蒙面,又使得一手仙女散花的绝技,故而江湖人称“万花仙子”,声名鹊起后十余年间,无人见过万花仙子真容,但光看其身段,便已是举世难求的女子,山上山下为之着迷者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声名正值如日中天之际,万花仙子神秘消失,不知去了何地,百余年后,万花仙子再现江湖,带回一女婴,创立万花宫,广纳江湖女子,此后再度失踪,而万花宫便一直传承下来。
  岁月流逝,万花仙子的行踪早已成了一宗迷案,除了有限几人,几乎再无人知道其中辛密。早在一月前,这位消失近千年的老祖忽然现身万花宫,交代了收徒青沐一事,只言此事关乎万花宫生死存亡,便不再有言语,万花真人自然不敢违令,急忙交代人办了此事,现在得知结果,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帝京万和殿,青帝日常小憩之地,这位山下第一人正饶有兴趣的看着一本密册,上面记载了万花宫宫装少妇从下山伊始的一切事宜,看来自己这位母妃,还是不甘心啊!凡事都想争一争,和自己那位女儿的性格还真是差不多。
  自己那位女儿现在还真是一个烫手山芋,香是香,可也不见得人人都能拿得住,虽然自己这位母妃背后的存在号称“小白玉京”,可还真不一定经得住那位高大女子一拳。至于小白玉京中身后支持自己母妃的那些人怎么想的,青帝一清二楚,无非是看到了翻身的希望罢了,当初那条龙怎么死的,他们一清二楚,可还是想要去搏一搏,去求一个所谓的大自在,何其可悲!其中当然还有更深层次的诉求,只不过青帝暂时还接触不到,那是属于这座天下最顶尖一波人的秘密,也是这座天下所有最顶尖人的追求。
  帝京城内一座酒楼中,一瞎眼说书人正唾沫横飞,说到兴起时,还不忘用手中惊堂木猛拍桌子,唬得人一愣一愣的,讲的正是十六年前帝京发生的一件奇事。十六年前,帝京城上方云海翻腾,久久不息。莫约傍晚时分,漫天云海中忽然出现一座天门,金光四射,梵音吟唱,云锦湖飞出一尾万丈金鲤,迎天而上,直奔天门而去。万丈鱼身跃过天门,开始一寸寸化龙,不过片刻光景,一条万丈金龙出现在天际,穿梭于云海之中,好不壮观!
  可好景不长,天门消失,云海上忽降雷劫,狂风涌起,道道莫约十丈粗细、百丈长短的玄色雷霆扑杀而来,落在金龙身上,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天地,莫约一刻钟,云销雨霁,万道雷霆重归于天地,而天空中金龙已然不见踪影,至今为帝京百姓津津乐道,纷纷猜测金龙死活。有人说金龙已经飞升,成了仙兽,也有人道金龙被雷霆劈得魂飞魄散,丢了性命,众说纷纭,却没有一个服众的说法。
  金鲤消失之际,皇宫内高慕灵诞下一女童,青帝大喜,说是此女沐浴着无尽雷霆而生,故起名为青沐。此后青帝对幼女疼爱有加,引得各皇子羡慕不已,各大嫔妃各有不安,只是迫于青帝威严,私下也不敢有什么小动作。看见一道金光从天而降没入高慕灵肚子之人,事后立即被青帝处死,整个皇宫除了少数人,再无人知晓此事。
  至于高慕灵,在金光落下之际早已莫名昏厥过去,若非此事牵扯因果太大,或者说若非高慕灵是青沐亲生之母,只怕也早已不在人世。青帝独爱幼女,世人皆知,那这份善缘就算是结下了,而自己那位不安分的母妃与那位高大女子间的争斗,自己不能干涉。
  小白玉京那群人是怎么想的,青帝目前还不清楚,若是出手帮助高大女子惹来小白玉京的敌意,哪怕赢得那位天灵仙子的善意,此事仍是算不得划算,若是出手帮助自家母妃引得高大女子不满,这份善缘也就白结了,思去想来,两不相帮才最合算。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此诗世人皆知,无数才子俊杰,无数江湖中人,曾为此诗入魔,虚耗时光在寻找白玉京上,却一个个折戟沉沙,最后郁郁而终。
  山上人皆知,白玉京实乃传闻,根本不存在于这座天下,不过小白玉京倒是真的存在,而且已经存在太久。昆吾山巅,一座玉楼孑然而立,历罡风不倒,经万载不倾。玉楼共计十二层,远远看去,仙气飘然,故起名小白玉京,可外人看来,未尝没有蹭名头的嫌疑,小白玉京成立万载,并非一个门派,可以看做多个门派的结合体。
  自人族妖族大战以后,山下涌现出不少天资卓越的人物,修为到了,自然是开宗立派,称尊做祖。随着修为日渐深厚,这些老祖突然发现上进之路断了,自然免不了查探证实,付出不少代价后,原因自然知晓了,可实在惹不起对方,又不想断了上进之路,遂斩断香火情离开门派独自行动。长此以往,众多老祖自发组织成立了小白玉京,共谋上进之路。
  上进二字说来简单,实则无处可上,各门派一代代老祖耗尽心力去寻找,最终却落得个无疾而终的下场。不是修为不够,实在是把握着此路的山巅势力底蕴太深,才得此进不得退不得的下场,玉楼中摆放的数十个牌位无一不是折在这条登天路上,小白玉京也逐渐失去了这份心思。
  日积月累,岁月长了,凡俗人家也该有了些底蕴,何况站立于山腰的小白玉京。无数载岁月积累下来,小白玉京底蕴日渐深厚,仿佛有了一丝希望能实现祖上滔天宏远,几位老祖索性把心一横,这才有了此番收青沐为徒一事。借龙门,开天门,打破这方虚空,这才是小白玉京所有的谋算,可此事走向如何,无人可算,也无人敢算。都说修道乃逆天而行,此言不虚,事情涉及禁断之路,天机混沌朦胧,但凡窥视者无一有好下场,道途尽断已为轻,难入轮回才最是恐怖。
  收徒一事已经惹怒那位天山的高大女子,要如何应对此人,小白玉京尚未拿出一个可行的办法,可事涉大道,怎可轻易言弃,这也算是逆天而行的第一个恶果,若此事都解决不了,谈何大道。玉楼中,一群山下人眼中的神仙中人面色凝重,正在商议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这一劫数,真要拼个你死我活,小白玉京倒也不惧,只是拼完后大道也就断了,得不偿失,若是能付出一些代价来换取青沐此女,倒也是值得的,只是那高大女子怕是不会轻易作罢,愁哦!
