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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肥马逐轻尘 / 第四十八节 主称会面难

第四十八节 主称会面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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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涣见他泼茶赶忙就要躲,结果茶从他的身体穿了过去。
  地上湿漉漉的一片,张涣却看的肝胆俱裂。
  心中悲憾莫名:“我这是死了吗?怎么别人看不见我,这茶从身上穿过竟然连点湿痕都没有。”
  他试着伸手想拿起桌上的茶杯,结果不言而喻拿了个空。他一挥手就要打翻桌子,结果双手都穿桌而过。他大叫大喊,周围吃饭的吃饭喝茶的喝茶,连个回头看的都没有。
  张涣呜呜大哭,这辈子就这么快就过完了。
  熙儿这么办?家里的祖父、祖母、还有黛儿碧儿,他们该多难过伤心?
  不行绝对不行,说什么都不能如此自己必须马上回去。
  那中年道人见他哭的凄惨,似是而非的说了一句:“似幻非幻,似真非真。”
  那茶水奇迹般地又淌回了茶杯中,就如同是回放一样。
  突然张涣就能听见声音了,那青年的脸也开始渐渐清晰。
  这张脸好熟,张涣却如坠冰窖。
  那人的面貌身材,可不就是他自己吗?这是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张涣。
  便听见那人长声叹息道:"吕翁,小生苟活于世竟困窘若此!"
  吕翁说:"观卢生之健硕,不像寻常病弱。尚且侃侃而谈,又何必嗟叹哀怨?"
  卢生说:"苟且之人,谈何安适?"
  吕翁说:"这样还不叫安适,那什么叫安适呢?"
  卢生回答说:"人活一世当建功名,立足朝堂出将入相。箱笼满柜,仆婢成行。择乐而听,家计兴盛。如是而已。
  某少年治于学,自认六艺精通。
  而今已是壮年之身,还在农田里躬耕,这不是困还是什么?"
  说完,就看他困顿万分地闭上眼睛,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此时店主正蒸黍,浓浓的粮食香气从后厨传来。
  张涣大惊,这不是黄粱一梦吗?
  果然,吕翁从囊中取出枕头给卢生,说:"你枕着我的枕头,可以让你得偿所愿。"
  那人接过枕头,张涣却像青烟一般与他融为一体。
  却说张涣经历的梦境,与他所知的黄粱一梦大有不同。
  张涣身披精美异常的黄金盔甲,血红的大麾随风翻飞。腰间系着龙首剑,身下骑着狮子骢。
  不过看上去好像有些眼熟,这可不就是自己的那匹肥马?
  张涣举起金丝编织的马鞭,往上推了推头上沉重的狻猊金盔。
  转身望去:斗大的帅字旗飘入云,刀枪如林披甲无数。
  剽悍的铁骑乌泱泱一片不可胜数,闪着寒光的长矛密密麻麻斜指天空,更是一眼望不到边。
  战马嘶鸣,风卷大旗,玄色步卒手持弯刀,杀气腾腾。
  阵前一队骑士飞马而来,滚落马鞍,松开缰绳。立即有旁边的骑从将马牵住,丝毫没有乱了队形。
  那将军走到张涣面前单膝跪地,大声禀报:“大辽皇帝陛下,我征南健儿八十万大军均已列阵完毕。何时攻打南朝,恭请陛下降旨!”
  “准备攻击!”
  顿时山呼万岁,鼙鼓动地,号角长鸣。只惊的天上鸟雀惊飞,黑滚滚动荡不息。
  张涣见那军将则是一身少见的民族打扮,而且剽悍粗壮,衣领袖口皆是缀着毛皮。
  这是什么情况?我?大辽皇帝?张涣无语问青天,领兵八十万攻打南朝的辽国皇帝。你妹啊!
