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今朝听吾诉往生

　　待陆承天与南语欢回到院中，已正值中午。
　　炎日高悬，洒照大地。
　　“语欢，有些事情我一直瞒着你，这是我不对。”陆承天道。
　　“没关系，我知道你是有苦衷的。”南语欢道。
　　陆承天的目光忽然变地悠扬起来，口中的声音变得很遥远、很沧桑，道：“我现在，要给你讲一个故事，一个……三百年前的故事。”
　　南语欢乖乖地把脑袋埋在他怀中，认真听他诉说。
　　“在三百年前……有一个叫云绝涯的人……”
　　故事开始讲述，陆承天的思绪也回到了三百年前……
　　云绝涯从小就是富家公子，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十五岁那年，云家得罪了一个大势力，落得个全家被抄，家主被斩的后果。
　　其余族人则多半被拿去做苦工，沦落天涯，流离失所。
　　云绝涯则也没能躲过命运。
　　十五岁的他，在那一年，遇到了十六岁的陆清芳。
　　“你没事吧？”一个少女问道。
　　云绝涯迷糊着眼，看不清眼前人的真面目，只是有种莫名的触动……
　　她，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云绝涯发现自己忽然有了一点力气，这才想起原来自己是饿的发慌，昏迷晕倒了。
　　“来，喝碗水吧，这里还有东西吃，你饿不饿？”少女又道。
　　云绝涯自然是饿，但喝了水后，略微有些羞怯的他却不好意思开口，少女也善解人意地离开了。
　　待到少女带着食物来时，那些食物和水已经被云绝涯吃的一干二净。
　　少女笑了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云绝涯仔细想了想，抬了抬脑袋，才终于说道：“我叫云绝涯。”
　　少女看他仔细思考的模样很是有趣，不禁笑道：“嘻嘻……我叫陆清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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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年过后，云绝涯十七岁，陆清芳十八岁。
　　陆清芳从小生活在一个道山中，随其师父修行，遇到云绝涯那是纯属缘分和巧合。
　　在陆清芳的劝说下，天机峰多了一个吃干饭的云绝涯。
　　“绝涯，你看看我这这幅字画写的怎么样？”
　　云绝涯一看，是一首临摹的诗：
　　满树轻明玉雪香，不容累月驻清芳。
　　似闻天上怜花好，急敕丁神下取将。
　　云绝涯却摇了摇头，道：“字是好看，就是诗的意境不好。”
　　陆清芳疑惑：“何解？”
　　云绝涯笑了笑：“上阙写花，清芳美丽，下阙写的是‘似闻天上怜花好，急敕丁神下取将’，这不就是写‘红颜薄命’吗？连老天都嫉妒花的绝世美颜，所以就派遣丁神取花。”
　　陆清芳点了点头，似乎觉得云绝涯说的有点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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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绝涯，这里的馄饨看起来很不错，带我去吃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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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绝涯，我明天就要走了，师父要带我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不能带你去，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照顾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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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绝涯从此又过上了漂泊无定四海为家的生活，与其呆在天机峰受人冷眼，不如自己在外面自在。
　　他走了很远很远，去过了一些他曾经想去的地方，做了一些他曾经想做的事。
　　可是，他累了。
　　这一年，他二十岁。
　　凛冬已至，漫天飞雪似鹅毛遮掩了整片天地，苍茫广阔的世界一片白茫茫，天是白的，地也是白的，人也是白的。
　　一个白衣男子漫步在漫天雪地中，那是漂泊了三年的云绝涯。
　　他走了许久，感觉自己的力气似乎耗光了，也就不走了，索性找了一个山洞住下，他瑟缩着身子，双手不断摩挲着取暖。
　　三年时间，再一次饱经世事冷暖，他的性格越发坚韧起来。
　　也许我今天就要命亡与此了……云绝涯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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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在千里之外的某处，有一个清美女子望向了茫茫夜空，口中喃喃道：
　　“绝涯……你过的还好吗？”
　　“我明天就要……成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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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绝涯早上在山洞中醒来，他并没有命亡寒雪夜。
　　因为他得到了一个惊天秘密，一个可以改变这个世界的秘密。
　　永生之门。
　　云绝涯不知怎么就迷迷糊糊地踏入了修炼门栏，修为如有神助般不断攀升。
　　雪夜过后，大风怒号，阵阵寒风吹来，云绝涯没有感到寒冷，心中有中莫名的触动。
