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通灵 下

　　小腹处的刺痛只是刚刚开始，陈澜整个人此时已经趴在地上，身体弯曲，弓成了一只黑脸大虾米。整个身体也在止不住的颤抖着，陈澜小腹内部，那个不断旋转着的细针就像是根钻木头的电钻一样，无数肉眼跟本看不见但是实际却是存在的不知名的事物从那根细针头部溅射而出，然后化作虚无，原本旋转的细针随即也向前推进了一丝。
　　陈澜此时的意识已经完全被腹中的痛苦所占据，什么矜持、休养、素质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抛在了脑后，口中似一阵阵尖锐又难懂的哭泣声又或者是惨嚎之声在断断续续的响起，不断颤抖的身体竟然似本能般的抽搐了起来。
　　意识逐渐的在崩溃，双耳之中开始似有两只蜜蜂在不断地飞舞、调情。而渐渐的，这两只蜜蜂似乎又被一道道沙场边关迎将士迎战强敌的击鼓之声所替代，“轰隆隆”如天雷一般在陈澜的耳边接连炸响，窗外的风声已经完全不见了，叽叽喳喳惹人厌烦的小鸟的叫声也早已经随着这一阵阵嗡鸣化作了碎屑，陈澜那逐渐弓着的身体似乎也已经感觉不到腹中那股根本就没有减轻分毫的刺痛感了。
　　这或许是最好的，就像是给病人做手术的医生都要给其打麻醉药一般，感觉不到痛苦那就是没有痛苦，那么等到陈澜一身清醒之时，这通灵一事也就在睡梦中完成了，多好？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许这就是上天对每一位有机会而且梦想成为一个遨游天地获得大自在的修士所给予的最开始的考验一样，陈澜双耳之中的嗡鸣声似乎又逐渐的消失了，那种痛彻骨髓的感觉就像是潮汐一般从陈澜的小腹之处向着两头冲刷而去。
　　陈澜那双布满污垢的双手此时又紧紧地捏做一团，细细的青筋在皮肤表面不断地跳动着，鼓荡着上面的那层污垢，陈澜似乎像是被那无所不能的仙人丢进了一个痛苦的轮回当中，当你觉得这段痛苦将要结束，迎来完全不一样的人生的时候，其实那只是下一个一模一样的痛苦的开始！人们说头一次经历过巨大的疼痛，那么下一次经历相同的疼痛的时候，那原本让你痛的呼天抢地、恨不得自己根本就没有被生下来过的疼痛感觉就会减轻一大半，这话似乎有道理，而似乎又不完全有道理。
　　痛！还是那种熟悉的痛！就像是有人拿着尖针在你的骨头上钻呀钻，不厌其烦，不知辛苦地钻、没完么了得钻！而这种痛苦你还得一直忍受着、体会着、感觉着，就像是有人专门为了让你去理解什么是痛才这么做的一样。当原来从天边云雾当中升起来的太阳熟悉至极的将她那无边的光芒洒向这片充满欢乐与苦难的大地上的时候，当野兽将山间的拾柴妇人撕成碎片的时候，当那一声声似洪钟大吕一般在陈澜识海当中不断敲响的巨大声音将陈澜从痛苦的轮回中解脱出来的时候，那张似乎早已经扭曲凝固的脸上顿时微微颤抖了起来，陈澜裂开那张满是血污的嘴，笑了。
　　这到底是该叫浴火重生呢，还是脱胎脱胎换骨？依旧躺在地板上双目呆滞的陈澜突然就开始想起了这个问题了，刚刚遭受的折磨似乎已经随着那一道道嗡鸣的钟声就这么消失不见了，连带着陈澜的记忆当中对那种好像是痛彻心扉的痛也变得模糊了起来，难道当时的那种记忆是假的不成？双手十指那经常被修剪的极短的指甲上面此时除了已经被凝固发黑的血污沾满之外，些许像是肉的碎屑一般的东西也被塞满了指甲缝，陈澜动了动双臂，数股微微的疼痛瞬间传来。
　　将那两只沾满着凝固鲜血的双手放在自己眼前，陈澜似乎是被刻意模糊掉的记忆好像又逐渐的被找了回来，娇嫩的手掌上面此时已经像是一块破抹布一样，多处皮肤上面印着一个个像是月牙般的深坑，陈澜呆滞的双眼微微一动，这指甲缝当中的肉难道就是这么来的？一切都是真的。
　　一颗只有水蜜桃般大小的心脏在“扑通扑通”的跳动着，一股股被压缩而上的鲜血在薄薄的血管当中向着固定的方向不断地涌动着，而在这一大圈环绕陈澜四肢和头部的血管旁边，一条看起来似乎显得极为纤细的透明管道在紧紧地依附着。陈澜不禁一愣，无数根更为纤细的透明管道似那毛细血管一般接到了那根较粗的管道上面，然后在陈澜的身体当中形成了一幅盘根错节的巨大网络。
