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赐死

　　徐盈智举剑欲再刺仰躺在地上的张本江，忽觉四面八方有东西向自己疾射过来，他手腕狂抖，将自己罩在青光之中，手中长剑将袭来的东西纷纷挡下，定睛一看，脚下洒满了刚锥银针。
　　环顾四周之际，一把阴冷的匕首已挨到了自己脖子上，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老徐，张本江的命，还由不得你来定夺吧？”
　　说话者便是遁门之主王浒。
　　王浒身材矮小，行动迅速，配合自己修炼的逝影诀，轻功已登峰造极境，来去无踪，悄无声息。由于其面貌丑陋可怖，又擅使暗器，被称为“鬼面六手”。而最令人防不胜防的是他敏感多疑的性格，凡事一旦初露端倪，便会立马着手调查。
　　王浒道：“老徐，既然你如此想至张本江于死地，那为何刚刚要阻止典长山？”说完把匕首撤了回来。
　　徐盈智收剑入鞘，缓缓道：“一切都因我而起。”
　　断风崖上的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要不是我派他去调查恩刀门和灵慧寺，或许就不会有如今的局面了。”
　　崖上寂静无声，都在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袍人一向团结，情同手足，各门之间互帮互助。可张本江却意欲分裂袍族，违背族规，在现代杀死古代武林中人，引起时空错乱，如今朝廷中的文武百官，武林中的各门各派，甚至黎民百姓均思绪混乱，将天底下所有天灾人祸都归罪于蔽日教，并在少林寺集结，准备跟蔽日教拼个死活。”
　　徐盈智怒目圆睁，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张本江！”说完抽出长剑走向张本江，却被王浒挡住。
　　徐盈智隔着王浒声泪俱下，冲张本江喊道：“你辜负钟老的信任，辜负我的信任，还即将把袍族拖入这场血雨腥风之中，你知道吗！会有多少人死！又会有多少族中兄弟为阻止这场争斗失去生命！你王八蛋！”
　　他泪如雨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道：“我徐盈智对不起袍族兄弟，对不起钟老，我愿意卸下智门门主之职，退出袍族！”说完，竟解下身上长袍，拱手面向钟老。
　　其他人看到平日里风度翩翩，潇洒文雅的徐盈智如今这幅模样，纷纷呆在了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钟老走到徐盈智跟前，拿起他托在手掌的长袍并展开，又披回到徐盈智的身上，缓和道：“袍族不能没有你，这件事情，我们回去慢慢商议。”说罢，纵身一跃，来到断风崖正中央。
　　背着手，望了眼天空，朗声道：“时候差不多了，都回面馆去吧。眼下，各门各派短时间内抵达不了蔽日教，少说也得三天三夜。我们回去商量对策，尽快解决就好。”
　　这句话说完，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张家两兄弟，对王浒道：“你把小泉子，交给医门。”
　　转而向典长山道：“大江受伤不重，你给他包扎好伤口，带他到去面馆厅堂。”
　　张本江的六位亲信一时手足无措，不知何去何从，钟老如冷电似的目光扫了过来，只听：“你们几个，跟我回去。”
　　霎那间，几颗黑球急速旋转起来，不一会儿变为黑点，在这断风崖上一齐消失了。
　　夜幕降临，J市的夜晚生活也已然开始，闹市区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而在窄巷之中的十方面馆却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二楼厅堂中，站满了来自各门的族人。
　　钟老身着中山装坐在太极图下的红椅上，左边台阶下坐着的徐盈智则穿着黑色西服，右边台阶下是典长山和王浒，两人都穿一身运动装。
　　七个上半身被绑住的人跪在厅堂正中间，便是张本江和他的六名亲信了。
　　钟老开口道：“张本江，你知道错了吗？”
　　“我没错！”
　　“我再问你一遍，你知道错了吗？”钟老厉声道。
　　张本江冷哼一声，说道：“不管您问我多少遍，我的回答都是一样的！”说完便挨了钟老一耳光。
　　他抬起头，瞪着钟老说道：“我们袍人一族明明有制霸武林，统一江湖的能力，明明可以在古代武林中钱权双收，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为什么却要在这个我们无可奈何的时代里窝窝囊囊的活着，最后悄无声息的死去！”
