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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派人给我查！今日那闷雷一般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属下遵命!”
派出了大量斥候之后，耶律铎也陷入了沉思之中，宋人的可怕在他早就领教过了，在他看来，王爷的战略似乎有点问题，若是留着宋人的皇室，恐怕现在这战争会更好打！
毕竟宋廷最软弱，说白了就是那高高在上的大宋官家，现在没了中央朝廷那么多的限制，各地纷起的那些流寇的战力居然堪比精锐的西军，这让金人很是难受。
可是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降将，对于这种战略上的事情，他实在插不上嘴。眼看着能够一鼓而下的一座小城，现在宋人居然弄出了这么一种东西。
他在望楼上看的清楚，那些东西都是在一个个的小木箱之中，只是一落地就开始猛烈的爆炸，在辽国他也曾经见过，那种药发傀儡，可是那种东西无论如何也不会有这样的杀伤力吧！
现在的问题是，所有的士兵都被那闷雷一般的东西吓破了胆，这个实在怪不得他们，金人军队之中主要是由女真人和契丹人，少部分辽国汉人构成。
女真人和契丹人对于鬼神之说比汉人更加的崇信，现在军中已经有了所谓的天神的惩罚之说。
虽然耶律铎第一时间就下令处置了造谣者，可是现在看来这件事情似乎是他做错了，士兵们虽然口上不说，可是这消息似乎已经有了愈演愈烈之势，要是这么下去这仗还怎么打？
军法虽然严苛，可是难道自己还能真的将这数万将士全数处斩吗？
耶律铎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现在若是自己撤兵，大军归途被阻。可是若是不撤军，若是被宋人察觉了军心动摇，现在这个时候，配合那东西再来一次袭营，恐怕直接就有炸营的危险。
“来人！去问问前往大元帅哪里求援的人回来了没！”
耶律铎有点拿不准主意了，但是现在势成骑虎了，他只能寄望于完颜宗望的决断了。
“大元帅从滑州调拨两万军归于将军麾下，预计今晚日落之前可以到达，令我等明日日落之前拿下卫南。”
不多一会，一个传令小校一脸风尘仆仆的进入帐中回报，耶律铎一脸的苦涩，算了！现在的看来也只能用人命堆下来这座渭南城了！
“来人，传我将令，三军后撤五里，等候援军到来，今晚挑灯夜战！趁夜拿下卫南！”
耶律铎退了，可是宗泽明白，他只是等待援军，若是现在出城野战，宋军兵少金人又是以逸待劳，就算有火药在，哪怕最后胜了，恐怕也是一场惨胜。
既然赵构已经下令，五日内挥军北上，那么自己就在这卫南城里坚守五日好了。打定了注意，宗泽开始指挥城中军民百姓，马不停蹄的继续修整城墙，拆毁距离城墙最近的房屋，在城门口抢筑瓮城。
快到日落的时候，金人的支援部队陆续到了，耶律铎将完颜宗望的命令宣示了众人之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大军在汴梁城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大胜，攻破一国首都，俘获几乎所有皇室宗亲，可是现在大军的归途被堵上了，若是不能打开归途，恐怕不仅他们所有人的军功都将被抹杀，就连性命能不能保住都成问题。
“今夜，本将军亲自擂鼓督战，伍长后退斩伍长，百夫长后退斩百夫长，耶律铎后退就斩耶律铎！你们明白吗？”
耶律铎杀气腾腾的眼神盯着眼前的众人，若有人现在敢说个不字恐怕立时就是一个斩字了！
"谨遵大将军号令！"
“很好，现在回去整军，两个时辰后，挑灯夜战！”
天色已经阴沉了下来，阵阵西风吹过，空气中带起了一丝湿润，今夜要下雨了......
