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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归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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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耀眼的火光落在漆黑的水流波纹中,像是一抹燃烧的烟花凭空炸亮,擦破茫茫黑夜。
  苏清悬浮于水面,只露出小小的脑袋。
  眼前是成排依照楼船样式改造而成的商船,去除了笨重的弓弩,重炮,加大了船舱内部的空间,在高层处布施仿式楼阁,有如莺歌般的雕纹密布窗棂,透过薄薄的窗花纸,也能感受到里面的人正在对酒高歌,侯服玉食。
  苏清曾听人说过,为了缓解一路行商的枯燥,每趟出行前,那些大人们都会物色好适龄的青楼女子,伴随着商船同行,一路酣歌恒舞,享那美人娇艳,这在周遭已经不是什么稀罕的秘密了。
  每趟行商归来,那些浓妆艳抹的女子们满面娇红,沿街走过,身后的小厮汗流浃背携带各色礼物,有上好的绸缎,也有精美匣子承装的胭脂,周遭的苦力们一边搬运着沉重的物资,一边偷偷的羡慕着大人物左拥右抱,心底幻想着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过上那样的生活。
  苏清顺着船底潜入水中,避开了尾楼甲板上闲谈的守卫。
  想要从后方攀登是不可能的。
  这处码头名为富贵港,是薛家专用的码头,附近都是薛家的眼线,往上一些才是林家的和安港。
  五艘三帆大船,四艘看似漆黑一片,实际上有人在暗处布防,只是苏清尚没有能力得知那些人到底藏在何方。
  苏清最大限度的闭气时间约摸在一炷香的功夫,他身在船尾,想要避开明暗处的守卫靠近码头,中途还需换气一次才行。
  也正是这一次的换气最为致命,如若在中途露出马脚,必然会被发现。
  苏清明了,他早前与老乞丐能脱身,是因为位处边缘,绕过了船只,直往河中探去,再顺着水势下游,二人没被察觉,其中也有运气的成分。
  这趟苏清折返回来,与先前逃离明显不同了,做的是火中取粟的打算。
  他顺着船底潜下,是打定了主意放弃换气,一口气游到岸边,在那里有一处绝对的死角,那是爷爷曾告诉过他的秘密。
  在爷爷生前还为薛家办事时,有一次出于对大船的好奇,他便想偷偷跟着清点货物的爷爷去富贵港看船,谁知道半路上就被爷爷发现了,看他又哭又闹,爷爷只好瞒着做工的人,将他带入了富贵港。
  那是在码头艞板间的一路木梯,木梯的弧度跨过泥地与河岸相连,刚好留下了不大的空隙,他年幼身形娇小,在爷爷的掩护下轻松就钻了进去,透过细微的缝隙,他得以观察到外面湛蓝的天空与巨大的船身。
  虽说现在他已是少年身,回忆起来,那处空隙已容纳不下他的身体,可只要能坚持到岸边从水中潜入,那里绝对足够他露出脑袋,在观察形势后主动出击。
  只是想起来容易,做起来就没那么简单了。
  这艘船载重,底部入水极深,苏清一路下潜,眼前一片漆黑,只能依靠触觉摸索着前行,耳边是水流气泡咕噜咕噜的声音,随着越来越深入,苏清也逐渐到了极限,即使竭尽全力的封闭呼吸,鼻口仍是控制不住的灌入了水。
  坚持住!
  快了,马上就到了!
  苏清这样想着,大量泥藻味的河水从鼻端,嘴部灌入了体内,身体变得越来越迟钝,内心深处抑制不住的冒出了一个强烈的念头,我快死了!回到水面!快回到水面!
  在强烈的痛苦下,他手脚不受控制的往水面探去,他想逃离,他不想就这样死去,人生下来的本能求生欲望驱使着的他的行为,可是另一个更加强烈的念头出现了。
  “我要是逃走了,小姑该怎么办?”
  “连这条命都保不住,又拿什么去救小姑?”
  “不行,现在的距离太危险,一旦浮出水面,一定会被薛家的人发现!”
  “被薛家的人发现,总比丢掉小命好吧?”
  “我不想前功尽弃......”
  “别傻了,就算真能坚持到,又能做得了什么?”