　　陈澜的注意力逐渐地沿着这根无名管道而走，一直到小腹的位置，那个原先是陈澜最先感到痛苦的地方，也是最先经历这一系列洗礼的地方，此时一个只有黄豆大小的漆黑无比的旋涡不断地旋转着，而那条透明的管道在这个旋涡之处便停止了下来。盯着小腹应该是丹田位置的那个小小的旋涡出神的陈澜，此时全身的知觉也在快速的恢复着，窗外不知何时已经有一阵阵大风吹过，呼呼的风声一时竟然将陈澜没有关好的院子大门吹得“嘭”的一声，撞击在墙壁上面。还在发愣地注视着那个小小的黑色漩涡的陈澜不禁浑身一颤，顿时眼前的一切就像是被打破的镜子，瞬间变得支离破碎了起来，然后化作了虚无。
　　陈澜从地板上慢慢爬了起来，一阵阵虚弱感和浑身无处不在似乎又不是那么强烈的疼痛让其微微皱起了眉头，一切都变得不对劲了起来，只是如今大脑还处于一片混沌之中，陈澜也就不打算多想什么，浑身一股刺鼻的馊味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此时才似乎打开了陈澜的嗅觉，陈澜不禁伸手一拍黏糊糊的脑门，随即扶着墙壁向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一大桶事先早都准备好的清水被尚在迷糊状态的陈澜像是空桶一样轻松地提了起来，然后当头倒下，急速而下的清水将陈澜从头到脚都给冲刷了一遍，清水的那股子冰凉劲让陈澜发麻的身体不禁打了个哆嗦，随即眼前的一切也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陈澜放下木桶，双手掬起另外一个桶中的水，大口喝了起来，凝固的思维在快速的恢复着，麻木的神经也在解冻着，一股股痛楚也在慢慢的被释放着，陈澜清醒了过来。
　　之前经历的一切似乎又像是倒带一般回到了记忆里面，陈澜那双只是刚刚开始有了一点灵动的眼睛此时又变得呆滞了起来，随即一片看起来只有巴掌大小的水洼出现在了陈澜的眼前，水洼呈规则的圆形，洼中之水清澈见底。而那底部似乎不是陈澜熟悉的鹅暖石，又或者是不断游动的鱼群，而是深渊，漆黑无比的深渊！水洼的外面也是，这似乎又像是一小碗漂浮在无尽黑暗虚空当中的水，只是这装水的碗跑到哪里去了？
　　陈澜不禁感到一阵荒唐，之后伸手又是狠狠地一拍脑门，只听“嗡”的一声，陈澜眼前的水洼便消失不见了，而下一刻，那片上面荡起着丝丝涟漪的水洼又在陈澜眼前变得清晰了起来，陈澜眼中顿时一阵金星直冒。
　　跳动的心脏，漆黑的旋涡，再加上眼前此时已经恢复平静了的小水洼，陈澜知道自己的身体是发生了一些自己现在还弄不懂的变化，不过这些对于陈澜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当陈澜用剩下的一大桶水将自己清洗了一遍之后，浑身上下除了青就是紫，大部分地方也已经在之前就肿胀了起来。道袍在经历了这样的一番折磨之后竟依然干干净净的，仿佛来自陈澜这个凡夫俗子身上的污秽是不可能沾到这仙家之物的，一身清爽浑身疼痛脑中逐渐清醒的陈澜向着卧室走去，之前那位邹姓执事的话陈澜此时也想了起来，一切都在玉简里面，只是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通灵了没有，反正也没人告诉他。
　　古三剑给的两枚翠绿色玉简，一枚定然是那种驾驭白云的神通了，这是古三剑事先就已经答应陈澜的，而另外一枚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以古三剑那显然已经很高的地位和修为，想必也是不一般的，这个陈澜倒是也不急着看，那么现在解决陈澜心中疑问的也只有邹姓执事给的那三枚玉简了。
　　陈澜在床上坐了下来，然后拿起床边的那三枚玉简放在手边，按照姜音之前提醒过的一样，将其中一枚轻轻的贴在自己的额头上面，一股清凉温润的触感随之传来，闭着双目心神归一的陈澜眼前的的黑暗瞬间变得支离破碎了起来，一个听起来像是五六岁孩童稚嫩的声音在这莫名空间中之中开始响起......
　　足足有半时辰的样子，当陈澜眼前那处莫名空间中童子的声音消失之后，陈澜也竟然被自行从空间之中赶了出来，随即睁开了眼睛，眼前光滑的玉简此时在陈澜的注视之下开始自行碎裂了起来，就像是失去了玉简当中法力的支持一般，只是片刻时间就化为了一堆粉末，从陈澜的指间散落了一地。陈澜轻轻叹了口气，这玉简的制作材料显然是上好的美玉，本想用完之后自己留着，以后说不定还能卖钱呢，如今看来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