“出发！不下卫南誓不收兵！”
金人再次出发，无数的火把灯笼照亮了夜空，如同一条蜿蜒的长龙再次向着卫南袭来，耶律铎明白此战再不能拖下去，他必须背水一战，坐等下去只会被恐惧瓦解自己的军心。
“报！大队金人再次来袭！”
“传令整军备战！”
宗泽收到金人再次来攻的消息立刻下令三军戒备，成败就看今晚能不能守住了，只要自己今夜能够将金人的这三板斧挡下来，拖下去他们只会越来越弱。
“守仁，你来调派人手吧，每面城墙上都分配几个能够使用火药的人！”
“末将遵命！”
火药，现在成了宋人的杀手锏，李毅从亲兵中挑选了三十人，每面城墙上都派去十人指导。
这东西从储藏到运输，再到使用实在是一把双刃剑，一个不小心恐怕整座卫南城都要被夷为平地。
可是现在的也没办法的了，只能希望今天临时抱佛脚给他们每个人灌输的那些东西，他们都能熟练的应用吧！
“杀~~~”
“杀~~~”
厮杀又开始了，金人不要命的充了上来，城上宋军箭发如雨，金人如同发了疯的野兽一般，红着眼睛踩着同伴的尸体，兀自不退。
“轰！！”
宋人的火药发威了，一架云梯被炸成碎片，金人只是略微停顿一下，又一架云梯冲了上来。
五万金兵轮番上阵，后面还有被他们驱赶来的无数百姓，不停的在为他们制造云梯，卫南城陷入了苦战。
“来人，去请大人速速派人支援!"眼看着手下的士兵不断的伤亡，短短两个时辰的时间岳飞所部的一千士卒，已经只剩下不足六百，民夫从两千已经锐减到了一千。
岳飞无奈，只能请宗泽派人支援。
“放火药！”
“轰~~”
"轰~~"
“轰~~~”
几个大号的木箱飞到金人队伍之中，人潮中间立刻出现了一块真空地带，可是随即潮水一般的人海再次填满，天下开始下起了小雨，地下无数的尸体堆积如山，作为攻城的一方，金人付出的代价是惨重的。
无数的鲜血流进了那条被金人的云梯覆盖了的护城河，原本清澈的河水现在变得通红，散发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直如传说中的地狱冥河一般。
无数来不及收敛的尸体呗践踏成泥，耶律铎面无表情的击打着面前的战鼓，一个千人队派上去，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死光了，另一个千人队再次涌上，岳飞所在的西城，现在成了打金人的主攻方向。
宋人的火药的确威力强大，可是战争到了现在，因为耶律铎那血腥的命令，所有人都被迫一往无前，还不到三更天，宗泽第三次派来的千人队，已经只剩下了不到三百人。
强力如岳飞，现在肩膀上也插着一根狼牙箭，血和火占领了整个卫南，城中无数的百姓冒死帮助宋军运送物资，石头没有了，百姓们拆了自家的房子。
民夫死伤惨重，百姓们含着眼泪把自家的子侄送上城墙，这段被鲜血侵染的城墙，隔绝了金人那死亡的威胁。
城外是地狱，城内是家......
狗子今年才十五岁，可是现在他已经杀了两名金兵，现在狗子的大腿上深深的插着一支流矢。
那剧烈的疼痛让狗子全身都是冷汗，他站不起来，只能半坐在城墙上，帮着递石头，大腿上那伤口不断的流出鲜血。
他咬着牙坚持着，大哥白天战死了，二哥刚才也战死了，他本来可以不来，可是看着家里年幼的弟妹，他红着眼睛冲了上来。
一个金兵冲上了城头，钢刀一挥，身边的一个宋军被砍倒在地，眼看着他几下砍倒了身边的宋军，狗子知道危险了！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狗子腾的一下冲了过去，双手抱着那金人的腰身，用力的想要的把他往城下推。
金人猛不防被狗子推到了城垛边上，远处有宋军正在赶来的脚步声，来不及了，娘、小妹、小弟你们保重。
狗子抱着那金人直接冲下了城垛，天上掉落的雨点滴在狗子的脸上，狗子忽然觉得自己很渴。
“砰”二人重重的落在了地上，从两丈高的城墙上掉落，两个人的体重都附加在那金人的身体上，金人顿时再没了声息，狗子吐出一口血，无声的张着嘴，想要接一点天上的雨水......
雨下大了，那散发着恶臭的泥浆里，不仅仅有雨水还有那混合在一起的无数人的鲜血和脑浆，云梯变得无比的滑溜，地面上的泥泞让金人痛苦不堪。
大雨浇灭了火把，城下一片漆黑，只有那如同地狱里恶鬼的哀嚎一般的喊杀声证明，金人还是没有放弃。
西城墙上，所有的火药都耗尽了，弓弦上沾了水，再也没办法发挥出那强劲的威力，石头砸光了，滚木没有了，人们开始抬起金兵的尸体往下砸......
城中到处都是妇孺的哭喊声，岳飞喘着粗气靠在城墙上，他记不清自己到底杀了多少人，左臂早就没有了知觉，那把陪着他征战多年沥泉神枪，现在安静的躺在地上，他握不动枪了。
手中拿着一把不知道哪个倒霉鬼手上夺来的剑，剑锋上无数的豁口如同锯齿一般，雨水滴在剑锋上，顺着剑尖一滴滴的往下落。
所有的亲兵都殉职了，岳飞顾不上悲伤，挣扎着从地上捡起了一个水壶，摇了摇里面似乎还有点水。
一口喝干了最后一滴水，那如同要冒烟一般的嗓子感觉好了很多，倾盆的大雨中，视线受到很大的影响。
面前出现一个模糊的影子，看那头盔怪异的样式，岳飞上前一步，一剑刺穿了他的喉咙。
天边还黑沉沉的，整个西城墙上，只有那几个特制的琉璃灯笼还在发着微弱的光，向着城中无数祈祷的百姓证明，西城还在......
最后派去求援的士兵到现在还没回来，岳飞心里明白，大人那里也只剩下最后的机动部队了吧！
城墙上现在站着的，都是这卫南城中的民夫，有的白发苍苍，有的面上稚气未脱，本该安享太平的他们，现在手持刀斧，等待着城下冒出来的敌人，砍下胡虏的首级，或者被他们杀死......
这是怎样的世道啊？忠义之士死战不退，拥兵十数万的康王殿下，你现在在哪里？
岳飞的心里第一次产生了一点不满，后背上很痒，母亲刺下的四个字还在，可是他的心里产生了一丝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