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总该告诉我了吧。”魏归见夜阡辰吃完面，声音沉沉地开口。
　　还是一样，夜阡辰沉默了。
　　“你是顾虑我的奶奶吗？”魏归说。
　　“不，并不是。从你奶奶将你托付给我时，她就已经料到这肯定会发生。”夜阡辰道
　　“那为何，你不愿说。”她问。
　　“我怕你受不了。”夜阡辰意识到这话有些含糊不清，又添了句，“到时候谁做饭给我吃。”
　　魏归觉得心拔凉拔凉的，一阵无语。“你放心，我的心理素质没那么差。”她抛出承诺。
　　“好吧。”夜阡辰只得娓娓道来。
　　“这个世界上，人们一直以为人族是主宰。却不知，还有两大种族——鬼族与魔族，也存在于世，实力与底蕴更远超于人族。”
　　“那为何有那么多人不知道？”
　　“人族只有少数人可以修炼，知道太多，反而不好。而鬼族与魔族，他们有血脉之分。血脉低者，与普通人类无异；血脉高者，足以毁天灭地。”
　　“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鬼族野心勃勃，一心想着称霸世界，也曾做出过无数伤天害理之事。或许是造物主被鬼族气到了，所以派下了两个天造奇才降生，用于降服鬼族。其中一个，就是你。”
　　魏归不为所动，耸耸肩膀，表示你继续。
　　“鬼族岂会善罢甘休，当初是派了鬼族的最强者来对付你。”
　　“那后来呢？”魏归问，但心中仍隐隐地有些不安，一个答案在她的心底呼之欲出。
　　没有回应，夜阡辰不说话了。他紧抿着唇，异眸中满是隐忍。
　　“接下来我要说的一切，你必须做好心理准备。”夜阡辰郑重其事地说，但又改口，“算了，你跟我来书房，那里有你想知道的一切。”
　　他终究不愿说，他怕伤到她的心。短短几日，她已成为夜阡辰心中一个重要之人。出自于责任，出自于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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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天，准确的说是从书房出来后，魏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她只记得失魂落魄，只记得那来自内心的颓凉。这跟心理素质无关了，这是来源于灵魂深处的。
　　“魏之阳、君若羲夫妇对抗天承，为护独女爆体身亡，魂飞魄散。天承后沉眠于其女君陌初心脏，成为天生阴阳体的一个媒介。迫无奈下，魔帝君悸何封印君陌初。君陌初隐姓埋名为魏归，由奶奶凌月抚养。”——《魔史》
　　这一段文字，反反复复地在魏归脑海里跳跃，挥之不去。她的心很乱，乱到就像再厉害的特工也通不过的红外射线。
　　《Summer》铃声响起。哈，真叫讽刺，轻快的音乐确实变得沉重。魏归拿出手机一看，是奶奶打来的，是奶奶凌月打来的。
　　“喂，奶奶。”魏归接了电话，轻轻发声。像是有几百年没有喝过正经的水，她的嗓子很哑很哑。
　　电话那头的凌月一听到孙女这样的声音，心头猛地一紧。她知道，魏归怕是已经知道这些事了。
　　“归儿，没事吧。”凌月既是心疼又是担心。
　　“没事。”魏归强颜欢笑着。
　　“归儿，你必须坚强！”凌月严肃地说。
　　“我懂的，奶奶。我，我就想问一句话：我的出生是不是就是一个错误？”
　　“归儿，这不是你的错。”
　　“不是吗？奶奶，我都克死了爸爸妈妈了，还不是吗？”她的声音愈发激动，那份悲痛包裹着她的泪，落在红棕色的地板上。那是心灵风暴。
　　“孩子，你……”
　　凌月的话没有说完，魏归只听见电话那边传来一声巨响，接着便是一阵阵的喧闹。
　　“奶奶，奶奶，奶奶！”魏归一连叫了几声，都无人回答，最终只留下“嘟嘟”的声音。
　　出事了！
　　魏归细眉一蹙，收起手机，往书房跑去。她刚跑到书房，就看见夜阡辰刚打完一个电话。
　　“走。我带你去。”夜阡辰很容易地猜到了魏归的目的，“距离有点远，我们用传送阵吧。”
　　说完，他拉起魏归的手臂，在书房正中央站定。夜阡辰薄唇微动，地上突然亮起，一道六芒星阵赫然印在地板上。
