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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云永中短篇武侠小说集 / 七 表白

七 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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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康仁和陈父回了天下客栈。
  陈父和陈芸幻相见,自是欢欣异常。
  陈芸幻对李康仁道:“谢谢李大哥,多谢。真的,我不知道如何谢谢你。”
  李康仁道:“都是自己人,不要客气。这是我们侠义道应该做的。”
  陈芸幻道:“王一那狗贼怎么样了?死了吗?”
  李康仁摇摇头,“没有。我们没有大战。”
  陈芸幻道:“那你怎么能救出我父亲的?”
  李康仁回道:“我把傲天诀交给他,就可以了。”隐去自己已经废去武功不说,自然是不想陈芸幻有什么负担。有些事,不说比说更好。李康仁现在反而觉得一身轻松,全身苏泰那种轻松。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现在自己没有任何武功了,那责任也便没有了。没有压力,没有重担,李康仁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就像回到了十七八岁那时候,日子空空的,心里空空的。
  陈芸幻道:“那岂不是更要糟?”
  李康仁惊讶道:“怎么说?”
  陈芸幻道:“他一旦练成傲天诀,岂不是天下无敌了,那遭殃的人岂不是更多,他就可以为所欲为了,那可真是浩劫了。我们陈家的大仇,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得报了。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王一这种人留世上,老天真是不长眼啊。”
  李康仁微微一笑,“他练不成傲天诀的,傻瓜,不要担心了。”
  陈芸幻不解,“为什么呢?”她本不是武林中人,自然不晓得一些秘闻了。李康仁解释道:“傲天诀是一门很玄妙的武功,坏人是不可能修炼的,他们没有资格。因为他们没有浩然正气,没有正气,便是破解了傲天诀的玄妙强行修炼也没有任何威力。”
  据上古传说,有了宇宙之后,正气和邪气互相作用,才演化出了这个世界。所以世上的任何事物都分正邪,包括武功。有些粗浅的武功虽然可以破解,但威力会大打折扣,甚至会反噬其主。
  李康仁继续道:“就像有些至阳至刚的武功,就不适合女子去练,强练,只会出现很多不可预知的不良反应。”
  陈芸幻露出了笑容,拍手道:“好耶好耶,那王一岂不是要郁闷死了,哈哈。”
  现在王一真的很郁且闷,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一修炼傲天诀怎么就胸口疼。起初以为是关头,只要挺过去就可以了。再练,气都喘不上来了。他是一代高手,自然知道武功分正邪,但傲天诀他也是知道一点的,几十年前的一个魔头就练成过。自己为什么就不行呢?思来想去,他终于知道内因了,他手里的傲天诀是经过改良的版本,完全变成了正道的武功,邪派是别想染指了。
  王一气得扔了傲天诀,“可恶,白忙活一场。”
  又思索了一下,心里有了主意。别人可以创出这门武功,可以改良武功,那自己也可以啊。但王一还不是宗师级别的人物,想改变一种武功,那是千难万难。
  刚燃起的希望又被扑灭了。
  天色不早,李康仁和陈芸幻父女在天下客栈住了一晚,修整一下。这一晚,李康仁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想了很多很多。明天他们就要分别了,回到各自的世界中去,然后没有任何交集。难道就这样分道扬镳天各一方吗?自己这时候对她表露心迹,她会接受吗?毕竟自己比她大了十几岁呀。要是表白失败,那该多糗呀。但是不说出心里话,自己以后可就要单身一辈子了。没人说话,没人陪伴,那种日子实在是过怕了。死也就死这一回了,那就拼了。主意打定,李康仁却没有了睡意。
  索性爬起来,到外面看看。
  走出房间,才发现陈芸幻也出来了。
  “嗨,你也睡不着啊。”陈芸幻先开的口。
  “这么巧啊,我也是睡不着,出来走走。”
  “哦,那我们聊聊天吧。”
  “好啊。”
  “小芸,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啊?”
  “和我爹回家去啰。不过,我真不想回去。”
  “是嘛。”李康仁心里想,她大概也想着和自己去浪迹天涯。要是这样的话,真是太好了。
  “毕竟陈家沟死了那么多人,在那么多死人的地方生活,我害怕。”
  李康仁有些失望,原来是为了这个。
  “他们都是你的亲人,就算变成鬼,也不会害你的,不要害怕。”
  “话是这么说,但我胆子小,黑夜里都不敢出门的。”
  李康仁停了一下,他很想说:那我以后保护你啊。可是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他害怕,他从没有这么害怕过。大战阎霸玄,对阵王一,失去武功,他都没有害怕,然而面对一个少女,他却害怕了。也许这就是爱情吧。面对爱的人,你总会有害怕的时候。
  陈芸幻发现他没接话,问道:“怎么了,李大哥?”
  李康仁道:“没什么。那你暂时到龙虎山居住,怎么样?我们再建一间茅屋,等你不恐惧了再回去。”
  陈芸幻道:“那也不错啊。不知道我父亲怎么想。”
  李康仁道:“他应该不会反对吧。”
  陈芸幻道:“那我们就是邻居了。”
  李康仁道:“嗯。就这么说定了。”
  但是陈父却不答应,第二天陈芸幻把意思一说,陈父就表示了反对。他是死也要死在陈家沟的,那里有太多回忆。他已经老了,不想再漂泊了。再说再打扰李大侠也不好。“要去龙虎山,你一个去,我是不去的。”陈芸幻一个人住在龙虎山又不是太妥,没有办法,只得去找李康仁。
  李康仁还以为事情会很顺利,没有想到事与愿违。
  “李大哥,你说怎么办?”