  旁边的契丹武士听见他仰头望天小声说话,还以为他要将讨厌的鸟射下来。
  于是转身一挥令旗,身后几十个头上戴着鹞子羽毛的射雕手翻身下马。
  屈膝开弓搭箭,箭如飞蝗急射而出。
  还没听见鸟的哀鸣,长箭贯穿鸟雀头首。
  一时间鸟尸如雨坠下,血雨腥风羽毛飞散。
  猎猎的朔风扯的旗面笔直,大大的契丹文‘辽’字跃跃欲试。
  契丹青狼甲盾上淋上了鲜血,更是狰狞可怖仿佛要择人而噬。
  三军将士的凶性已被激起,天上云都被这气势震慑乱云飞散。
  张涣口中却是另一个人的声音,声音非常洪亮的说道:“北院大王耶律隆运听旨:
  金人完颜阿骨打屡次在背后犯上作乱坏我大辽好事。朕命他点起十万迭剌五院军发兵北上,守住退路荡平完颜叛贼。”
  张涣想要开口却又做不得声,那人嘴里继续说道:“南院大王作乱,皮室军、苇室军、毡房军共计六万人从贼。
  朕只亲率乙室军、宫帐军精锐三万平定叛乱,三军健儿可有信心?”
  “万岁万岁万岁”又是惊天动地的喊声震彻天地,连张涣都激动地神魂沸腾不能自已。
  张涣伸手想要阻止这残忍的历史剧情,可是他一伸手,三军袅无声息。
  战阵上落针可闻,无数眼神纷纷注视他等待训示。
  张涣如何经得起这等声威?喉咙里像是塞了火炭,上不得下不的。满脸涨红,呛出了泪花。
  身后的御前大将万夫长,在马上高声喝到:“大辽皇帝陛下万岁!”
  张涣心中直骂娘,这个设定简直叫他根本驾驭不住。
  “马匹马匹马匹”怒急之下张涣破口大骂,岂料那万夫长只是一愣。
  又转身策马,大声喊道:“凡能生擒南院大王者赏马匹三千”。
  众军又是欢呼喝彩,鼓噪不止。
  “陛下,里施里没有传错吧?”那万夫长小心翼翼的问张涣。
  还让张涣说什么?现在又骂不出声来了。真想狠狠地,给这个猪头来上一拳。
  结果他一挥拳头,里室里顿时以为会意,在马上顾盼自雄。
  这家伙大声喊道:“我大辽皇帝陛下一诺千金,众将士当奋勇杀敌!”
  “万岁!万岁!万岁!”又是山呼海啸一般的呼喊。
  接下来反而画面倍速,张涣看的眼花缭乱。
  金戈铁马,箭如雨下。
  这个辽国皇帝攻城略地,指挥麾下军队追亡逐北。
  只杀的乱军四散奔逃,几次亲历冲锋骁勇慓悍。
  又不知是多少光影,流转画面变幻。
  千万辽兵互相攻伐砍杀,落马扑地捉对厮杀成团。
  房舍起火化为废墟,烟尘滚滚杀声震天。
  无数男女老少丧生马蹄之下,大好青年热血洒下黄土。
  血水如同小溪流淌,陈尸遍野引来无数秃鹫乌鸦。
  时光飞逝,不知时间几何。
  一个蓬头垢面披发四散的契丹人被五花大绑押到了殿前。
  张涣又清楚的听见‘自己’说:“朕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勾结南朝蓄意谋反作乱?”
  那人抬起满是血污的脸问他:“陛下怪我负心叛国,臣只想问问陛下一句‘你适意吗’?”
  张涣明显感觉到了‘自己’情绪波动,气息急促羞愤难掩。
  画面倒转,又到了另一个场景。
  一个中年契丹贵人带着一队武士策马打猎,而张涣急紧随其后骑在马上。
  那人策马而立,抬起手中的马鞭对‘张涣’说道:“我儿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张涣’说到:“此是南朝人的雁门关”。
  那契丹大贵人长笑着对他说道:“我儿只知此是雁门关,雄关险阻匹马难下。
  岂不知再往南,就是一片坦途。南朝万里的锦绣土地,膏腴之地如何挡得住我大辽兵锋。
  我儿挥兵二十万,破此城池南下。入住中原坐他赵熙小儿的龙庭,岂不适意?”
  然后,忽然有人打马上前禀报:“启禀陛下,耶律良觉忽然调动兵马不知何故?”
