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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少爷，你真是千不该万不该提起‘约柜’那个地方，还把它作为赌注的筹码和别人决斗，您这是把你的亚父大神官卖了啊。”凯恩一脸愁眉苦脸的样子，将手中的冰袋递给休伯特。他已经想象到大神官听说这件事情以后会怎样雷霆大怒地责怪他了。
“没关系，只是为了激励自己而已，成人礼还没开始呢。”休伯特面无表情地接过冰袋，敷在自己头顶的伤口上，想起了另一件事情：“哦，对了顺带一提我把你也卖了，为了获取一些必要的情报。”
凯恩的眼睛绿油油地盯着休伯特，如同怨妇一样充满了怨念，看的休伯特心里发毛。
“没关系的，我想以后你反而会感激我的，真的不骗人。”
“少爷你是人贩子吗，卖我们这些老胳膊老腿也没用啊。”凯恩哀嚎道，就差扑到休伯特身上哭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原本人畜无害的小少爷会做出这种事情。
休伯特充满歉意地笑了笑，然后那张小脸渐渐严肃起来，他轻声说：“对不起，但是除了你们以外，我……什么也没有。”
那张孩子的脸上露出了和年龄有些不相符合的悲伤。他沉默下来，变得很安静。
凯恩脸上的神色缓和，坐到了他的身边，伸出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这样想，有靠山是一件值得骄傲而不是自卑的事情，更何况小少爷你也不是那种喜欢依赖别人的人，挺起胸膛。”
“可我，终究是没有办法和丽雅雷蒙德他们相提并论，阿洛肖说的对，四个月以后从一个连刀都不会握的废物变成圣堂合格的参者根本就是天方夜谭。我自己也根本没有这个概念，但是我还是要说出来，比起他我才是那个死要面子的家伙。”
“我真的有想过我会不会是什么特别的人，大神官的养子，神秘的失忆之人，学习神术的时候我能和亚当斯一样，抬手就是三阶神术入门，完美的灵力共鸣者，学习剑术的时候自己的身体就能动起来，从容地闪过阿洛肖的双刀。但是这些事情都没有发生，我熬了四个通宵才堪堪完成只能用来照明的光明术，上剑术课的时候只能坐在休息席上抱着剑发呆。在这座天才的圣堂里我就是一个普通人，亚父，也再也没有来看过我，大概他也对我这个普通的圣堂参者而感到悲哀吧。”
休伯特说着，越说头颅越低，像是要低到地下，那双铁灰色的眼睛充满了难过，在这个神的摇篮中，生而为人的他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凯恩也有点不忍，摇了摇他的肩膀，安慰着他。
“嘿，没事的小少爷，你还有我们呢，你的亚父大神官亚伯拉罕，虽然算不上什么慈悲老头但是最起码他是一个负责的人，那家伙失踪了那么久也该出来照顾一下你了。至于你是天才还是普通人，我说过了现在的你只是失忆了而已，失忆之前你是我见过最强大的天才，要有信心，等你恢复了以后，无论什么人统统吊打！”
“真的？”
“当然是真的！”凯恩扬起头猛灌一口酒，一脸正色道。
休伯特看着凯恩有点发红的脸，扑哧一笑，摇了摇头：“撒谎，大叔每次想说谎的时候都会喝酒，用酒醉来掩饰脸红，别当我是无知的小孩子好吗。”
“但是，谢谢。”休伯特轻声说。
“凯恩，你知道亚述的魔星究竟是什么人吗？”他忽然说道。
凯恩一愣，露出一副思索的样子，摇了摇头：“是亚述之乱里的传说吧，和丽雅身为紫瞳的魔女一样，据说是一个军事天赋极高的孩子，可惜关于他存不存在都两说。那场战争中活下来的人都对那一战闭口不谈。”
“为什么？”休伯特下意识地问。
“因为那一战活下来的将军成了皇帝。”凯恩道，烈酒的辛辣在他的喉咙里打转，仿佛是那段历史对人类的嘲讽：“现在的罗马国王查理•巴斯曼就是在那一战后叛国，用刀子取来了王冠。原本叛乱的将军被处死了，而被派去平定叛乱的人却成了最大的叛乱这种事情你让王室怎么说呢。”