  “可是....”
  “别犹豫了,快来不及了!”
  “可是......那是小姑啊!”
  那是小姑啊!
  来自心底的呐喊绽放,胡乱的挣扎停止了,苏清伸出手试图去抓住眼前仅有的光明,可巨大的黑暗将他吞噬,仿佛来自无尽深渊的漆黑手臂拖曳着他往下沉没。
  隐隐约约,那些已经离开他的人一一浮上心头。
  在榆兰巷的祖宅内,曾有无数个日日夜夜欢声笑语,陈旧敦厚的老木桌前,父亲与爷爷推杯换盏,浩瀚星空下,他躺在爷爷的腿上静静摇晃,听着爷爷述说遥远的故事,清凉秋后,娘亲碎碎的督促他换上新衣,在那走过的每一条街口,父亲娘亲双手牵举,总是将他抬得很高很高......
  旧时的眷恋像是一幅幅画卷在眼前铺展,仿佛近在昨日。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用,什么都做不了......”
  他嘴唇微动,像一个受了委屈般的孩子哭述着。
  痛楚随之消失不见。
  眼前终于陷入了一片死寂。
  玉坠在无边的黑暗中,散发出了淡淡温暖的光。
  ......
  有人说,死亡在某些时刻,其实是一种解脱。
  可唯有濒临死亡的人,才会明白那些打从心底里对世间的眷念。
  “见过傻的,没见过你这么傻的,说是要救人,结果连人都没见着,小命就要被自己折腾没了。”
  “该说你什么好。”
  一股温暖的气流涌入了体内,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生机,耳边有人在低语着,苏清费劲的睁开双眼,眼前一片辽阔无边的草原,背景是白茫茫的天空,没有青山深远,没有碧水长流,有的是一只鸟儿俯身掠过芳草,扬起了一片鲜草味的清风。
  “醒了?”一位身形高大,肩膀极宽的男人蹲身在旁,他五官俊逸,眉毛浓密,像是一抹下笔绵长的墨迹,男人嘴角勾勒出了笑容,拍了拍愣神的苏清:“还躺着做甚,时间不多了,赶紧起来把正事解决了。”
  “这...这是哪?你是谁?还有,我不是在水底吗?难道说我已经死了?”一连串的疑问从苏清的口中蹦出,他又不由自主的遵从男人的吩咐,急忙爬起身来。
  男人对他的疑惑置之不理,自顾的展开强健的双臂,敞露半截的臂袖和束身衣装将他的身形勾勒到极致,男人迈步,单手递出,摆出了一个起手的姿势。
  “能记住多少,就记多少,不用勉强。”气势如虹的男人背身说着,便要起手演练。
  “可是......”苏清刚要开口,一股强烈的劲风袭来堵住了他的嘴,他慌忙抬手阻挡,以男人为中心,巨大的风啸缠绕着男人,像是在周身布上了一层厚重的铠甲,在男人举手投足间,余韵飘洒天地。
  “固守自身,以方寸为尺,尺量天地,气走九窍,又过八门......”
  男人以最慢的速度演练着拳招,又以更慢的速度诉说着法门。
  狂风好似云上巨龙,在男人双臂间游走,酝酿着一股骇人听闻的恐怖气压,隐约间,白色的世界里出现了漆黑的缝隙,在男人身侧闪烁乍现。
  可在苏清的眼中,那些慢到不能再慢的拳法偏偏诡异莫测,男人的言语挤进了耳中,又像是被人掏走,他手忙脚乱的捡起了这样,那样又从眼皮子底下溜走,顾此失彼间,脑袋晕晕沉沉,便欲睡去。
  “还不快醒来!”当空一阵棒喝响起。
  苏清霎时惊醒,急忙定神再向男人看去。
  宽阔的肩膀好似容纳天地,明明只是简单的一拳又一拳递出,映照出的却是千变万化,翠色铺盖,万物俱静,那飓风不在碍眼,有如草木萌芽般的盎然生机,也有高山密林间的清流涓涓,还有狂风暴雨,雷鸣大作,世界倾倒在了无尽的浪涛之中。
  青草柔软,草涩泥香卷入口鼻,男人步伐腾挪,出拳虔诚,恍惚间,苏清有了一种错觉,无论是天塌地陷,还是日月崩坏,男人依旧可以这样酣畅淋漓的出拳,直到生命走向终点。
  终于,在眼前的幻象丛生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之际,男人骤然收住了拳,苏清眼前的叠叠景影戛然而止。
  “懂了多少?”洪亮的声音响彻天地。
  苏清呆了呆,而后反应过来,急忙说道:“太复杂的怎么也记不住,拳法记住了大半,心法只记住了小半,往后有许多的地方,我都不太明白,对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你到底是......”
