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被顶黄的菜市场

　　清晨，玩了一宿牌的老林在其他两个小流氓的陪伴下走向了一家早点摊，那甩着膀子横晃的劲头，能一眼看出这玩意儿的职业属性。
　　“老板，十根油条三碗豆腐脑。”
　　老林刚坐下就直接点了餐，从脸色上来看，今天运气可能不太好。
　　旁边的小流氓赶紧顺毛摩挲：“玩了这么多年牌，就林老板最大气，昨儿一宿得输了一百多吧？瞧瞧人家，面不改色心不跳，这要放在我身上，都能尿了裤子。”
　　“那是，林老板是谁啊？这一片儿大市场的老板，每天的钱如流水般过，还能在乎这仨瓜俩枣的？”
　　老林撇了这俩货一眼，可能是被捧舒服了，说道：“就这百八十的叫事？我那市场虽然说小点，但是一天也得两三百收入吧，四百多个摊位一个一块钱，就算不爆满也够花了。”
　　这老林啊，原来是个流氓，趁着搞活经济的档口盘了市场，早期这一片还有其他人，可这小子什么损招都有，愣给人整黄了。从此开始，发了横财，每个月进账将近七八千，日子多滋润就别提了。
　　俩流氓能说什么，陪着呗：“林老板，您告诉告诉我们成功的经验吧。”
　　林老板伸手一指选出由仓库改成的蔬菜水果店：“瞧见没有？那儿原来是个仓库，现在改成了店面，这开店啊，不是越大越好，店越大，费用越高，也失去了市井气，谁不愿意去有人气儿的地方买东西？”
　　“林老板这的确挺奇怪的，谁家蔬菜水果店用那么大一个仓库？”
　　“嗨，天底下不会做买卖愣要跟着国家搞活经济的人多了去了，人家想死咱们也不能拦着啊。”
　　“我跟你们说，就这种店，连一个月都顶不下去，必黄。”老林像是个商业大家似的侃侃而谈，说话的功夫，一个戴着红袖标的居委会大妈打他身边走过。
　　“王大妈，干啥去啊？”他是做市场生意的少不了和三教九流打交道，自然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这不是林老板么，在这吃早点呢啊？”说着话又看了一眼旁边的两个流氓，晃着水桶腰：“你怎么和这种人在一块待着，我跟你说这俩人就是骗子，涉赌，弄得我们辖区好几家都跟着打架，离他们远点。”
　　林老板赶紧点头：“嗨，我这也是赶巧碰上了。”他都没好意思说自己玩了一宿的事。
　　“那什么，咱们辖区开了个蔬菜水果店，我还得过去帮忙，先走了啊。”
　　望着居委会大妈离去的身影，林老板开始皱眉了：“这蔬菜水果店是她们家亲戚开的？要真是如此，还得手下留情……”
　　正想着，那蔬菜水果店开门了，里边走出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看那年纪还真有点像王大妈的儿子。
　　“林老板，您不是说这家店得黄么？怎么排上队了？”
　　林老板刚才还看不起的蔬菜水果店眨眼之间被那些骑自行车上班的人给围上了，一个个呜嗷喊叫的冲里边说着话，居委会王大妈还在帮忙维持秩序……
　　“魏老板，订一把韭菜，晚上吃馅……”
　　“王大妈，给写一捆小葱，一把蒜苗……”
　　开玩笑呢吧！
　　林老板刚才看你还是空无一人的店面一下就人满为患了，跟工厂门口到了上班时间差不多。
　　“魏老板，会员费我们交了，可您这菜不新鲜可怎么办啊？”
　　正忙着记录的魏翔解释道：“各位放心，你们的会员费现在都放在居委会，只要我这儿有问题，立马退钱，一分都不差，咱们居委会给做担保。是不是，王大妈？”
　　王大妈笑着点头：“没错，昨天我亲眼看见的，何主任把钱锁进保险柜了，这笔钱半个月后才会给到魏老板，这样咱们三方都放心。”
　　“魏老板，我这大早晨的，也没想好吃什么……”
　　魏翔赶紧回答：“那不要紧的，我先给你写上俩茄子四个土豆，到时候你要不想吃了，随时退换，一分钟都不带耽误你的。”
