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坠落的坚盾

　　巨龟吞了光球，一时沉寂下来，交战的双方也在这一刻达成默契，分立两边远远静观事态的变化，等待很煎熬，十分钟可以慢慢捱过去，但是当三十分钟过后，那巨龟还闭上双眼、浮在水中一动不动的时候，终于有人自恃勇武，站了出来。
　　出阵的帝国勇士显然是得到了亚历山大的许可，乔治看了一眼，不发一声，这个时候，的确是需要有人来试试水，只要不是我的人就行，他想。
　　勇士让机甲上属于天级的金色光芒亮到极致，牢牢护在身前的六边形护盾给了他安慰，右手中一把曲如弧月的弯刀带给他勇气，两米长的弯刀上发出的金色亮光让人不敢直视，他小心谨慎地保持速度，一点点接近似乎正在睡眠中的巨龟。
　　一米，只差一米！勇士在离巨龟这最后的一米处让自己停了下来，眼前山一样的怪物让他的勇气有些消散，他似乎要用一点时间来平复心中的忐忑，乔治远远看去，金色的光点在巨龟的旁边简直如大象脚下的蚂蚁般渺小。
　　勇士终于跳了上去，巨龟的安静让乔治松了一口气，这也给了勇士鼓舞，他收起护盾，用双手握住弯刀，朝着巨龟的脖子一砍而下，勇士势在必得地一击，只擦起一道火光。
　　巨龟，依然安静。
　　勇士又不甘地狂砍几十刀，乔治不敢置信，天级的威力，一刀可裂三十公分厚的合金钢板，血肉之躯的巨龟竟然毫发无损，道道火光在刀刃和血肉的接触中产生，周围的海水在火花中沸腾。
　　巨龟的脖子上连条擦痕都没有，勇士放弃了这个地方，他转而沿着巨龟的脖子向上游去，看他举起弯刀站在巨龟的双眼之间，乔治将军从心里赞许，是个聪明人，他心想。
　　勇士双手抵住弯刀，沿着巨龟紧紧闭上的眼睑缝隙一插！
　　这一刀，竟然插了进去！
　　如龙吟，如海啸，巨龟吃痛，它情不自禁地张口大声悲鸣，海啸是它掀起的惊天海水波动，清幽亮绝的悲鸣如龙在咆哮。
　　受伤的巨龟在海水中剧烈翻转，定力不够的人级和少数地级机甲被掀起的急流远远冲走，那天级的勇士死命用双手抓住弯刀，同时把双脚牢牢箍住巨龟眼皮上的褶皱里，借着巨龟的翻转之力，他用弯刀在巨龟的眼睛里深深一划！
　　蓝色的龟血顷刻浸染了周围的海水，龙吟似的凄惨悲鸣在乔治听来如胜利的礼炮，因为他看见那颗被巨龟吞下的七彩光球已从它的口里吐了出来。
　　巨龟在吐出光球之后，受伤的巨眼周围升起一团光雾，这光雾上闪烁的七彩霞光竟如同光球上的七彩，乔治看见，被光雾包裹住的勇士只短短坚持了一霎，就化为一团血雾飘散到海流里。
　　光球脱了巨龟的束缚飞速上升，巨龟又发出一声长长地龙吟，追着光球向海面而去。
　　乔治等人随着光球和巨龟一起上升，不料那光球越升越快，等他们终于到了海面，那光球已在万米高空之上，乔治等人正想追赶，光球已冲进了厚达几千米的核云，消失不见！
　　失了光球，巨龟似乎比任何人都要悲痛，它狂暴地击打海面，上百米的滔天巨浪化作了它的怒火，不管是俄美的战舰还是龙国的战船，都在它的愤怒中沉沦，成百膄巨轮沉入海底，顽强的海上堡垒——航母在它三千米长的身躯面前如羽毛般轻柔，它鹦哥般的嘴每一次闭合，都有一艘航母被咬断，可抵挡几十枚核弹冲击的机甲链接防御阵对它同样无效。
　　高空中的亚历山大等人眼看着自己的舰队被摧毁，却一点办法也没有，那巨龟在毁灭它能接触到的一切后，不甘地向着浮在空中的众人发出一声长长地龙吟后，转身游入深深的海底。
　　“这是众神的怒火！”亚历山大在巨龟沉入海底之后说。
　　一切的算盘都落了空，光球飞走，连自己的舰队都毁于一旦，乔治没心情去理会这是不是众神对人类的惩罚，“元帅，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我们如何向上交代？”
　　“妈的！”亚历山大这才想起身后的问题，“乔治，我被你害惨了！两个航母战斗群覆灭，帝国绝不会放过我！”
　　“联邦同样也不会放过我，”乔治轻声说，他看了看周围还剩下的几百辆机甲，“我倒是有个办法让我们能在这末世活下去！”
　　“什么办法？你还想着那神秘的光球么？”
　　“光球已冲出核云，那里的辐射值天级机甲根本承受不了，就不要去想了，可是……”他顿了一下，“我们手里还有本钱！”
　　“本钱？”亚历山大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记得我跟你说的话么，明天联邦会有三个航母群到达东京，只要你我联手，可轻易夺下这支舰队的控制权！”
