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重新上路

　　最后是苏云轩一个人花了半个时辰有多的时间把众人搬回了大厅，众人身上都有伤势，特别是那黑衣汉子，肋骨断了数根，双手血肉模糊，不过好歹没什么性命之忧。
　　至于府中下人昏厥是被下了迷药，过些时候自然会醒过来。李道泽等人也是问题不大，只是被锁了穴位，苏云轩随手便解掉。
　　只不过老供奉柳白早已经没了气息，布衣汉子李铁山被踩断了脊柱，一身实力算是被废得一干二净，余生只能当个普通人不说，多半还会落下一个驼背的残疾。
　　苏云轩弄好一切后便向刘敬檀要了一间郡守府角落处的客房。
　　郡守府的客房并不是很富贵气，但却整洁素雅，可见主人到底是有几分书卷气的。
　　苏云轩盘坐在床上，周身真气浮盈体外，慢慢以剑经心法熬炼。没办法，之前血圭洞穿了腹部，即使是神秘老人的丹丸和破境的血气再造一同作用，如此严重的伤势终究不是说好就好的。虽然表面看上去已无大碍，实际上苏云轩的丹田受损颇重，不将真气熬炼一番敛去锋芒任由其在丹田聚集，只会一点一点蚕食苏云轩的体魄，坏了他的武道根基。
　　其实一般武人完全不需要有这一步，受伤时真气在丹田、窍穴中来回流转，不但不会伤及体魄，反而能够反哺肉身，起到温养的作用。奈何这部名为山海的剑经心法过于奇异，修出的真气锋芒气极重，平日里气足神完倒是没什么，一旦伤势过重，残破的经脉便禁不起真气的横冲直撞。
　　当然，有失便有得，这般修出的真气杀力极强，这一点在苏云轩与人对阵时便显露无疑，也是苏云轩明知境界不敌也敢想那道人出剑的底气所在。
　　不然有几个四印敢对五印那般出手？
　　要知道四五之间是一个大门槛，只有踏入五印的门，武人才能沟通天地，同时拥有真气离体、步法留影等匪夷所思的手段。前面四印，说到底就是为了铺就基础，打造出一副被天地接纳的肉身。
　　这也是为什么创立一个正统门派至少得五印武人的原因。四印虽然不弱，和五印比起来也是天地之别。
　　而苏云轩此刻要做的就是把破境之后比之平时更为锋芒毕露的真气借助心法反复锤炼，最终使锋芒之气收入真气内部。
　　这一步看似是抹去了野兽的獠牙，实则是虎狼潜行，蓄势待发，反而能让真气更具爆发力。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为了减轻对丹田的损伤，不然待到精气神皆盛时再来如此效果自然更好。
　　锤炼过程自然是枯燥的，不过是一直运转心法，一遍又一遍捶打周身涌动的真气。这一部分好了，再换一部分，如是而已。
　　不过武道修行本就如此，除了生死之间以死志撞破瓶颈外，更多的就是夜以继日的枯燥修习，靠着水磨的功夫慢慢攀升。苏云轩前三印，除了第三印是在白若海的安排下与一波边境匪贼血战一番破境外，其余两境也皆是如此，不过每日炼武，凝气罢了。
　　四印的真气量不可谓不多，毕竟五印之后武道重心主要在于真气质量和武学心境，破境之后的真气增加依然会有，但再不会像三破四这样巨量，苏云轩满打满算花了两个时辰才勉强将全身真气粗略的锤炼了一遍。
　　真气收入丹田，再将一身气象压制到三印，苏云轩吐出一口浊气，推开门踏步而出，已经是旭日初升的光景了。
　　恰好刘敬檀朝着这边快步走来，苏云轩便微笑问候，立身原地等待。
　　“老朽谢过周大侠救命之恩！”老郡守来到苏云轩身前后竟然身形一沉就要跪下。
　　苏云轩连忙扶起老人，摇头道：“那道人修炼邪道，实在是人人得而诛之，我杀他不过是尽了本分，再者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交易，郡守大人不必如此。”
　　老郡守抬手擦了擦有些湿润的眼眶，哽咽道：“老朽虽然不是武人，但那贼人有多厉害，我心中也是有些计较的。要是一般，那用得着柳白、李铁山二位供奉演那一出戏？如果不是周大侠和那另外两位恩人，郡守府现在哪里还会有活口？”
　　“三位明明大可自己离去，却拼了重伤也要杀了那道人，老朽明白，这就不是能拿钱计较的事……”
　　说到动情处，老人是涕泪俱下，伤感万分。
　　苏云轩静静的听着这位郡守大人言语，目光之中，老人神态萎靡，本就花白的头发竟是一夜之间白了个彻彻底底。
　　来此既是道谢，也是发泄心中大悲啊。