　　这就是魏翔的经营之道，他把所有方便都给了老百姓，你要是不知道吃啥先写上，哪怕菜来了不想吃了也给换，赔钱都换。你好意思换第一回、第二回，还好意思换第三回么？吃什么不是吃？可人家魏老板的态度就是让你那么舒服。
　　当然了，这会员费也没完全进了保险箱，否则房租啊，村民的菜钱他怎么给？是一半的会员费进了居委会的保险箱，一半落去了魏翔的口袋。
　　有了亲舅舅何军的帮忙，人家把仓库以最便宜的价格租给了魏翔，加上这些居委会大妈的加持，连收钱都不用亲自动手。对了，还有魏公庄的村民免费送菜，魏翔几乎刚开起买卖这生意就上了正轨，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事，创业者有几个能有这种先天条件？魏翔能不高兴么？
　　有人高兴就有人不高兴，老林找人问了问蔬菜水果店的事，问完了都要气傻了，刚才还巴巴的给人上课呢，要是按照人家的说法，自己那个菜市场马上就要被顶黄了。
　　整个辖区的人都给这个姓魏的交了会员费，那以后谁还去菜市场买菜？能被蔬菜水果店顶黄的菜市场，自己怕是第一个。
　　不行，得想个办法。
　　林老板走了，等回到菜市场更是傻眼，以往大清早就开始过来摆摊的农民一个没到，偌大的市场只剩下了肉摊，逛市场的老头老太太更是一个没来，那林老板还能坐得住，连办公室都没进直接去了附近公园。
　　好家伙公园都爆满了，各路老头老太太下棋打扑克玩的那就一个不亦乐乎。老林找了个认识的老人问道：“大爷，今儿没买菜去啊？”
　　大爷一边摸牌一边说道：“不用去了，这不开了个平价店么，农村什么价他这就什么价，孩子们早晨上班去下个订单，下午下班回来顺手就把菜带回来了，还逛什么市场？”
　　平价店？
　　听到这，林老板心就凉了一半！
　　怪不得老百姓蜂拥而至，原来这小子根本不挣钱。
　　那市场的摊位费哪还有人愿意交，谁还买加价水果蔬菜？
　　一天很快过去，林老板不服的再次出现到了蔬菜水果店门口，正赶上一辆辆毛驴车、三轮车从魏公庄方向运菜过来。
　　“翔子，菜给你送来了啊，按你说的搭了一辫子蒜几捆大葱。”
　　“魏翔，我们家那车上还搭了点刚长出来的小辣椒、腌咸菜的萝卜樱子、辣椒叶子。”
　　魏翔太狠了，他也怕有人竞争，干脆让这些农民把自己小院里的菜都给搭了进来。农村没有买菜的，想吃啥自己在院里种，可是，种下去的菜还能吃得完？往往都浪费了。魏翔一琢磨，你们浪费也是烂在地里，那就不去送点，谁过来买菜给搭点蒜、葱，看着不起眼人缘是落下了。
　　做买卖有比人缘更值钱的么？
　　一天在忙碌中结束，尽管也出现了一些小插曲，比如说想换点和订单不符的菜，魏翔也不在意，让怎么换怎么换，补个差价的事。他这虽然麻烦了点，但是买菜的高兴。
　　夜幕中，魏翔骑着自行车回到家，老妈正坐在炕上补衣服，这小子将兜子里钞票往炕上一扔，整整五叠十元，每叠一百张，一共五千块。
　　“我的妈呀！”老太太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这是一天的卖菜钱？”老太太哪懂啊，还以为一天挣了这么多。
　　“妈，您还真敢想，一年的还不够瞧了？”
　　魏翔算账的说道：“居委会一共帮咱们收上来五千户的钱，蔬菜六千、水果六千，这是一万二，我算了一下小店的维护、雇工费用、房租，一年下来差不多得一千多，这回咱们的净利润将近一万。妈，梁本旺的彩礼钱，能退了。”
　　“就这么把一万块钱给人家了？”
　　何慧看着那一叠叠钞票：“我咋舍不得呢……”
　　魏翔看着老妈掉钱眼儿出不来的目光：“妈，放心吧，用不了一个月，这钱，还能再来几回，到时候您就不会舍不得了。”
　　对于他来说，钱什么也不算，只要家里的老妈安好，一切都不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