　　“混账！”钟老又是一巴掌。
　　张本江却继续说道：“在这个时代里，纵使你武艺高强，头脑聪明又能怎么样！像我们这帮从孤儿院里长大的孩子，既没钱也没势，会有什么前途，就在这个破烂面馆里呆一辈子吗！”
　　“你……你……”钟老脸色憋得通红，指着张本江颤颤巍巍地说。
　　王浒急忙扶着钟老回到座位上。
　　徐盈智却突然站起身，给了张本江一巴掌，咒骂道：“王八蛋！狼心狗肺的东西！钟老从小把你拉扯大，不能给你大富大贵，至少让你过得平平安安！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他指着张本江，接着说道：“钟老无权无势，照样把这家面馆生意经营的风风火火！我也是自幼从孤儿院长大，现在不也有了自己的生意！腾慢的马变柳，阿内玛玛的马山，哪位不是白手起家！只有你自己努力奋斗，日后才会得高人相助，只有你自己脚踏实地，老天才会青睐于你！”
　　只见徐盈智来回踱步，说道：“好！咱不说现代，说说你心之向往的古代武林，各门各派的掌门哪位不是贫困出身！少林寺的静空方丈，自小孤苦伶仃，流浪江湖，入得少林寺后，勤学苦练，才在佛法武学颇有造诣，成为武林之中人人敬仰之人！”
　　他立定在张本江身前，厉声道：“不要把自己的懒惰懈怠，不思进取所造成的恶果归结于任何一个时代！”这话讲完，突然抬高声音道：“懦夫！懦夫！”随着徐盈智的怒吼声平息，厅堂内登时安静了下来。
　　过了半晌，王浒见没得动静，向钟老说道：“钟老，我想本江也知错了，年轻人急功近利，被利欲熏心也是常有的事情，不如就原谅他吧。而且，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解决古代武林中的纷争，避免江湖环境的失衡，您说呢？”
　　钟老半晌不语。
　　过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嗯……但惹出这么大的动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从今日起收回他的遁空袍，逐出袍族！”
　　听闻此言，张本江心中倔气陡升，道：“呸！死就死！谁要你可怜！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放了我这六名弟兄，我甘愿领死！”
　　许久不言语的典长山笑道：“嘿！本江兄弟好样的，是条汉子！”
　　身旁的王浒用手掌拍了典长山一下，“啧”了一声，连忙给张本江使眼色，示意让他闭嘴。
　　张本江却毫不理睬，直言道：“我违背族规，惹出这场祸端，处死我也应该！”
　　钟老回过头去，看着眼前的太极图，向后摆着手道：“就按我说的做，带走带走！”
　　毕竟张本江是自己从小看大的，既是自己的族人，更像自己的亲孙子一般。心想他虽然性格叛逆倔强，但本性并不坏，如今说出这些话，也只因为驴脾气上来了而已。比起张本江的阴谋诡计，钟老更相信他只是因为一时糊涂，被利欲熏心才做出了这些事。
　　王浒和典长山听完钟老吩咐，正准备将张本江带走。只见徐盈智猛然起身，厉声道：“等等！”
　　他跪在钟老面前，道：“倘若张本江只是违背族规，饶他不死也未尝不可！可他意图分裂袍族，岂能这样轻易饶了他？”
　　此言一出，厅堂里的所有人，包括王浒典长山二人无比震惊地看着他。
　　王浒急忙道：“老徐你！”
　　徐盈智不理不睬，继续说道：“钟老，您身为袍族长老，除您之外，没有人可以领导我们，而大伙更是因为尊重您，皆听从您的号令，如果念及私情，饶了张本江，那今后，您该如何领导族人！徐盈智斗胆望您以大局为重，切勿因私情而断送了自己的威信和地位！”
　　族里众人听闻此言后，厅堂里顿时呜呜泱泱，议论开来。
　　过了半晌，钟老轻咳一声，厅堂内瞬间鸦雀无声。他头也不回，朗声道：“智门张本江因违背族规，并意图分裂我族，更不知悔改，交由智门……”说到这儿，顿了一下，继而用颤抖的声音道：“交由智门处死！”
　　“带走！”
　　张本江重重磕了一头，道：“愿意领死！”
　　“带走带走！”
　　又听“当当当”三声，张本江大声道：“钟老！感谢您老养育之恩，孩儿不孝，不能给您养老送终了！如有来生，我一定报答！”说完，又向徐盈智磕头说道：“徐叔，望您善待我弟弟！”
　　钟老仰头看着眼前刻着“袍人”二字的匾额，泪如雨下，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不住颤抖，说道：“都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