　　年轻人拍了拍老郡守的肩膀，轻声安慰道：“生死天命也，大人丧子之痛是必然，但也不要绝望，总得向前看的。”
　　老人伸手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勉强笑了笑：“六十多岁的老东西了，这点道理还是懂的。我倒不是哭那逆子，他在外干的那些个腌臜事，做父亲的自然知道，这种人活着也是祸患，死了好，死了好啊。只是可惜了两位供奉。”
　　苏云轩沉默，丧子之事，如何不痛？只是不敢多挂念而已，徒增烦恼。
　　“让您看笑话了，实在抱歉，老朽就不打扰周大侠养伤了。下人们都已经醒了，周大侠若是有什么需求吩咐下去便是。”老者低身一拜，告辞离去。
　　苏云轩望着老人的身影，有些佝偻，英雄迟暮。
　　“可以出来了？”等到老郡守走出院落，苏云轩转头问道。
　　只见转角处以此走出三人，当先一人是昨晚的红衣女子，不过现在已经换上了一套淡紫色的素雅长裙，青丝飘摇，脸色微白。
　　女子身后则是李道泽兄妹二人。
　　李道泽可怜兮兮的望着苏云轩，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
　　苏云轩眉头一挑：“什么事？”
　　“我听他们说你也是去参加九华会武？”女子问道，嗓音清丽动人。
　　苏云轩破天荒的有些尴尬，伸手摸了摸鼻子：“敢问姑娘名讳？”
　　女子这才觉得自己失言，俏脸微红道：“戚思霭，你？”
　　“周晨。”苏云轩笑道。
　　李道泽站在一旁，忽然感觉周兄确实是个高手。而后神色警惕，看了看苏云轩，又看向身边的妹妹。
　　小姑娘性子单纯，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哥哥，小声问道：“哥哥，怎么了啊？”
　　李道泽咳嗽两声，抬头看天，嘴里胡乱答道：“没啥没啥，今天天气不错的。”
　　“我确实是要去九华大会，但不一定参加，姑娘有什么事吗？”
　　戚思霭似乎有些难为情，低下头捏着裙角半天说不出话来。
　　“戚姑娘？”苏云轩忍不住开口提醒。
　　“啊？”戚思霭抬起头，脸色涨得通红：“我也要去那，要不我们一起吧，主要是那个，有个照应不是？”
　　苏云轩咧嘴一笑，打趣道：“戚姑娘就不怕我其实是个大色鬼？”
　　戚思霭瞬间变脸，皱着琼鼻大骂：“色鬼你大爷啊，要不是我觉得你这个人还一般般，你以为我愿意搭理你？你可别得寸进尺啊。”
　　“那就当是我没福分了，没法和戚姑娘这样的仙子同行。”苏云轩笑脸不变。
　　“那是，能和我一起那是你的运气懂吧。”戚思霭有些得意，结果一瞥旁边，那个不识好歹的周晨竟然已经带着李道泽兄妹二人转身就要回房。
　　戚思霭立马就急眼了，她为什么来找苏云轩，还不是昨天晚上的事让她心有余悸，要是没个人照应着，万一再像这次一样，那她戚思霭不得完蛋？
　　她虽然偷偷跑出家来游历江湖，可那是游历啊，又不是来找死。所以戚思霭怎么看都觉得得找一个盟友。那大汉自己也问过了，要去长风关的，就只能来找苏云轩了。
　　结果自己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拉下脸来找人同行，就这么被拒了？
　　戚思霭刚想开口找回点场子，比如骂上一两句什么的，那人已经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我劝你收起你的大小姐脾气，行走江湖，这般作态无异于找死。我愿意和你说话是看你昨天晚上行事侠义，但如果只是这样，那就请你离开。”
　　戚思霭没来由的心底一寒，面前那人的眼神很冷，还带着一丝让她心生畏惧的杀意。
　　李道泽兄妹二人也是一惊，不明白周晨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就在戚思霭内心念头百转时，三人已经进了苏云轩的房间，房门瞬间紧闭。
　　“三日之后，我们会重新上路，你若能忍，大可跟来。若是还像这般，我的脾气可不算好。”声音轻飘飘的传来，却带着十足的冷意。
　　戚思霭皱起眉头转身就走：“谁稀罕和你这种变态一起啊，不同行就不同行，我一个人一样能走！”
　　放完狠话还不解气，狠狠的摔了摔衣袖，一边走一边发出阵阵呼啦之声。