  那贵人愤愤一甩马鞭,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
  大声下令‘再探’,然后厉声命令:‘拿地图来’。
  ‘自己’在马上浑身一紧,将刀柄用力的握紧。
  打马上前似是围观地图,忽然刀子以电光火石的速度,向着那人后腰捅了进去。
  那人不敢置信的软到下去,鲜血直流眼见是活不成了。
  ‘谁都不许动!陛下身体不适,请皇太子住持大局’一个青年将领厉声喝斥,他身后部队占着大半的数量。
  看着这张年轻的脸,张涣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名字--‘耶律乙辛’。
  ‘自己’翻身下马将‘父亲’抱在怀里,就见他伸出血淋淋的手抓住自己的胳膊。
  那老皇帝嘴里流着鲜血,含混不清地问到:“我儿,你适意吗?”
  又是如同时光倒流一般,‘自己’回溯起之前的半生。
  ‘自己’通晓音律,善长书画,爱好诗赋。骑马打猎,健壮魁梧。
  接着是赢取肖氏后族的美貌女子芳心,两人情意绵绵出双入对。
  然后他先是燕国王,总领中丞司事,接着尚书令,进封为燕赵国王。又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总领朝政。最后登上大宝,御极天下。
  南征北战攻打别国,纵横疆场杀敌平叛。
  画面突然清晰,自己又立在大殿上‘南院大王’正跪在阶下。
  虽然只是浮光掠影,但是张涣确实是感同身受,经历了他辉煌显赫的前半生。
  “适意?朕何曾适意过?”那人喃喃自语。
  接着画面又转,张涣就听见一个尖利的声音:“快快快,陛下病情沉重快调动宫帐军。太孙殿下到哪了?
  再派人,速速催促皇太孙孙耶律延禧。
  陛下危在旦夕,社稷江山不可一日无主。”
  模糊的视线中自己躺在一张华贵的大床上,想要起身浑身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
  衣衫华贵的文臣武将跪了一地,面目娇媚的后宫佳丽哭的梨花带雨。
  “何曾适。。。。。。意。”
  哭声震天而起,恍恍惚惚中张涣似乎又看见有人痛哭、有人叹息、有人面色窃喜。
  “朕的江山!”张涣徒然惊醒,口中还在嘶声大喊。
  还是那个茶庐,吕翁坐在自己身旁,店主蒸的黄糕还没有熟。接触到的东西布置跟原来一样,食物香味依然诱人扑鼻。
  张涣看见卢生站了起来说:"难道那是仅仅个梦吗?"
  吕翁意味深长地说:"人生所经历的辉煌,不过如此啊。"
  卢生惆怅良久,向道人谢道:"恩宠屈辱的人生,困窘通达的命运。得失之道、生死至理,我已经全知道了。
  这是道长你遏止我的欲念啊,我哪能不接受您的教诲啊!"
  一再磕头拜谢后,扬长离去。
  吕翁又转头看向张涣,张涣起身讷讷不能答话。
  吕翁若有所思的笑笑,然后又将茶泼过来。
  张涣转醒,已经是在自己熟悉的卧房里面了。
  梦境竟然如此真实,张涣还下意识的做着躲避的动作。
  他一动,旁边惊醒一个人,原来是碧儿这丫头。
  她钗鬟松散满脸疲惫,欣喜地惊呼:“涣郎君你醒了了吗?真的醒过来了!”
  张涣这一梦可真够长的,四天四夜昏迷不醒。
  接下来的几天,张涣感觉渐渐清醒。
  认识的不认识的纷纷赶来探望,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祖母叹息而去,父亲又是高兴又有是难过。
  黛儿碧儿只剩下柔情绵绵,恨不得把他融化了。
  其他的朋友兄弟,亲戚面孔一张又换了一张。
  张涣还在榻上虚弱无力的躺着,他实在是感觉时光错乱。
  自己分明是在唐朝,而那个梦中的自己却是‘辽国皇帝’。
  张涣期初以为是到了那个熟悉的场景,自己经历的是自带主角效果的那人的事。
  不料,仔细回想,那皇帝分明就是另一个自己。
  捅出那一刀后,‘自己’在梦境中曾经经常擦拭刀锋。
  刀锋上面的面目,可不就是‘张涣’。
  那个卢生做的梦肯定是自己不同的,书上的‘黄粱一梦’分明说的是富贵荣华。
  到了张涣这里,竟然成了‘文治武功’帝王称霸。
  吕翁点化他他是清楚的,国仇家恨阴谋权势这些都是过眼云烟。
  时光兜兜转转一个大圈,最终还是宿命轮回重复不断。
  梦中的张涣,说不定就是自己抢占了身体的那个人。
  他在另一个时空,正在经历着张涣梦中经历过的那些。
  而自己现在经历的,岂不就是原本人家该经历的。
  那后世那个真正的自己呢?是否又经历着原本就该‘自己’的生活?
