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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若苍穹有光 / 第二章 初生牛犊

第二章 初生牛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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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清买了三份烧饼,递了两份与老乞丐,嘴里叼着一份怔怔出神。
  虽说是挨了一顿打,但好在苏清有中筑的底子,不比寻常孩子,大家又年龄相仿,实力相差无几,只是轻微淤痛,回家躺上几天就好了
  小姑这段时间外出,他回到家也是一个人,倒不如随着老乞丐四处晃悠以解心中苦闷。
  其实打心底来说,苏清对老乞丐并非是施舍与被施舍的关系。
  自从他家出事后,他就没有了玩伴,进入林家地字堂后更是如此。
  小姑对他很好,可有很多话是他不能与小姑说的,受了委屈了,心底难过了,他不能让小姑因为他的情绪而分心,只能默默憋在心底。
  人之少年,正是多愁善感的时候,老乞丐的出现对他来说,更像是多了一个可以互诉心肠的好朋友。
  残月高悬,银白色的光辉落在河面上,映照水波粼粼,两岸簇簇成林的三帆大船随着浪花拍打,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火红的灯光熠熠,下游的码头上人头攒足,微凉的晚风送入怀中,苏清醒神过来才发现身下是一片青草柔软,身侧巨大的石桥宛如沉睡的猛兽,悍然躺在月色下。
  溪宁郡外有一条延绵长河,自启梁国发源大江分流,途经此地,最后汇入大海。
  起初溪宁郡一带没有桥梁,来往还需乘舟渡河,只是后来两大家族发迹,单是水路已经不能满足他们的野心,为了方便周遭县郡的车马运送物资,于是合力修建了一座石桥,石桥直通河道两岸,宽敞辽阔,能同时容纳两辆车马并行。
  苏清问道:“老周,你怎么带我出了郡城。”
  老乞丐姓周,叫什么他没说,只说是贱名好养活,他那尸骨无存的亲爹是个缺心眼的货色,给他取了个臊人的名字,说出来丢人,只管叫他老周就行了。
  老乞丐用脚丫撑开张口的鞋子,一边搓着脚趾一边说道:“这就冤枉好人了啊,哪是我带着你啊,分明是小少爷你跟撞了鬼似的带着我来了这里。”
  苏清后知后觉,隐约中似乎真有那么一回事儿,于是又闷闷望着河岸中倒映的月影发呆。
  我真是没用。
  他想着。
  要是能像小姑一样厉害,那些恶心人的言语还敢这么肆无忌惮的飘入耳中吗?
  苏清仍有自怨自艾。
  有些事情他一直没与老乞丐说破,对于老乞丐而言,苏清只是个溪宁郡中寻常人家的孩子罢了,他那位近几年在南方名声鹊起的小姑,从没与老乞丐提及过。
  缄默是他内心对自我的一种保护。
  人说女子的美,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扶柳,他小姑苏怀柔的美却又不相同,那个习武的女子就像是凌冽寒冬的腊梅,在茫茫冰雪中傲然绽放,无论风雪多盛,依旧不能掩盖住它耀眼的光芒。
  也是如此的女子,才能让无数的男子为她倾倒。
  街头巷尾,胭脂粉地,大有人言多情却被无情恼,更有浪荡亵语,那姑娘怕是寂寞极了。
  有些话不是听与不听,就算多有畏惧那女子无情下手狠,但防不住人言流失,苏清就算是个傻子,也该明白了许多事情正在发生。
  “老周,你说我是不是很没出息。”他心灰意冷的托住下巴,幽月冷清,他的心中同样冷清。
  老乞丐乐道:“怎么会呢,小少爷你啊,就是容易想得太多,其实很多事情没有那么复杂,你就说我老要饭的吧,邋里邋遢,没人瞧得起我,可我自己活得很快活啊,虽然每到冬天手脚僵冷,担心着会不会一命呜呼,但熬过了冬天,就是温暖的春天了,我老要饭的啊,只要每天都能吃饱就觉得很满足咯。”
  “又不是每个乞丐都会像你一样想。”苏清不敢苟同,他流浪街头时,每天吃不饱,穿不暖,说起来跟个小乞丐已经没有区别了,好不容易有人施舍了些食物,也要担心被大个子乞丐抢走,那时他帮老乞丐解围,何尝又不是一种感同身受。
  老乞丐嗅了嗅抠脚的手,说道:“那就要看你有没有一口心气了,成为与所有人都不同的人。”
  他又换了只脚接着搓动乌黑的脚趾。
  苏清不明所以,老乞丐总爱说古怪话,他问道:“与别人不同的人,这是什么意思?”