  谁字能没脱口。
  “行了行了,碎碎叨叨,没完没了。”那男人摆了摆手打断,身影像是倒映在水中的影子被石子击破,周遭的世界晃动,变得越来越淡薄:“这地方叫归墟,怎么说呢,类似于另一个世界吧,想说的话还有很多,不过快没时间了,算了算了,你还年轻,以后都会知晓,至于我是谁,我教了你一套拳法,你叫我一声师父也不吃亏......”
  “恩,就叫我师父吧。”
  “你要记住了,以后别老垂头丧气,有人欺辱了你,你打回去就是了,男子汉大丈夫,哪来的多愁善感,你年纪还小,以后充满了可能,应该更加心怀火热一点,既然学了我的拳,凡事不争个第一,但凡遇见个老朋友,我都不好意思与人说你是我的弟子了......”
  那男人说苏清碎碎叨叨,其实他说起话来,更加的没完没了。
  只是苏清听着男人说着,眼神却是越来越明亮了:“你是老周吧?”
  “诶?”那男人愣住了:“老周是谁?”
  “诶?”苏清也愣住了:“你不是老周?”
  话语刚落,眼前一晃。
  青草世界消失不见了。
  咕噜咕噜。
  还是漆黑的河底,苏清躺在河床底下,一股温热的气流席卷他的身体,在周遭游走,将河水逼退,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他的脑海中多出了许许多多的字眼,那些字眼拼凑,形成了一套独特的呼吸与运气要诀。
  “气走九窍,又过八门。”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体内气息流动,关于青草世界的一切历历在目,苏清拍动河床,全身骨骼噼里啪啦作响,他如同一道离弓箭矢,笔直往上冲出。
  随着他在水中不断的攀升,肉体的强度也在节节升高,直到临近岸边时,苏清已然破开了筑身中筑,晋升大筑,直逼下一道关隘,淬骨。
  只是体内那股温热的气流也随之消散,被挥霍一空。
  苏清心思飘摇,很快压下了念头,岸边灯火耀眼,来往守卫走动,他顺着记忆潜水游走,很快便寻到了那处木梯,顺势钻入了空隙,只待两旁守卫经过,再现身上岸。
  那人真不是老周?
  疑惑卷上了心头。
  虽说无论是身形还是气度,两人都相差甚远,犹如天地,可那男人消失前的话语落在了苏清耳边,又不得不产生了联想。
  难道是神祗仙人?
  世人常常修筑庙宇,祷告苍穹,为的就是祈求神灵护佑,苏清小时候每逢节日,就常随着爷爷去往城外青山的庙宇祈福,登山过半,举头红霞满天,山中香火缥缈,求福还愿的百姓拾梯而上,漫漫人群,现在想来,又有些不真切。
  “说是师父,那就是师父吧。”
  苏清想着,那些拳法招数与心法奥妙激荡在心间,一时间心神澎湃,难以遏制。
  男人出拳挥洒的从容气派映在脑海深处,如若不是神祗降世,那又能是什么?
  木梯上的守卫逐步走过,苏清仰起头,透过木梯间的缝隙观察着四周的动静,他想起那年爷爷告知他此处的奥妙,这何尝不是一种近乎奇异的巧合?
  是该如此,也该是如此。
  苏清握紧双拳,眼神愈发的坚定,他深吸一口气,复又下潜,顺着木梯折返,在一连排的木箱积压处上岸。
  他小心翼翼的避开沿岸的守卫,钻入了低矮木箱间,用干草铺盖,遮掩身形。
  微凉的夜风袭来,打在河水浸湿的身体上。
  却浇不灭他心底重新燃起的星星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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