  庄周梦蝶亦或是蝶化庄周?
  他躺在床榻上,脑海中思绪乱飞。
  张涣的脖子上系着一个熟悉的事物,他的保命符--半块残玉。不对,现在它是一整块了。
  张涣伸手将它放在眼前,真实之感油然而生。
  “郎君身体虚弱非常,还是不要胡思乱想的好。您歇着,我去给您弄些鸡汤。”黛儿不知何时坐在张涣的榻前。
  见他醒来,欣喜的说完话松开手就要离开。
  张涣用尽力气将她的手拉住,黛儿惊疑不定的站住不敢动。
  这种感觉真糟糕,自己就像一条咸鱼。
  眼神坚决的挽留黛儿,嘴巴连动都不能动。
  黛儿见他无法开口,眼中挽留之意十分坚决。
  于是只好回身坐下,将头轻轻的放在他的肩膀上。任由眼中泪水落下,打湿他的中衣。
  黛儿絮絮叨叨,轻声的述说着。
  这些天的她经历、这天的苦闷、这些天周围人的桩桩件件。
  张涣静静地听着,渐渐的安静的沉沉睡去。
  阳光照进窗棂,床头上的帷幔轻纱上透着初晓的剪影。
  炉子上铜壶微微作响,默默蒸腾起轻轻的水雾。
  屋子里弥漫着药香和熏香的混合味道,鸟雀在窗外树枝上欢腾雀跃的鸣叫。
  “扶我起来。”张涣声音十分沙哑。
  黛儿和碧儿服侍他穿衣起身,打来水给他擦洗梳头。
  “我想出去晒晒太阳。”张涣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淡淡的对替她梳头的黛儿说到。
  黛儿看着铜镜里,他憔悴苍白的脸颊有些心如刀割。“您身子才刚有点好转,此时不宜出门。”黛儿忍痛拒绝他。
  张涣回头,黛儿害怕扯痛到他赶忙松手。
  “没事,我就在院里走走晒晒太阳。”张涣将她手中的梳子接过,轻轻的握住她的手。
  手有点冰凉,让人好不心痛。
  黛儿和碧儿扶着张涣,慢慢地在院中走动活动筋骨。
  秋老虎还是厉害,不多时几人都是额头湿漉漉的一片。
  张涣柔声对二人说:“行了吧,大家都累了。不如找个地方坐坐,你们陪我吃茶聊聊天。”
  碧儿展颜一笑,又皱了皱眉头说到:“郎君刚刚见好,经不起煎熬。外面日头虽好,可不能任由郎君肆意妄为。”
  张涣睁大了眼睛盯着她看:“这还是我的碧儿吗?”
  碧儿不好意思红了脸,哪有当着别人面说这么亲热的。
  “婢子以后再不能万事由着涣郎君胡来,不然岂不是”
  张涣等她继续说下去,碧儿却脸色一黯悄无声息。
  这丫头从来不会遮着掩着,尤其是在自己面前。心直口快倒不至于,但有一说一确是事情。今日反常,必有蹊跷!
  张涣扶着石桌在凉亭里坐下,黛儿赶忙催他起身嫌弃石凳子凉。
  张涣轻轻一笑,摇摇头对她们说:“你们不必紧张兮兮的,我只是还有点乏力其余倒没什么大碍。你们都坐下,我有话说。”
  话虽如此,可黛儿依然拉他起身将自己的帕子垫在张涣座下。碧儿回头对小丫头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那小丫头领命而去。
  张涣叫她也坐到自己身边,沉思半天才鼓起勇气问到:“我们差点天人永隔,再也不能相见。其实我觉得还是我比较幸运,几世修来福分能遇到你们。再见面又不知何时何处,造化何其艰难?”
  黛儿和碧儿被他第一句话就弄的红了双眼,接着听更觉得心酸难受。
  张涣安慰:“不哭,不哭,都怪我嘴巴笨不会说话。我只是想,若是有一天我不再是我。”
  他又摇头苦笑到:“我再也不是你们眼中的‘涣郎君’了,你们还会不会对我依然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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