　　“这是传送阵。好了，稳定住心神，开始传送了。”夜阡辰嘱咐道。
　　魏归深吸一口气，竭力平稳情绪。但心中的害怕怎么都无法退散。凌月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她不能失去她。
　　她只感到一阵精神涣散，再一睁眼，却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里似乎就是小说中的世外桃源。这是魏归的第一感想。
　　“快走，这次的事情非常棘手。凌婆婆她可能，可能……命不久矣。”夜阡辰给魏归和自己各贴了一张传送符。下一刻，他们便出现在了现场。
　　眼前是一张床，上面躺着她的奶奶，床边站着五六个紫发紫眸的中年人，还有一个青年女子。是阿幽姐姐，她怎么在这？以后再说吧，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魏归的心很乱，这比她自己受到生命威胁更难受。
　　房内的人注意到了来者，其中一个中年人说了句：“孩子，快过来吧。”
　　魏归失魂落魄地走过去，不，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过去的，是跑还是跌。
　　她跪在床前，小小的手握上了凌月精瘦的掌。“奶奶，奶奶。”她低低地唤着，生怕音量重了，她的奶奶便不见了。
　　“咳咳咳……”接连不断的咳嗽声从凌月嘴中传出。她微微扭了扭头，看着潸然泪下的孙女，那双晦暗的眸子又亮了些。
　　凌月挣扎着要坐起来，奈何双手无力，这番动静，又惹得其一阵咳嗽。这次是真的油尽灯枯了。
　　“归儿，归儿，奶奶恐怕陪不了你了。”凌月慈祥地说着，但那份虚弱藏都藏不住。
　　魏归瞬间泪奔，嗫嚅着嘴，好一会儿她才说出话来：“奶奶，你说过要看我长大，你说过要看我成家，你说过要抱上曾孙。我答应过你会安稳成长，我答应过你会把握幸福，我答应过你以后带你去周游世界。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你若走了，这些约定就这么作废了吗？奶奶，你教过我了，你说我们要讲诚信，要遵守约定。”
　　她顿住了，再开口：“奶奶，归儿不想做言而无信之人，归儿不想你离开。奶奶，陪归儿活吧，归儿会竭尽全力把握住所有幸福。你若离开，归儿再无幸福。”
　　声音越来越低，低到最后只余抽噎。
　　凌月轻轻叹了一口气，费力地坐起，伸手抱住了魏归。“归儿啊归儿，你要坚强，你必须坚强。奶奶走了，不过是早晚的事。但是你必须好好地活，你只要活着，奶奶便死而无憾了。”
　　“不，奶奶，你不会死的！”魏归看着凌月，悲意连绵不绝。
　　凌月伸手抹去魏归脸上的泪，强笑说：“归儿不哭，不哭啦。哭了就不好看了，就嫁不出去了。”
　　“奶奶，我以后不嫁了，我一直陪你。”
　　“那可不行啊，你这样让奶奶怎么走得心安。不哭了，让奶奶再看看你。”凌月嘴角含着笑，她满足了，只是怕魏归……“让我再看一眼吧，让我多看一眼吧。”凌月看着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孙女，声音哽咽了。
　　“归儿，好好活着呀。”
　　“扑咚”的声音格外清脆，她带走了一个生命，带走了一颗涌着热血的心。
　　这一刻，魏归觉得世界灰暗了，她的世界不会再有色彩了。
　　她依旧跪着，她呆呆地跪着，嘴里呢喃：“奶奶、奶奶、奶奶……”最终化为一阵嘶吼：“奶奶！”
　　缓后，她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窗外寒鸦乱鸣，鸣着，鸣着，鸣入断肠人的心，萦绕在她的魂。
　　一片死寂。
　　之前说话的中年人冷静地下令：“准备葬礼，以帝王葬礼安排。幽儿，你带小陌下去休息。阡辰，你跟我来。”
　　“是，陛下。”
　　魔帝安排好一切，却想流泪，毕竟是多年的挚友，但他不能哭。
　　他是魔帝君悸何。有云：自古帝王多无情。但他有心，他看着挚友离去，会哭，会伤心。
　　可他是魔帝，他必须为子民守护一方天地，不论何时，他都要冷静。
　　散尽。未有曲，亲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