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相亲

　　相亲这件事是何军和何慧定好的，对于农村来说，22岁的小伙子没有对象、20左右的小姑娘还没有结婚都算大龄青年了，毕竟这还是1990年。可在魏翔为了让老娘高兴、决定来见见舅舅前单位同事的女儿。那时候梁城还没出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店，等这些事出来了，相亲已经应下，再推脱怕是不太好。
　　魏翔转念一想，嗨，再没时间还不能见个面认识一下么？即便不合适，吃个饭又能怎么样呢？
　　于是，他来了，从那台虎头奔上走下来，蹬着自行车直奔亚洲饭店。
　　其实这就是魏翔和梁家人的经济差距，根据当年买过虎头奔的著名演员李成儒上节目接受访谈说，当年买这台车的时候总价大概70万美元，那年头这些奢侈品都是天价，像一台老式大哥大都要两万八人民币。
　　到了亚洲饭店包厢，何军早早就来了，进屋以后不等魏翔说话，这个拎着公文包的舅舅率先开口：“翔子，你看见满街的平价蔬菜水果店了么？”
　　魏翔点点头，坐在何军旁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替自己外甥着急，要是按照这个规模发展下去，刚刚要站起来的魏翔将会遭受到致命打击。
　　魏翔把梁雅是怎么回事和何军说了一遍，但是，何军误会了：“你的意思是，梁雅的行为是梁本旺在刻意报复你？”
　　“不是。”魏翔解释道：“梁本旺和梁雅属于家族内部竞争，梁雅与我是商业竞争，梁雅必须通过与我的竞争创造极大的收益达到被家族青睐的目的，这才不惜下死手，宁愿损失一大笔钱，也要拿下未来的发展趋势。”
　　“那你怎么办啊！”何军这个发愁。
　　魏翔摇摇头：“我也没太想好，不过，走一步看一步吧。”
　　其实在未来的社会中，面对这种不要脸的高仿行为也是没什么办法，最有效的，就是打官司。问题是你有足够的时间和金钱去和梁雅进行法律上的博弈么？别的不说，当梁雅被告上法庭之后，只需要找个律师拖住官司，把本该当庭宣判的官司以各种理由拖上个两三年，他们就有能力彻底击垮你，到时候即便是法院判了，赔你点儿钱又能怎么样呢？
　　当然了，面对这种恶性竞争的时候，魏翔并没有发愁，尽管局面有点恶心，却还不能击败他，毕竟，上辈子经历过的大风大浪比这恐怖多了。
　　嘎吱。
　　亚洲饭店的包厢房门被推开了，服务员端了两杯茶水进来询问：“魏老板，客人到了么？是不是可以准备点菜了？”好家伙，在这儿被砍一回他都要成名人了，亚洲饭店几乎没人不认识这个货。
　　“稍微等一会啊……”
　　这本该是最正常对话，可当房门被打开那一瞬间，魏翔借着门缝的光看见走廊里过去一伙人，这伙人也从狭小的缝隙中看见了他。
　　梁本旺！
　　魏翔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男人，何军直接伸手按在了自己外甥手背上：“别激动啊。”今天是相亲的大日子，无论如何也不能发生任何意外，更何况，最近去政府开会的时候何军总能看见这个梁本旺和政府各级别领导走在一起，很明显，他走的是政府路线从商，留了心眼的何军私下打听过，据这小子正准备借着梁城市一建的招牌承包下政府修路的工程。
　　1990年承包修路工程起码要百万级别的资金垫底，这不是魏翔可以惹得起的级别。
　　魏翔当然没动，他就不是那么冲动的人，甚至还从梁本旺具有威胁性的视线中，看到了那么一丝丝愤恨的意思。
　　当那个人影在自己包间的门口走过，何军也松开了压制魏翔的手，还劝慰的说道：“别冲动。”
　　瞧着手上被捏红的手印，魏翔望着自己亲舅舅问了句：“咱俩谁冲动了？”
　　何军一下说不出话了，挥了挥手，说了一句：“不聊他了。”
　　何军对梁本旺这个人也很有意见，他尚未认识这个人之前，就在市政府见过这小子，那时候，此人过来弯腰弓背的打招呼，借口是：“何主任，我是魏月的未婚夫，应该叫您舅舅。”当时何军正掌管着梁城的经济大权，在经济局不能算是说一不二吧，起码也是经验丰富的老人儿了。等被降了职，算是落魄了，这梁本旺即便在市政府看见自己也和没看见一样，当时魏月可还没有逃婚。