　　“好风凭借力，送我入青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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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拜天地！”
　　大红嫁衣的陆清芳最后看了身后一眼，意想中的人没有出现，她被红盖头遮住的脸庞无声滑下一缕清泪。
　　“二拜高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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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妻对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吉时已到，送入洞房！”
　　心已死，人断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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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打坐的云绝涯忽然心头一颤，感觉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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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绝涯从此便在山洞修炼，又是三年。
　　入道成源，是为道源。
　　年轻一代的道源境屈指可数，可为天骄。
　　二十年一届的源武大会如火如荼地进行。
　　云绝涯下山了，三年，二十三岁的他的外貌没有任何变化，依然是那身如雪白衣，只是气势浑然天成，缥缈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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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源武大会上，突然不知道从哪冒出个白衣男子，一连挑了当今几大天骄，现在正与第一天骄叶衡对战。
　　“好！”
　　“好！”
　　第一不断有着喝彩声传来，不过二人充耳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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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战结束，尘埃落定。
　　云绝涯名扬天下，声名俱得，当世第一天才，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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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清芳回到了天机峰，与之而来的，还有他的丈夫——楚琼宇。
　　“云绝涯……云……绝……涯……”陆清芳口中缓缓念叨着这个尘封了三年的名字，似有所想。
　　“你还是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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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绝涯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很迷茫，于是他便一人一剑，行走天涯。
　　又是过了三年，二十六的云绝涯这些年走遍了整个源灵大陆，他上过雪山杀雪怪，下过东海斩蛟龙，也去过大漠探秘境，也来过人间路见不平拔刀助。
　　他有一次承受过一个赵氏少年的帮助，便欠下了一段人情。
　　当然，也不是每天都索然无味，至少有六个人陪自己“玩耍”。
　　“云绝涯，老子破千军又来了，速来应战！”
　　云绝涯坐在屋中悠闲自在地翻阅经书，嘴角始终带着一抹微笑。
　　“妈的，快给老子出来，看你马的书！”
　　破千军又在外面怒吼，云绝涯当做没听到。
　　“算了，老军，等吧。”一身红衣的阴柔男子道，他正是叶红衣。
　　夜晚已至，云绝涯放下经书，伸了个懒腰，慢慢从屋中走出。
　　“你们一起上，我今天不想浪费时间。”云绝涯道。
　　一会后……
　　妩梦瑶被云绝涯强抱在怀中，挣扎不开。
　　“今天到此为止，我要睡觉了……”
　　说完就带着妩梦瑶头也不回地回到了屋中，留下其余五人在风中凌乱……
　　屋中，妩梦瑶侧躺在床上，而云绝涯则做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你为什么要帮我？”妩梦瑶问道。
　　云绝涯道：“你体内的阴寒之气若不及时祛除，迟早会有性命之忧，我只是不想看到一个大美人玉损于世。”
　　妩梦瑶此时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云绝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你不要多想，今天下手有点重，我帮你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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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事又三年，二十九的云绝涯再一次感到累了，现在，他的修为是源虛后期，已经跻身天下高手之列。
　　他不知不觉来到了江南，这个烟雨蒙蒙的世界。
　　一家馄饨店门口，云绝涯驻足而立，他看到了一个人。
　　是一个温婉女子，那个女子的眼睛似乎也看着他。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一眼定终身，便是了。
　　“你叫什么名字？”
　　“云绝涯，你呢？”
