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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世界的学生大概都是这样。
上学的时候想着什么时候放假，放假的时候想着什么时候上学。
在顾铭过完春节三个礼拜后。迎来了高二下学期开学报道的日子。
王伟大清早的就打了鸡血似的给顾铭打电话过来，约他上午10点一起去学校报道。
顾铭睡眼朦胧的接完电话，躺回床上又睡了一会才起床出门。
德阳假期之中又下过好几场大雪，能够没到顾铭小腿深的那种。
现在立春过后，城市的洁白已经一扫而空，高楼大厦重新在阳光下彰显自己的伟岸。
顾铭拿出自行车朝学校的方向骑行去，一路上的人群还洋溢着新年的喜气。
路边的樟树抽了几支嫩芽，给灰败的树干添了几分生机。
学校里许久未久的同学三五成团的凑在一起聊着自己的假期生活。
顾铭来到自己班的教室，王伟这个狗犊子却还没有看见人影。
倒是杨依在教室里和头发又少了一点的班主任在聊天。
她边上站着一个国字脸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西装，领带打的一丝不苟。一股不言而喻的威严气势从身上散发出来。
顾铭猜测那应该是她父亲。
果然，杨依对那中年男人道：“爸，你如果还有公事就先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中年男人点点头，抽身离去。
整个过程没有说一句话，甚至一丝表情的变化也无。
顾铭先去班主任那里报了到，然后走到杨依座位面前，往教室外面努了努嘴，明知故问道：“刚刚那是你爸爸？”
杨依看了顾铭一眼，点点头。
顾铭试探的开口：“你俩吵架了？”
杨依掩藏住一份失落的回答道：“没有，他一直这个样子。”
“哦。”顾铭讪讪的笑了笑。坐回自己的座位。
十多分钟后，王伟才来到教室。
王伟办理好开学手续，就跑到顾铭身边拉着他聊天。
顾铭有一搭没一搭的接着王伟的话茬，眼神却不住的飘向杨依孤单的身影。
“顾铭，你是不知道，我外婆今年给我包了个特大的红包，结果被我妈收走了。”王伟委屈道。
顾铭突然开口轻声道：“问你件事，知不知道杨依爸爸干嘛的？”
王伟更委屈了：“顾铭，你变了，你都不关心我的红包被收走了。开口就想找我打听消息。”
顾铭一头黑线，一巴掌拍在王伟脑袋上：“变变变，变你个头啊，问你话呢。”
王伟想了想道：“她爸是城建局的处长，去年刚从别的市过来的。”
顾铭疑惑的看了王伟一眼：“这你都能知道？”
王伟豪气的拍了拍胸脯：“我爸的人脉关系广着呢，听他聊过。”
顾铭回了王伟一嘴：“那也是你爸，不是你。”
王伟不服气的道：“有其父必有其子，我早晚青出于蓝胜于蓝。”
俩人就这么互怼着，高二的新学期就开始了。
…………
面对下个学期就是高三的学生们看似生活没有什么改变，每天还是打打闹闹的。
顾铭却能感觉到教室里的空气多出了一丝丝的紧张感。
就连王伟都开始间歇性奋发图强。
高二下学期的期中考试过后，便是三天的月假。
这三天顾铭老老实实的在家学习，除了偶尔玩玩手机游戏，门都没出。
回校之后教室里的气氛却不同往常。
“听说了吗，杨依她爸案子被查出来了。”
“早都传的沸沸扬扬的了，她爸居然暗中贪污公款。”
“我怎么听说是她爸收了别人的钱，把一个地方批给了承包商，结果是豆腐渣工程，还砸死了人啊。”
“不对不对，明明是她爸扣下了政府下发的一大笔建筑款。”
“怪不得每次学校搞慈善捐款，杨依总是捐的比我们多，敢情家里有钱呐，不是自己的不心疼。”
“平时一副活泼大方的样子，不知道心里埋着多少污糟事呢。”
“…………”
七嘴八舌的声音有大有小，顾铭一路走来也不知听了多少。
整个教室的舆论扩散成一股风暴，而位于风暴中心的杨依像是一座孤岛，仍旧安安静静的坐在座位上看书。
听到靠近的脚步声，杨依从书本里抬起头，俩人对视一眼，杨依扯出一个笑容。
杨依的眼睛有点红肿，好像已经哭过。
俩人互相都没有开口，顾铭擦过杨依的肩膀坐到自已座位上。
旁边的王伟居然也没有主动的和顾铭搭话，只是一副心虚的表情让顾铭看着心慌。
“自觉点，说说吧，怎么回事？”顾铭在本子上写字问道。
王伟看了一眼前方那个恬静的侧脸，叹了口气，拿起笔在本子上开始奋笔疾书：“顾帅，我不知道你知道几个版本啊，不过那几个版本好像都是对的。昨天她爸就已经被带走了，好像她妈现在情绪也不是很稳定。”