“而且那一战，教会似乎也牵扯其中，图灵大主教亲自带着十字军去了吧，说不定丽雅就是那个时候被他带回来的。”凯恩若有所思地说：“至于魔星，则在之后完全消失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有人说那或许根本就是一个杜撰，有人说他已经死了但是没被发现。后来王室正式宣布亚述的魔星已经死了，避免再有人打着魔星的旗号叛乱对新皇帝产生不好的影响。”
“听上去真是充满了阴谋的味道。”
凯恩耸了耸肩：“人类的历史本来就是战争史和阴谋史，这一点在我们人类吃下智慧从上帝的园子里出来就注定了。具体的真相说不定你还真能在约柜里找到，毕竟那里记载着世界的暗面。不过你现在的权限肯定不够。”
“那凯恩叔叔呢？”
“你亚父绝对会把我打死的。”凯恩肯定地说:“那是大主教参与的事情。”
“这样啊。对不起，是我有点想当然了。我其实只是想知道丽雅的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不肯说但是提到那个的时候总是会很难过。”休伯特叹了口气，眼神有点暗淡，铁灰色的眼睛看上去有点凄凉：“我在想那个魔星，对她而言一定是很重要的人，也是很厉害的人，在天崩地裂的巨大动荡时坚定站在她身边的人。我也想成为那样的人。”
望着那双发呆的眼睛，凯恩摸了摸他的头发，淡淡地说：“她现在是图灵大主教的养女，绝对不会出事的，那个男人也不会让她有事，不然整个梵蒂冈可没人能承受他的怒火。而且丽雅本身也不弱，圣堂能够伤到那个小魔女的人大概不多，她不需要谁的保护。”
“但是不需要保护不代表不会孤独，不是吗？一直是两个人，突然变成一个人，谁都会难过的吧。”休伯特微微扬起目光说道，让凯恩的手一顿。
“于是结果你还是来了。”大神官亚伯拉罕•蓝丹点亮桌上的烛火，不动声色地看着坐在桌子对面局促不安的凯恩。
“是啊是啊，你又没有看到休伯特的那副表情，在这样下去都快要得抑郁症了。”凯恩抖着腿没好气地说：“你呢，半夜三更不睡觉在这里干嘛呢，别告诉我你监听了我们的对方然后可以在这里等我抓个现行。”
“我哪有那么无聊。”
事情的经过大概是这样的，被休伯特的话语打动或者同时也是为了满足自己好奇心的小贼凯恩在凌晨两点偷偷摸进无人看管的约柜，正准备寻找关于亚述之乱和丽雅的相关档案，突然之间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黑暗里浮现出一个看起来长得与大神官蓝丹极像的白衣鬼魂，或者说与鬼魂长得极像的大神官蓝丹……如果不是凯恩的心理素质过硬大概已经躺在地上口吐白沫了。
“深更半夜您老人家不早睡在这里守夜呐！不知道早睡早起对身体好吗！熬夜对心脏不好万一哪天你猝死了你指望我把休伯特带大吗！”凯恩显然还没有从惊吓状态中恢复过来，槽技全开。整个梵蒂冈里也就他这个神官敢和大神官这么说话。
蓝丹倒也并不生气，只是以一副平淡的口吻说：“万一哪天我死了，你会是我的继承人。”
这忽然郑重其事的语句让凯恩缩了缩脖子，有些畏惧地说：“怎么突然就安排起后事来了，这算是深夜托孤吗，可是没有什么法律效力啊，不如我们明天早上召集群臣说啊？”
蓝丹没有理会这家伙的白烂话，而是将一份档案放在凯恩面前，同时眯起眼睛打量这家伙：“你来是为了找这个？”
那是一份漆黑的文件，以银白色的锁链束缚着六翼天使的徽记，四散而开的羽翼和锁链都是用烫银焊在上面，光是这样复杂的工艺就足以起到防止伪造的目的。
“编号代码11372，亚述之乱。”
“对对，没错，谢谢你还这么热心地帮我找出来了。”凯恩兴奋地搓着手手，但是等到他的手触及那漆黑的扉页时，他忽然闻到了一丝古怪的味道。
“什么东西烧焦了？”这个味道他再熟悉不过，有什么东西被火烤焦了。
“你翻开看看就明白了。”
凯恩翻开，如他所想的那样，平日里脸上的嬉皮笑脸全部消失了，那副严肃起来的神情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被人烧掉了。”他低语，取出随身的酒壶，沉默地饮着，不是为了把自己灌醉取乐，而是为了让自己的大脑清醒起来。