　　“你要背叛国家？！”亚历山大惊诧。
　　“背叛？”乔治在嘲笑，“你想回去受军法审判么？还有什么比你我的命重要！”
　　这话让亚历山大警醒，他大笑着，“我的将军，只要你下得去手对付自己人，我又顾忌什么！”
　　“好！”乔治见说服了元帅，他转向不远处的龙国残兵，“就用虎头神的血来祭旗，祝愿我们明天的行动成功！”
　　随着乔治的雄狮机甲，亚历山大的北极熊和他一起冲向虎头神……
　　通信的恢复是唯一让歧安感到高兴的，三十几辆坚盾摆脱了美加联邦的远程控制，此刻却成了急速上升的光球的囚徒。
　　有好几次歧安都觉得自己必死了，在日本基地的牢房中，他觉得他和鹿呦呦不会有多余的时间了，在海底，当他看见和他一样的坚盾只是被用来冲击光球的工具，他知道那就是他的命运，当他们被束缚在光球的霞光中被巨龟吞下去时，歧安来不及感慨命运，作为食物也是一种死法。
　　可是这些都没成为现实，当他们被光球裹挟，高高升起，冲向厚厚的核云时，歧安知道再也躲不过了！
　　但是，连天级机甲都不敢沾染的强辐射云，身在其中的歧安却连一点辐射都测试不到，他只有推测这是包裹他们的七彩霞光的功劳。
　　所以，当他们最终活着冲出几千米的核云时，远远高挂的太阳，成了他一生中见过最美的景色。
　　“快看啊，是太阳！”鹿呦呦哭着在通信里对他说。
　　曾经照耀地球万古的太阳永恒地挂在那里，她的第三子——地球却用厚重的核云面纱拒绝了她的庇护，这面纱在第三次世界大战中升起，一切都始于小小的朝鲜半岛，2025年！这是历史课上，歧安唯一还记得住的。
　　“是的，太阳！”歧安重复着鹿呦呦的话，他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鹿呦呦的感慨打断。
　　“歧安，我想哭，”通信里的她已经在哭了，“见过太阳，我就是现在死去也值了！”
　　明知道自己的安慰是徒劳的，但作为想保护她的男人，歧安还是说着苍白的话，“别哭了，呦呦，我们不一定会死。”
　　“你什么都不懂！”鹿呦呦加重的语气让歧安明白她在生气，“能像畜生一样苟活是你的期盼么？太阳给了我们光和热，火让我们脱离于野兽，产生了文明，让我们成为人，可我们自己却用最野蛮的火毁了这一切！毁了地球！我们就是畜生！歧安，你明白么？哦不，你什么都不明白！”
　　面对她的抢白，歧安从来不善于应付，但他善于以沉默应对，可是这次他却沉默不下去了，“呦呦，快看那个人！”
　　七彩光球在吸收阳光之后，似乎慢慢起了变化，歧安众人这时才注意到，光球上的七彩渐渐浓重起来，原本透明的光球竟慢慢像冰一样模糊，那光球里的人脸上现出着急的神色，歧安看见被困在里面的怪人似乎想往外面冲，可他试了几次都不能成功。
　　饱吸阳光的光球竟越来越大，随着那怪人催动右掌心的七彩小球急转，他脸上的神情也是越来越疯狂，最后，他双手一合，竟把掌心的小球拍碎，随着小球的破裂，包裹他的大球剧烈颤抖，在这颤抖之中，在众人的注视下，那怪人竟然张口就吞困住他的七彩光球！
　　一口，两口，在被吞了几十口后，光球慢慢停止了旋转，随着一道裂缝的出现，那怪人从光球的中心滑了出来。
　　脱困的怪人似乎没时间理会被七彩霞光束缚的众人，他只用那双狭长的细眼看了看歧安众人，就转身面对又慢慢开始旋转的光球。
　　怪人把左手放在光球的表面，右手上一颗七彩小球又浮现出来，随着他闭上双眼，有细微的七彩流光在他裸露的皮肤上回转，这时，怪人和光球之间似乎建立了一种神秘的联系，光球带着他们慢慢回落到厚厚的核云之中，向着地面降落。
　　在下降途中，歧安注意到，七彩光球似乎在慢慢缩小，那怪人脸上慢慢有了喜色。
　　可怪人脸上的喜色并没有持续多久，光球似乎不甘心被控制，它上面突然爆发出剧烈的七彩霞光，光球如心脏般猛烈跳动了两次，就脱开怪人的掌控，向着远方飞了出去。
　　歧安看见那怪人被震得口吐鲜血，体表遍布的细微七彩爆裂的同时，皮肤上处处都有鲜血渗出。
　　不过现在他却没时间关心这个，脱了光球的控制，歧安众人已在向白茫茫的高山急速坠落。
　　在坠落之中，歧安试着向鹿呦呦的21号机靠近，当两只机甲终于牵上手时，歧安说：“我爱你，呦呦！”
　　“我也爱你！”鹿呦呦轻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