顾铭收回目光，将这页纸撕下来，揉成一团，在空中划出一个抛物线，精准的丢进教室后方的垃圾桶里。
上午的四节课分别是语文，语文，英语，历史。
半天的时间过去，顾铭感觉就连三个上课老师看杨依的眼神里都不一样了。
以前是看一个尖子生的骄傲与欣慰。
现在带着看贪污犯女儿的鄙夷还有看热闹的好奇。
而中间课间休息的时候，那些声音也不放过她。
往常一件事三分钟热度的同学，今天像是抓住一个大新闻的记者，摩拳擦掌的试图通过这个事件挖出更多的信息。
打完第四节课的下课铃，所有的人都结伴去往学校食堂。
等到教室差不多都空了，王伟推了一把顾铭：“走吧，吃饭去。”
顾铭没有动，眼睛里看着前面那个印象中一直坐的笔直的身影慢慢的埋着头，趴在桌子上。
空旷的教室回荡着杨依啜泣的声音，像一只大手攥着顾铭的心脏，用力的让他心疼。
王伟识相的离开了教室，临走前贴着顾铭的耳朵问他要不要带点吃的回来。
王伟离开后，安静的教室像一副静止的画面，只有杨依不时抽泣的声音和耸动的肩膀配合着黑板上方秒钟转动着“嘀嗒”作响。
顾铭想了很多安慰的话语，可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
那条在他心里游荡的小鱼没了力气，浮在古井的水面上一动不动。
十多分钟过后，吃过饭的同学陆续回来，杨依也擦了擦眼泪，重新坐的笔直。
教室里恢复了往常的喧闹，顾铭却只觉得这喧闹格外的刺耳。
午后的阳光透过教室墙上的窗户照下来，金色的光线照在少女的脸上，眼角一点没擦干净的泪迹闪闪的发着光。
“等你明白自己要为自己做的每一个决定负责，并且付诸行动的时候，你才能说自己长大了。”那天晚上的对话浮现在顾铭的脑子里。
顾铭攥紧了拳头，走上讲台。
“砰砰”顾铭用力的锤了俩下讲台。
底下喧闹的声音渐渐停止了，四十多双眼盯在顾铭身上。
杨依也慢慢的抬起头来。
顾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知道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甚至让我不想去相信。”
“她爸贪污确实有错，不能被原谅没错，你们喜欢八卦也没有错。”
“可是她爸爸是她爸爸，她是她，这是俩个独立的人。”
“杨依才是那个每天和你们一起朝夕相处的人，你们了解的那个坚强善良，活泼大方的人是她！不是她爸爸。”
“可我今天都听从你们的口中到了些什么？”
“你们肆无忌惮的用污秽的字眼和恶意的揣测去攻击一个曾经对你们那么好的人。”
“郑齐，你运动会的时候扭伤了脚，一个礼拜不能走路，是杨依每天自己饭都没吃，先去给你打饭送过去。”
“刘佳慧，你上个学期快期末的时候大病一场，请了半个月的假，是杨依每天在那半个月的夜里顶着寒风去你家给你补习。”
“还有你，张宇轩。在你放学被小混混拦住，被威胁被打的时候。是路过的杨依带着班主任赶跑了那群小混混，送你去的医院。”
“你们每个人都吃过杨依带的零食，享受过她给你们的好处。”
“今天她在你们口中却变成了完全陌生的一个人，变成一个世故，城府，善于伪装的人。”
“我不知道杨依知不知道她爸爸的事，但是我相信她。”
“我相信我认识的杨依就是真实的自己。”
“而且，我愿意，我也喜欢和这样的杨依相处。”
“你们呢？”
“现在，如果还有像我一样愿意继续和杨依做朋友的，请站到讲台上来。绝不勉强。”
顾铭喘着气说完，底下一片鸦雀无声。
俩三分钟后，窃窃私语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袭来。
“谁知道那时候是不是假好心。”
“就是，说不定是知道她爸干的那些事心里过意不去。”
“你们说顾铭平时看着不显山露水的，怎么现在这时候来帮她出头啊。”
“不会是他俩有一腿吧，平时就看着挺亲密的。”
顾铭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讲台上。
“我愿意！”
王伟突然大吼一声。
顾铭被吓了一跳，然后看着王伟走上讲台，站到旁边。
王伟咧开大嘴道：“咱们是兄弟，我信你，也信杨依。”
顾铭感激的看了王伟一眼，然后将视线投向台下的张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