　　“何主任，呦，何主任，真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这边刚刚进入了不愉快的氛围之中，包间的房门被一名中年妇女推开了，这个女人穿着很九十年代的西装，不同的是下半身搭配的并非是裤子而是裙子，这是那个年代最流行的款式，当时很多人专门买布料去裁缝店做。她身后还敢跟着一个女人，穿着非常简单的运动服，马尾高高梳起，双手插兜，看起来稍稍带着一种拘谨。
　　何军赶紧站起来了，拉着魏翔起身介绍道：“您可来了，来，我给你介绍一下，我外甥，目前梁城最大的平价蔬菜水果店老板，魏翔。”随后看着魏翔说道：“翔子，这是经济局马科长，我的老同事。”
　　马科长很客气，主动过来与魏翔握手：“你的店我听说过，是真正为老百姓解决了问题的，而且，盈利方式很有创意。”
　　“抄袭，偶尔在电视看到一部外国电影，里边就是有这种会员收费的制度。”魏翔也没居功自傲，反而对这些夸奖表现的很平淡。
　　何军立即打圆场：“嗨，天下文章一大抄嘛……”说完这句话他就觉着不舒服了，刚才还和自己外甥痛骂抄袭者不要脸……
　　“服务员，点菜。”
　　为了缓解尴尬，何军赶紧进入到了下一话题，冲着马科长带来的女孩问道：“姑娘，想吃点什么？”
　　魏翔则是打量了这个女孩几眼，那个女人同样也在看着他。她，怎么说呢，和梁雅不太一样，那娘们身上自带女强人的气质，可人家，真就是普通的邻家大女孩，还是那种目光一对视就要赶紧挪开的类型，问题是，房间一共这么大，你们俩又是来相亲的，不互相看还能看哪呢？
　　“姑娘？”何军见没有回答，又问了一声。
　　马科长在坐子底下捅了自己女儿一手指头，赶紧搭话：“那什么，我也介绍一下，这是我女儿，秦舒。”
　　何军一听这个名字就笑了：“秦舒？情书？哈哈哈哈，老秦还是这么浪漫啊。”
　　“嗨，一个穷作家，这辈子什么都没攒下，也就剩下这点浪漫了。”
　　这一聊上老秦，魏翔才知道这个女孩的家境，这是个书香世家。马科长的丈夫是个作家，梁城作协的主席，平时呢不显山不漏水，用马科长的话来说，此人对凡尘俗世总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包容，当然了，魏翔并没有听懂是什么意思。
　　只是……魏翔不明白为什么相亲的家属一定要上来先介绍双方缺点，在北方，这种相亲模式似乎已经成了定式，只要双方媒人关系不错，那半开玩笑的揭短就没完没了。还好，自己舅舅嘴上带把门的了，要不然，光是看寡妇洗澡一件事就能让魏翔钻进地缝里去。
　　片刻之后，酒席宴摆上，相亲宴上魏翔和秦舒俩人尴尬的真是一句话没说，只有马科长和何军问到了问题这俩人才会回答一嘴，惜字如金的啊，完全没有2020年男女在各种聊天APP中的巧舌如簧。
　　“马科长，要不让这俩孩子出去走走，相互了解一下？咱们俩也许久未见了，就在这儿随便喝点，等咱们吃完喝完了，估计他们俩也了解的差不多了。”
　　那个年代相亲全是压马路，也没别的事可做，这何军才提议让俩孩子出去，否则这俩老人都要尴尬了。
　　就在此时，包间的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了，梁本旺端着一瓶茅台和一个酒杯走了进来，进屋来都没看魏翔和何军，奔着马科长先打招呼：“马科长，您怎么在这儿呢？我刚才就看见您了，这不，赶紧过来敬杯酒，顺便向您讨教一下梁城经济发展的事。”
　　他可不是来讨教什么梁城经济发展大计的，就是来找麻烦的，因为魏月逃婚给了自己一个巨大无比的难堪，也因为当初像狗一样被自己踩在脚下的魏翔竟然也人五人六的进了亚洲饭店了，更因为梁雅将平价蔬菜水果的事做成了商业计划书发回到深圳得到了亲爹的赞赏，而他承包公路建设的事至今还没有任何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