  “那你们先回去吧。”
  他心里其实是想说:我跟你去陈家沟吧,保护你,陪着你,好不好?只要你一句话,上天入地,我都在你左右,你说好不好?可是,他就是说不出口。
  到了三岔路口。一条去龙虎山,一条去陈家沟,一条去毕镇。
  陈父和陈芸幻走上了中间那条路,陈芸幻走了几步,回头望了一眼李康仁。就是这一望,让李康仁有种错觉,仿佛她跑回了自己身旁。然而并没有。李康仁突然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这一走,也许就是永久了吧。永久分离。自己永久孤单。生活陷入永久灰暗。陈芸幻也成了曾经,就仿佛天上的云彩,没有常形,时时变换。原来也还是一场梦。
  李康仁走上了左边的小路。他已经落寞。这条路他不知走过多少遍,今天走起来却感觉很特别,好像从没有来过,变得很陌生。唉,生活又恢复从前了。都是这该死的勇气。我怎么就没有呢。脸皮再厚一点,再不要脸一点,事情也许就成了。怎么就没有办法说出口呢?就是孤独的命,只能怨自己,怨不得别人。
  追甄岚没费多大劲啊。那是因为甄岚也喜欢自己。但陈芸幻就不同了,毕竟年纪放在那里。好友古成有曾告诉过他,追不同的女孩子呢,是要有不同的方式方法的。那追陈芸幻的方法又是什么呢?死缠烂打?山盟海誓?平淡如水?还是真情告白?又或者自己根本就没有门路。
  李康仁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回到了龙虎山。
  日子回到了当初的样子。吃饭,睡觉,写书,种菜。
  过到第七天。李康仁知道,这日子没法过了。这是一种言不明道不清的感觉,像是生了病,吃饭不香,干活像丢了魂,度日如年。
  也许她就喜欢成熟稳重型的呢?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也许是好的相遇呢。
  李康仁向空中扔了一枚铜钱。他打定主意了。就让老天做出决定吧。有字的一面,就去找她。没字,就忘了她。
  铜钱扔了上去,落了地,滚了几下,平躺在了地上,“绍定通宝”,字朝上。
  字朝上。
  字朝上。
  字朝上。
  李康仁兴奋不已,在心中默念了三遍。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她,一定能成的。
  事不宜迟。李康仁收拾好包袱,马上动身,他真恨不得立刻飞到陈芸幻身边。
  一路上,李康仁都是运用轻功在赶路。他的轻功叫飞羽。三天,只用了三天。本来要五天的路程,他硬是缩短了两天。
  进了陈家沟。可以说是十室十空,没有看见一个行人。村外有一大片坟地,李康仁一进来就看见了。
  李康仁也不知道陈芸幻在哪里,便爬上了一颗大樟树,四下看了看。还是没有任何发现,村子还是比较大的,要发现一两个人,那是很困难的。没有办法,李康仁只好扯开了大嗓门,喊道:“小芸,你在哪里?”
  没有回应。
  李康仁又喊:“我来找你了,我现在在村口,你出来。”
  李康仁跳下树,往村里走去。过了一会儿,就看见陈芸幻满面春风地跑了出来,好像风中的一朵花。她穿了一身红衣,看上去充满活力又可爱。
  “你怎么来了?”
  李康仁见了她,真是好像自己又活了过来。这种感觉很奇妙,虽然分别才几天,但感觉已经过了好多年。他真庆幸,自己来了。不来的话,人生将是永恒的黑暗,然后死去,然后腐烂,然后消散。
  “我想你了。”
  “到我家去吧,我带路。就前面不远,一下就到了。”
  说出我想你了这句,后面的话就水到渠成了,“这几天我天天想着你,无时无刻都是想你,我发现自己已经不能没有你了,你能接收我这只流浪狗吗?”
  陈芸幻愣了一下下,“哦,我把你当尊敬的大哥哥,你却整天想着要追我。不乖哦。”
  李康仁道:“我是认真的。我是真心的。我是真想追你。给个机会啊,小姐姐。”
  陈芸幻道:“机会我也想给你,但是我现在大仇未报,实在是没有心情谈这种事情。你能理解我吗?”
  李康仁道:“小芸,不要再浪费时间了。你就是再练十年,也不是王一的对手。他是武林的王,天下第一的大坏蛋,忘了他吧,少和恶魔打交道。”
  陈芸幻道:“我也想忘记,我也想的,但是,那是全村的人啊,一百多条人命啊,我怎么可以忘记呢?我经常梦见那些死去的亲人,他们都叫我去给他们报仇啊。但我一个弱女子,能干什么呢?我只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姐,手无缚鸡之力,就凭我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要报仇简直难于上青天。”
  李康仁道:“时间会治愈一切的。慢慢来。”
  陈芸幻道:“李大哥,你不是王一的克星吗?只要你杀了他,我就嫁给你。”
  李康仁万万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有种伤心的刺痛。报仇完全可以毁了一个人啊。
  李康仁道:“爱情不是交易。小芸,要有平常心,不要迷失自我,那样得不偿失的。”
  陈芸幻道:“不要说这些了,到里面坐吧。跟我来。”
  李康仁随着陈芸幻进了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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