  帝京宫闱中,高慕灵暗自盘算,青沐若是能拜入万花宫,好处极多。在这深宫大院中,龌龊极多,虽然自己顶着青帝宠妃的头衔,可帝王心术难测多变,今日明日两重天,后宫的阴冷的淑德院将此表现得淋漓尽致。二十年前无数贵人嫔妃挤进脑袋往里钻,如今却视之如猛虎,避之如蛇蝎,不正是血淋淋的教训么?淑德院中偶尔会传出凄厉的嘶吼,是后宫所有妃子的噩梦,没人愿意重蹈覆辙,帝王最是多情,也最是无情!
  有了万花宫这一靠山,自己在皇宫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哪怕是当今皇后要想找自己麻烦,那也得先掂量掂量所得所失是否划算。思及此处,高慕灵心中满是欢喜,女儿能一步登天,自己也能稳固地位,何乐而不为?
  天山脚下,高大女子负手而立,世间龙种起于天河,也要终于天河,事涉天机,不可逆行。天河自天山起,若不能尽此职责,天道一怒,天山就不再是天山。青国道源山那群牛鼻子,心中龌龊无数,此事背后必有他们在推波助澜。
  十六年前,青国帝京云锦湖飞出一尾金鲤,欲跃龙门重返龙身,后被万道雷霆劈得肉身湮灭,魂归本源,凝为龙珠。可此事经不起推敲,既已成龙珠,必然意味着金鲤已渡劫成功,成了名副其实的金龙,至于为何会死,定然是某些大能出了手,原因可能有两个,一是不愿世间再多一条真龙,二是心中有其他算计。可恨自己这一脉不修天机之术,被人蒙蔽天机后,不知发生了此事,一切尘埃落定后,一切已经晚了,只得罢手。
  龙珠注入青沐体内后,十六岁一至,龙珠必然觉醒,等高大女子再度发现,道源山局已布成,天山一脉骑虎难下,无论有何谋算,也得硬着头皮上。目前来看,道源山的谋划已初现成效,小白玉京已经和天山对上,至于是否有后手,此事尚不好说。若天山和小白玉京成了大打一场,道源山自然乐意见到,高大女子没有坐以待毙,所以派了自己的弟子去,意为小辈决胜负,给双方都留了一些余地,不至于闹到不死不休的局面。
  若是小白玉京识趣,接下自己这一手,对双方都好,若对方真的冥顽不灵,非要找死,那也怪不得自己了。思及此处,高大女子眼眸中寒光一闪而逝,天山始终不在青国境内,山高皇帝远,自然有人会生出一些心思,不过也无妨,打得痛了,他自然会收手。
  昆吾山巅白玉楼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拿着一副竹简,这才是他们借龙门渡天门的源头。此竹简自百载前由一位前辈带回,这位前辈带回竹简后说了十二字便羽化仙逝。“借龙门,开天门,登仙路,得长生”,此十二字小白玉京已经研究了近百年,一直毫无进展,直至十六年前得知金鲤渡劫化龙一事才有了些想法,经过这十几年的求证和探寻,这才下了决断。
  龙珠在青沐身上一事小白玉京早已知晓,可顶上还压着道源山,小白玉京不敢轻举妄动,这才有了这十多年的隐忍。可通过这十多年的观察,道源山对青沐好像没什么想法,小白玉京开始蠢蠢欲动,把手伸了出去试探了一把,这才有了万花宫主收徒一事。
  至于天山,小白玉京的人倒是不怎么怕,毕竟隔得太远。天山与龙种一事小白玉京自然知晓,不过知晓的只是皮毛,天道反噬这等层次的东西,小白玉京还接触不到,收徒也是笃定对方不会撕破脸。
  时日不等人,依然晃晃悠悠的往前走,各方的算计和谋划也随着时光流逝一步步落下,如棋盘上的棋子一般,不到露出獠牙之际,一切都是风平浪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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