  “瞎说的,瞎说的。”老乞丐咧了咧嘴:“小少爷啊,你别看我又老又瘸不中用,其实我老要饭的走南闯北好多年咯,那王都我都去讨过饭,要说这寻常人家的饭菜还是比不上王公贵胃,运气好的时候,在后门守上一天,能捡些下人吃漏的好东西,什么血粉羹,蛤蜊生,水晶脍.....都是些好东西啊,比那街口的烧饼好吃多了。”
  “那你不在王都接着讨饭,还大老远的跑到溪宁郡?”苏清不解。
  “人活着总要有点念想嘛。”老乞丐说道:“天下这么大,能走多远就走多远,总比呆在一个地方一辈子混到死强。”
  “你倒是看得开。”
  “所以说小少爷啊,我一个没啥本事的老要饭都能活出这种滋味,小少爷你年纪轻轻,手脚健全,又为什么不行?”
  “我们说的不是一回事。”苏清叹气道:“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是我努力也没有办法做到的。”
  比如他日复一日的勤恳练拳,打熬身体,筑身一关的精进依旧缓慢,那薛家的薛咏志,就算苏清此时恨之入骨,也不得不承认,那胖子的确要比他厉害许多。
  薛咏志与苏清同龄,如今已是大筑一关,即将步入淬骨了。
  就算苏清费劲心思进入了大筑,可也拦不住别人同样在修行,同样在进步。
  人与人相比,有时是会让人觉得气馁。
  老乞丐磨了好一会儿脚丫总算是收了手,他本想拍一拍苏清表示安慰,念及手上污垢,就收回了手,痛心疾首道:“心气不能丢啊小少爷,这人啊,什么都能丢,就是心里这口气不能丢,一旦丢了,就再也捡不回来了。”
  “可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苏清垂头丧气,手指卷动着青草。
  老乞丐噔的一下忽然站了起来,握拳激励道:“那就再多想想,我相信小少爷你肯定能想到法子,我老要饭的以前听人说过那么一句话,人活着就是靠一口气,只要这口气找对了,找准了,保证就能活得风生水起,小少爷你是有福相的人,不是我老要饭的安慰你,这人生大起大落,只要熬过去,小少爷你将来指定有大出息。”
  夜空云层分割,时而遮月,时而露月,也是巧合,那月儿刚冒出黑云,余下了一缕光辉落在了老乞丐灰蓬蓬的发丝上,见他满脸的信誓旦旦,苏清不想扫兴,便勉强笑了笑:“那就借你吉言咯。”
  “哈哈,咱俩谁跟谁,我老要饭的啥也不盼,就盼着小少爷你能越来越好。”老乞丐见苏清笑了,他也是打心底里开心,手舞足蹈着,却不想他瘸了一条腿,脚下稀里糊涂绊到了一块石头,身子一歪,顺着斜坡,噗通一声就滚下了河。
  “老周老周!”苏清这下急了,慌忙追去,河水黑乎乎一片,水流又急,隐隐约约只能望见个人头起起伏伏往下游飘去,溪宁郡长大的孩子从小会水,他没功夫多想,紧随着就跳下了去。
  冷彻的河水瞬间淹没全身,浸湿的衣衫加重了身体的负担,苏清顺着水流几个起伏,眼前茫茫一片,水花溅打着他的脸颊,他接连撞了几下水底暗礁,好在他有中筑的底子,还不至于救人不成反搭上自己,一路下游,苏清终于望见了前方灯火通明的码头处,有个人影扒着艞板下的柱子向他拼命挥手。
  老周!
  苏清松了一口气,手脚并用,没扑腾几下靠近了艞板,与老乞丐同抓一根柱子,摸了一把脸说道:“老周,没想到你还会水......”
  话说到一半,苏清就没声了,老乞丐一把捂住他的嘴,一股诡异的咸味顺着水珠卷入苏清口中,他还来不及作何感受,只望见老乞丐指了指艞板之上,示意他别说话。
  “你刚才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艞板上有人在问。
  “可能是鱼群撞到了船吧,这大晚上的,哪来的人,你就别多想了。”另一人说道。
  随后艞板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那人可能仍是不放心,四处走动了一会儿。
  “瞧,说了你还不信,咱哥俩这是倒霉命,这次不仅成功抢到了宝物,还活抓了林家的苏怀柔,你说多大的喜事啊,别人都在那边喝酒庆祝,就剩下咱们些倒霉蛋还得戒备四周,副族长也真是的,都到了家门口,这趟他林家被坑了一把,人手还困在山窟,溪宁郡这边肯定蒙在鼓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苏怀柔连同宝物送到薛府就是了,还留在码头做什么。”
  “你懂什么,副族长心热苏怀柔多久了,好不容易成功下套,现在恨不得赶紧生米煮成熟饭,你是不知道,府上已经通过气了,就防备着林家接到消息后出手,你别看现在周围一点动静没有,咱薛府的第三大高手侯镇老前辈就在附近潜伏着。”
  “还有这种事?”