那份文件毁了，甚至可以说除了封皮以外，内部的纸张全部被人烧掉了，只留下焦黑枯黄的碎片。那些碎片甚至还带着微微的热度，显然烧毁它的人才刚刚离开不久。
“约柜的文件都是由我刻下了封印神术，在那个神术被突破以后我就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了。然后，你说巧不巧，发现了你在这里正好也在寻找这份文件，正好你又是精通火属性灵力的神官。”
亚伯拉罕依旧不动声色地看着凯恩。
凯恩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很久之后才向大神官举起酒壶：“不是我，要是我做的我早就跑了，还在这里乖乖地等你？而且你自己也说了，巧合太多了。”
两个人彼此之间注视了很久，然后不约而同地都笑了。他们是多年的老友，太熟悉对方的风格了。在大神官连说两次正好的时候凯恩就猜到大神官没有怀疑他，太过合理的解释反而令人觉得伪造，而大神官笑纯粹是觉得凯恩绷着一张脸额头却紧张冒汗的样子很好玩。
“给。”他递过去一张手帕。
“你这是要吓死我，吓得我心脏病都要出来了。”凯恩心有余悸地擦着汗，难得义正言辞一回还是露出了马脚。
“算是惩戒一下你的图谋不轨吧，这里的东西，讲道理你的权限是不够翻阅的。”
“是是，但你也说过这里不是真正的约柜，真正的约柜在别的地方，所以我还不至于被砍头。”凯恩大大咧咧地说。
虽然对外号称约柜，但是只有凯恩与大神官少部分人知道这里并不是真正的约柜，虽然确实保存了许多重要的文件档案，但是远远不足以被称为历史的备份。真相大概只有大神官一人知道，凯恩曾经问过，但是大神官只是说这里的文件不过是翻译过来的东西。
“所以有怀疑的对象了吗？”凯恩问道：“学生们有可能吗，休伯特今天晚上才提了约柜就发生这种是，会不会是阿洛肖？”
“学生们是不可能的，别说他们没有权限上到这一层，单单是我的封印神术也不是一般的神官能够解开的，而是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亚伯拉罕皱起眉毛。
“你怎么知道的？”凯恩疑惑地说，大神官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他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我住在圣荻克斯大教堂，封印被破开的时候就立马赶了过来，不会超过五分钟，而我在这里的时候正好看到你在畏首畏尾地在书架上寻找什么。你自己刚刚也说了，烧毁这些东西的人可能才刚刚离开不久。他本可以直接带走这份文件非要用现场烧掉这种麻烦的手段。”
凯恩明白了，然后瞬间觉得毛骨悚然。从约柜出来只有一条路通往下一层，按照时间上来说他应该正好与那个犯人擦肩而过，或者，更加恐怖一点，他在这里查找东西的时候，有个人就在他的身边，随手将手里的纸张化成了灰烬。而他什么也没有听到，就连呼吸声与脚步声都没有！
无声无息地破掉大神官的神术，再逃过他的感知力从容离开这里，顺便在看到来人是他以后临时起兴栽赃了他一下……
“你说的对，他不可能是学生，最起码不会比我弱。”凯恩握着酒壶的手有点颤抖，“而且他在调查亚述之乱，会是为了什么？丽雅，还是在找那颗不知去向的魔星？”
亚伯拉罕五指贴合，用大拇指支撑着额头，紧闭双眼，这是他沉思时的习惯。片刻之后他拿起那份漆黑的档案，面无表情地丢到垃圾桶里。
“不，他们不是为了找亚述的那一代，他们是为了对付休伯特，或者说，是为了对付我。”
这个肯定的结论让凯恩觉得心情沉重：“那休伯特与阿洛肖的问题呢？”
“你放心，我已经给他安排了一个老师，到时候你们一起辅导他，我想应该是没问题的。”蓝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