　　“秋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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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四个字吧。”秋婉风说道。
　　“写什么好？”云绝涯问道。
　　“就写‘回头有客’吧。”秋婉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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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遇君从此安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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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绝涯找的了一座较为雄伟的山峰，便将此命名为“断仙山”。
　　断仙山上又有座高峰，两个人互相依偎在一起。
　　“这座山峰叫什么好呢？”云绝涯问道。
　　秋婉风想了想，道：“我们在这里无忧无虑，忘却忧愁，就叫它‘忘忧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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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断仙山上来了个客人。
　　陆清芳与楚琼宇。
　　此刻的云绝涯已经三十二岁，距离他遇见秋婉风那一年已经又是三年。
　　而距离他与陆清芳相别已经有了十二年。
　　陆清芳看到秋婉风，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即道：“秋姐姐，怎么是你？”
　　秋婉风看到陆清芳也觉得很诧异，心道缘分这东西真是妙不可言。
　　“这个……婉风，你们认识？”云绝涯问道。
　　秋婉风解释道：“我以前路过一处遗址，看到他们身陷困境，便帮了他们一把，就此相识。”
　　云绝涯看了看陆清芳，陆清芳也看向了他，二人相视一笑，恩仇尽消，释然。
　　过去这么多年了，该放下的也都放下了，不必要这么介怀于一件事。
　　楚琼宇在陆清芳身后尴尬一笑，道：“绝涯兄，我是楚琼宇，我也经常听清芳她提起过你，哈哈哈，我这人一根筋，你别介意哈！”
　　云绝涯也回以一笑，这一次相见没有波涛巨浪，没有任何火药味，只是一笑释然，放下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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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年后……云绝涯四十岁，现在正在闭关冲击源神境，成功了，他便是天下最年轻的源神境。
　　而陆清芳和楚琼宇则去了一处神迹，去寻找他们自己的机缘，与之同行的还有秋婉风。
　　“秋姐姐，据说这里曾是上古神魔时代的战场遗骸，有神魔封印在此，是真的吗？”陆清芳问道。
　　秋婉风一笑，道：“世事无绝对，也许是真的，也许是假的。”
　　话刚出口，地底下便突然一整剧烈震动，阵阵强烈的震动穿来。
　　“怎么了？”陆清芳问道，她用天机术竟然算不到分毫。
　　秋婉风深吸一口气，道：“这里封印着一个上古真魔的魔魂，现在封印松动，即将破封而出。”
　　陆清芳傻眼了，不知所措。
　　只见秋婉风双手结印，死死地盯着封印的阵口，口中道：“清芳，如果我死了，叫云绝涯要好好活下去，不要为我报仇。”
　　妾不能侍君，君莫怪……这是秋婉风脑海中最后一个想法。
　　秋婉风头顶有一处缥缈的气状物飘向了阵眼，而自己就倒了下去，便再也没有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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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绝涯破关而出，得到的确实秋婉风的死讯。
　　他本想第一时间把这个讯息分享给秋婉风，却不料已经没有了机会。
　　他亲手为秋婉风建了一座石墓，他本来想为其建一座雄伟的水晶宫，却被陆清芳制止，道：“秋姐”姐生前喜欢清静、素雅，你还是为其建一座普普通通的石墓吧。”
　　石墓建成，云绝涯一头栽进里面，一待便是二十年。
　　这二十年来，云绝涯一直陪在秋婉风身边，说与许多话。
　　“我纵然突破源神又如何？纵然得到这片天下又如何？我还是失了你啊……”
　　“坐上别愁君未见，归来欲断无肠。殷勤且更尽离觞。此身如传舍，何处是吾乡。”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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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年里陆清芳同意也夜夜难眠，她知道害怕云绝涯就此一挫不起，产生心魔。
　　当她再次见到云绝涯时，世间已过二十年。
　　云绝涯满脸的胡渣，头发略微斑白，神色憔悴。
　　陆清芳松了一口气，他既然出来了，就说明已经想通了一点，不会再做傻事。
　　只是自那以后，他的那身白衣就永远尘封在黑暗中，一身黑衣转而替之。
　　云绝涯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一天到晚都神龙见首不见尾。
　　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做什么了……
　　二十年后……
　　一位故人相邀，再下江南，收了一个叫残月的徒弟，也无事了。
　　再是十年后……
　　永生之门开启，布局三百年，从此……世间便无云绝涯。
　　只是有个少年陆承天。
　　陆承天的故事讲完，他轻轻抚摸着南语欢的脑袋，道：
　　“故事总还是故事，真实性不能确定。”
　　“只不过……这世间，从前有个云绝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