  “我姐夫亲口叮嘱我小心一点,还能有假?现在内有薛五爷坐镇,外有侯老前辈接应,那林家的人,怕是早就接到消息了,不敢送往府内,也是怕林家的人当街动手,给了新任郡守横插一脚的借口。”
  “原来如此,也是,你姐夫在副族长身边办事,知道的是要多一点,看来还是得留意了,万一林家的人突然打来,咱哥俩别当了替死鬼。”
  ......
  那两人往后说了些什么,苏清已经听不见了。
  他此时大脑一片混乱。
  小姑被薛家的人抓了?这怎么可能!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我听错了,小姑怎么可能会被人活抓,真是好笑,溪宁郡这么大,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在画眉巷还有个流鼻涕的小孩叫苏清呢,哪来的这么巧合的事。
  一定是别人了。
  安心了。
  小姑又不是第一次离开家,既然她说了过几天就能回来,那我就老老实实在家里等她好了,也怪我没事到处瞎跑些什么,说不定现在回去,小姑已经像往常一样在家里等我了。
  苏清心乱如麻,那些纷飞的思绪在脑海深处快速穿梭着。
  老乞丐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只当他是听了不该听的秘密,心里害怕,于是目光四处游走,很快发现了艞板前,船只外岸的缝隙,便拍了拍苏清,示意苏清跟上他,苏清犹豫了一会儿,便默然随着老乞丐悄悄潜入水中,两人顺着水流起起伏伏,靠着巨大的商船掩盖身形,躲过了几波手持火把四处布训的守卫,在码头不远处上岸了。
  老乞丐上岸后神情慌乱,蹑手蹑脚的扑进岸边的丛林,一边留意着四周的风吹草动,一边哆嗦着嘀咕道:“要命了要命了,听到这种秘密,小少爷,你说我们没被人发现吧?这要是被薛家的人看见,咱们俩小命可就没了。”
  身后久久无人回应。
  老乞丐心中一紧,回头一看,发现苏清并没有跟上他,只是站在岸边望着码头处灯火通明的地方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的小祖宗诶,你还杵着干什么,都这种时候了,逃命要紧啊。”老乞丐一路折返,拉住苏清就要落跑。
  却不想是苏清甩开了他的手。
  “老周,你走吧。”苏清说道。
  老乞丐急得直跺脚:“这种神仙打架的事,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再回去晚了,你也不怕你爹娘担心。”
  “我爹娘早死了。”苏清只是轻声说着。
  老乞丐愣住了。
  “老周,你快走吧。”苏清又重复了一遍,他低下头,抚摸脖颈上翠绿的玉石吊坠,而后坚定的转身就要再度下水。
  那朴实无华的玉坠是小姑最宝贝的物件,是在他挫败无助的时候,小姑给予他最大的勇气。
  从起初的不愿相信,再到苏清回想起白天薛咏志一反常态的挑衅,几乎是在他离开艞板的短短一瞬间内,苏清确信了,小姑,真的被薛家的人抓住了。
  那薛家的副族长名为薛四海,是薛咏志的父亲,那男人早年丧妻,在见到小姑的第一面后,就挖空了心思想要把小姑娶回家,他好几次登门造访,虽被小姑拒之门外,可苏清远远的见过那体面的男人几次。
  如果是平日里薛四海求而不得,薛咏志今天根本不敢说出那种混账话。
  人心变换,有时本就有迹可循。
  苏清内心深处跃起一股寒意。
  刚才一路潜来,他有心之下,已经摸清了码头现在的情况。
  苏清虽筑身缓慢,可记性很好,当时习武堂的师傅教他拳法,其实他只看了两遍就学会了,后来是想着多看几遍学得扎实,没想到会引起师傅的误会,只是苏清本来就筑身慢,想着狡辩也没用,就默认了。
  他正要下水,老乞丐又拉住了他。
  “老周!你怎么还不走。”苏清有了些火气:“这事跟你没关系,你趁现在赶紧走,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苏怀柔是你小姑吧。”
  出乎意料的,老乞丐说出了这句话。
  苏清身子僵了僵,其实他想说是啊,那是我小姑啊,是我活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啊,要是小姑也没了,真不知道我该怎么活下去了,只是他抿紧双唇,随后更加用力的挣脱了老乞丐的束缚,头也不回的跳入了水中。
  “小祖宗诶,你说你一个半大孩子,你去了能做什么,那些守卫个个身强力壮,你哪会是他们的对手,一个不小心,那些兵刃可不认人......”
  这是苏清没入水底的最后一刻,来自岸上的呼喊。
  武之一途,广博深远,个中差异,犹如天堑。
  溪宁郡内虽是藏龙卧虎,可苏清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孩子,只学了短短两三年的拳,他连真正的武道门槛都没有触摸到,哪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初生牛犊不怕虎。
  苏清不明白,但是老乞丐明白。
  他走过许多的地方,见过许多的事情。
  他明白,那孩子冒然闯入后,即将等待着他的下场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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