　　苏云轩的房间内，苏云轩和李道泽兄妹二人大眼瞪小眼，就这么僵持着。
　　“苏兄，我觉得其实戚姑娘也没有很过分吧，就是同行而已，想拒绝也不用这样呀。”李道泽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得仗义执言。
　　不料平日里一直好说话的苏云轩摇头，仍旧面无表情：“我是为了她好。”
　　从前如果不是他仗着家室和武学境界而嚣张跋扈，得罪了不少京中名门和江湖人士，以他父亲苏尘的人缘苏府哪至于这么轻易就被灭了满门？
　　固然灭门之因不在此，但苏云轩明白，是自己断去了苏府的一线生机。
　　家室好就无法无天正常吗？当然正常，虽然书上皆是圣贤之理，可世道就是如此。
　　但嚣张跋扈是要付出代价的，可能很小，不过就是被看不过眼的人教训一顿。会很大吗？会的，断了一族生路的大有人在。
　　戚思霭和他苏云轩不过萍水相逢，他当然没必要说着一番话。笑着答应下来，身边美人相伴，同游大好河山自然美哉。
　　可苏云轩觉得戚思霭昨夜的侠义之举很好，所以苏云轩觉得有必要说。
　　戚思霭的性子比自己以前好的多，那自己就帮一把，帮她变得更好，至于她听不听就和自己无关了。
　　被灭门之后他成长了很多，也愿意去当个好人，但也不会做太多。
　　说到底，非亲非故，你戚思霭又不是我苏云轩的媳妇，我凭什么就要费心费力来帮你摆正心性？
　　李道泽也不知怎么劝解，和苏云轩聊了些小事后便带着李馨离开了。
　　苏云轩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小口小口的灌着酒，思绪有些飘忽。
　　连师父那样的强者如此顾忌的事，他苏云轩要几时才有资格入局，又要几时才有能耐为苏府上上下下几十口人讨回一个公道？四印，远远不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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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下午，刘敬檀亲手交给苏云轩七百两白银，苏云轩倒也坦然收下了。此后两天便带着兄妹二人上街游玩，银子到了手故而财大气粗的苏云轩一挥手，让两人随意挑选自己想要的东西。
　　李馨年纪小倒是没什么负担，一连让苏云轩买了好些东西，什么糕点，玩具杂七杂八一大堆。不过李道泽倒是拘束了，一直拒绝，口中一直是些不滥受他人财物的话。直到苏云轩掏出那七章崭新的百两银票，读书人才硬着头皮选了一块自己看了好些时候却又囊中羞涩未能入手的砚台和几本儒家经典。
　　两天时间倒也算是过得愉快。
　　只是不曾见到那戚思霭。
　　事实上女子一连两天都闷在院子里，没人知道她在干些什么。送饭的丫鬟也只是按时把饭菜送到门口，不敢随意窥探这位郡守府的恩人。
　　又听说那黑衣汉子那天行走无碍后便离开了，苏云轩觉得有些可惜，那汉子一看就是个爽利人，虽然脑袋有点简单，但想必是个不错的朋友。
　　第三日，参加了供奉柳白和那刘江年的葬礼，苏云轩三人婉拒了刘敬檀的挽留，就要重新上路。
　　老郡守一直把三人送到郡城南门。而后深深一礼道：“恩人一路走好。”
　　苏云轩点头，牵着被他取名为镜子的白马，带着李道泽兄妹二人转身离去。
　　“等等我啊！”身后突然传出女子声音，老郡守回头看去，却是另外一个大恩人——戚思霭。
　　戚思霭又换了一身红衣，拎着一个青布包裹，遥遥追了上来。
　　苏云轩转头一笑：“戚大仙子跟我们同行，咱三实在是惶恐啊。”
　　一旁的小姑娘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她也觉得周大哥配不上这个漂亮姐姐。
　　李道泽只当是没听见没看见，专心欣赏城外驿道的风景。
　　戚思霭微笑，却有些狡黠的意味：“我，戚思霭，今个跟你对上了！”
　　苏云轩一扯缰绳，白马镜子一片鼻息喷在女子的身上，随后带着身后二人扬长而去。
　　戚思霭狠狠跺脚，咬牙切齿。
　　然后跟了上去。
　　老郡守和身后家丁觉得大开眼界，还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