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轿夫蒋老四

　　夜色，悄然而至。
　　蒋老四知道自己救人的事迟早会被王爷发现，到时免不了一死。他还不想死，如果主动自首，或许可以免罪，但他不能，也不想。
　　他几经努力，好不容易才从一个普通轿夫变成王府里的卫士，好日子才刚刚冒头，荣华富贵似乎就在眼前，可偏偏就发生了这么一件事。他不后悔，那个少女是他一个故人的女儿，就算豁出性命他也非救不可。
　　为今之际，只有逃。他一从王府出来，就急急忙忙跑回家收拾行李，准备逃出城。
　　“你就这么走了吗？”就在蒋老四收拾行李的时候，门外飘进一个人的声音，这个声音他是听见过的，而且很熟。一听到这个声音，他就忽然像个泄了气的气球一般，眼看就要瘫倒在地上。他勉强支撑着身体，把背靠在椅背上，使自己站稳，然后道了一声：“莫队长。”
　　莫多事飘身进屋，在蒋老四旁边的一个椅子上坐了下来，面无表情，说道：“坐吧。”
　　蒋老四跌坐上椅，颤颤巍巍地问道：“莫队长有什么吩咐吗？”
　　“人呢？”
　　“什么人？”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人。”
　　“属，属下不知道。”
　　“你不怕死？”
　　“怕，怕的，死谁不怕。”
　　“那你就不该救人。”
　　“救，救人？属下，属下连自保都不够，哪，哪有什么能力救人？”蒋老四勉强挤出笑容，却不知道这挤出来的笑容实在难看。
　　“你很奇怪。”
　　“属下哪里有什么奇怪？”
　　“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是你。”
　　“……”
　　“第一，你和他们同时晕倒，同时醒来，为何只有你头上背上有那么多汗水？难道睡了一觉，竟比打了一架还累吗？第二，我记得他们去把人押去地府的时候，你还晕着没有醒，为何会那么快出现在地府？莫不是装晕？又为何装晕？第三，把门关上之后，地府就是个铜墙铁壁，没有人可以从外面对里面的人动手脚，他们会晕倒，说明有人在里面散迷烟。江湖上无色无味的迷烟多的是，并也不难拿到。散迷烟之人是谁，还要我说吗？”
　　“……”听了莫多事的这些话，蒋老四心下已凉透了。他自以为此事做得天衣无缝，哪想到竟有这些漏洞，而且每一个漏洞都是致命，任何一种都让他无法辩驳。他知道纸包不住火，既然做了就一定会被人发现，但他没想过这一切会来得如此之快。
　　“你放心，我不是来杀你的。我想知道站在你背后的人是谁。”
　　“我背后……”蒋老四不由得转过头看了看身后。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就凭你，办不成，也没胆量做这件事！”
　　莫多事说的确实没错，若没有那个人，蒋老四确实没有胆量这么做。蒋老四确实是早就有了救人的想法，并且也做好了被人抓住的准备。他把迷药放在自己袖子里，以便随时可以拿出来使用，他跟百里勇交手时一直没有用手，就是怕迷药损毁。他知道如果自己被抓住一定会被带到地府，他是准备到那时使用迷药把人迷倒自己逃命的。可是他始终没有足够的勇气行动，只能和轿夫们喝闷酒。
　　他和轿夫们在和厨房的阿必说话的时候，那个人突然出现把阿必打晕，并跟他说：“想做什么就放心大胆地去做，出什么事我罩着。”他这才鼓起勇气把自己王府卫士的身份告诉了轿夫们，并半带威胁半带恳求地说服了轿夫们和他一起营救那少女。虽说出现了百里勇这个意外人物，但营救行动还是成功了。
　　那个人是谁，他是宁死也不会告诉莫多事的。
　　“你觉得我一个人办不成，却不知道整件事都是按照我的计划进行的，并且已经成功了。那个人只不过是鼓励了我，他相信我缺乏的只是勇气，而不是能力！”想起那个对自己如此肯定和信任，蒋老四不自觉地生出一股傲气，深以自己为豪。“一个轿夫能成什么事？”这样的话他听过太多，并且以前也以之为然，也觉得自己太过平庸，无法有所成就，无法被人铭记。是那个人给了他信心，让他觉得自己活着是有意义的，是可以成就大事，可以留名青史被人铭记的。如果不是那个人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他或许一辈子就只是个轿夫，平凡地过一辈子，每天都重复着同样枯燥无味的生活，在任何人面前都毫无存在感，不会有人真正在意他是谁，只在意他的职业是个轿夫，需要时喊一声，不需要时没人会想起。他不喜欢那样的生活，他想改变，可是他既没有足够的信心，也没有足够的勇气，而恰好，那个人都给了他。
　　“你不肯告诉我也没关系”莫多事道：“只是我得劳烦你告诉他，王爷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那……什么人？”
　　一个人背负着双手从屋外缓缓飘来，姿势美妙如同蝴蝶轻舞，轻轻着地，单是这份轻功就比莫多事要好看得多。
　　“我是江小胖，有什么话你直接对我说就好了，不用转告了。”来人正是江小胖，一个身体小胖而不是中胖更不是大胖的少年。
　　“师傅！”蒋老四立马下跪磕头。
　　“起来吧，早就跟你说了不要每次见面都磕头，磕得我头都晕了，怪不得我老不想跟你见面。不跟你说了”江小胖转过头对莫多事道：“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来着？”
　　莫多事万想不到蒋老四的背后竟是这样一个少年，不过从少年刚才露的那手轻功来看，身手确实不弱。
　　“这小子轻功确实不错，可为人未免浮滑。显然他刚才已看到我飘身进屋，露这一手是为了把我比下去。少年人有点本事就爱炫耀，也不知是哪里的名家子弟。就算是名家子弟，说话也得有个长幼尊卑，论年纪，我至少比你大两圈，论江湖辈分，二十年前我就已名动江湖，多少江湖名家看见我都得道一声“久仰，莫先生”，你这小子怎么说都得叫一声“前辈”，怎的如此不懂江湖规矩？想是名家子弟，向来傲娇惯了，若是平时，非教训他一顿不可。罢了，现下不是多事的时候。”江湖中人最重长幼辈分，叫错了是瞧不起人，不叫更是目中无人。莫多事按耐下心中的不快，说道：“你们既然决定救人，就救人救到底。那少女少年你们已救了，王爷很快就会对他们的家人动手，到时你们也一并救了吧。还有，抬轿的轿夫极其家人最好也搬出阎城。凡是和此事有关的人，王爷迟早会知道的，到时免不了一场屠杀，你们早做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