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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杀生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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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王山在百余年前只是金居岭脉支脉末端的一座小山包,当时也没有任何一条商路开辟经过晋王山,属于名副其实的山中野地,大概只有一些个入山采拮玉露的野修或是世俗樵夫捡柴才会偶然经过。
  据流传于叠古洲堪舆图附本或是轶事奇本类仙家典籍中的说法,一百多年前的一个大暑节气,雷雨交加断断续续下了两天,等雨过天晴入山的小径好走些后。有那樵夫入山,到了原来那小山包的地界,却发现变成了连绵几座耸入云端的高峰,仙气缭绕。当时九芒王朝仍有分封藩王,南胶州这边归属一位封号晋王的藩王藩地,那位藩王在治政一方疆土上风评极好,受百姓爱戴。这几座高峰的凭空出现也被百姓认为是那上苍表彰藩王功德降下人间,由此人人称之为晋王山。
  事实真相如何就只有一只化作白狐模样的精魅得知了。
  仙家典籍九大类中有一类为志怪小说,早年这类书籍刚从山下王朝传上仙家府邸时,大多数的书本都为俗子所著,但在仙家府邸的流传颇为红火,也因此逐渐诞生了百家中褒贬不一的小说家一脉。小说家文修子弟在那人族登山修行正蒸蒸日上的岁月里著书极多,后世还曾有榜单列出过那小说家著作十甲,一本《颜如玉》位列其中之一,哪怕如今也深受大部分仙家女修的喜爱。
  那本《颜如玉》作者亲笔撰写的初始稿册如今还高高摆放在始世神洲小说家始祖文庙的贡台上。
  精魅是九洲众多生灵种族中最为奇特的一类灵长之属,并非血肉生养,而是诞生于其他灵长之属的强烈念想终于钟天道垂青显化,亦或是本身便被天道垂青来到世间,所以每一只精魅可以说都是独一无二。
  晋王山这只精魅,它的诞生源自于一位逝去已有将近两百年的“少女”死前强烈念想,最终从那本小说家传世著作《颜如玉》中走出。
  这只精魅化作白狐在金居岭脉支脉中风雨飘摇却也无比自在地生活了数十年。直到有一天,当时还数十年如一日只保持在人族三四岁孩童灵智的小精魅遇见了一位白衣少年,看人家隔着衣服摸了摸肚子,小精魅以为他是饿了,嘴里叼着野果就跑到人家跟前,蹭了蹭他的脚踝,然后丢下野果反身逃走,结果把少年乐得可以,哈哈大笑个不停。
  小精魅觉得他有趣,悄悄跟着他从金居岭脉支脉一直走到金居岭脉主脉去。哪成想有天夜里雨势极大,虽然精魅之属钟天地垂青而生,可并非水火不侵,甚至有些体弱。小精魅被大雨阻断了少年的身影,又身在陌生土地,还没熬过半场大雨就要奄奄一息。朦胧之际,却被一双已经是有些熟悉气息的手抱入怀中,雨水冲刷在少年身外,一丈之内,滴水进不得。少年抚着小精魅那与一般白狐妖族并无区别的皮毛,竖起食指,指肚一点金光大盛,按入小精魅眉心,笑道:“好生修行,你我因果,清去一次,同时再结一次,所以莫让我失望。”
  少年脚尖轻轻抬起又放下,抱着还迷迷糊糊的小精魅转瞬至金居岭脉支脉末端。大雨渐歇,少年一手挥一挥衣袖,几座高峰虚影拔地而起,犹如海市蜃楼,一一待到停止拔高后虚影凝实。此等手段道法,仙人境修士望尘莫及。少年放下小精魅,蹲在地上,摸了摸它的脑袋,“你就叫丹稚好了。”
  懵懂的它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鼻子,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少年一声“去吧。”
  莫名其妙得了一桩天大机缘的精魅丹稚向那一夕间出现的几座高峰奔去。
  晋王山几座高峰地脉的气数与灵气根本都被那位少年系在了丹稚身上,后来百多年里无论是正统仙家修士,野修,还是九芒王朝,不是没有人打过晋王山的主意,只是从来没人能够分去精魅丹稚的这份大道机缘。久而久之,九芒王朝也选择了扶持灵智渐长的精魅丹稚。
  山中无寒暑,百年一晃而过。得以修行后丹稚却从不刻意勤勉,直到现在才跻身俱化境,从那白狐躯壳渐渐化形为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连灵智也只是如此。
  丹稚几乎从来不出现在任何外人面前,哪怕晋王山地界开了那条商路后也是一样。除了当年的那个少年,也就是还是狐身时见过一位自称是九芒王朝钦天监监正的中年学士。
  今天日头好,已有凉爽的金秋风儿吹过晋王山几座高峰。掌握有一门类似神祇神游其坐镇辖境神通的丹稚,自然发觉了山脚商路上的那场厮杀。化形不全的缘故,丹稚的两只耳朵依旧是毛茸茸的狐耳模样,伸着脑袋,躲在一处角落张望,煞是可爱。
  
  陆矩看了看眼前青年,再瞥了一眼那个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妖女,笑了一声,“谬赞。”
  岑溪摆摆手,“没有的事,我夸人,从来真心实意,天地可鉴!”
  陆矩有些愕然,这位道兄,不太一般呐。
  岑溪脸上嘻嘻哈哈,搓了搓手,憋不住了。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踏地,碎开地面后震起巨大土块石块砸向陆矩。
  陆矩心中虽然不太明白这个有点奇怪的青年修士行为,但自从发现他的气息开始就始终保持着戒备。当下哪怕岑溪突兀出手,陆矩也在同一时刻出手。
  青鱼神通错乱天地只张开到几丈大小,让那些土石块犹如砸入水幕之中,其实是落在身边土地上。
  岑溪拔身暴起近到水幕前挥出一拳,身在错乱天地神通中的陆矩既没有以青鱼剑尖迎上,也没有以神通让这一拳落空到别处,同样一拳递出。两拳相撞,拳罡疾风流溢,轰然作响。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一旁的邪修女子耳窍疼痛,聚连起来的气机又散了一分。
  岑溪那把拍飞邪修女子的刀别在后腰上,陆矩背上背着的臻兵壮哉风同样没有出鞘。两人赤手空拳,十息气机流转之间各出拳脚招数百余次。
  大多数的修士厮杀打架,登山五境之下除了已经可以修行术法的宗师境以外都是拳脚为主,宗师境以后修士的厮杀手段一下子就拔高数筹,有了各种各样的术法可以一个一个地丢,俱化境有那本命物神通可以使,再往上可以购置法宝,又有法宝神通,如虎添翼,手段层出不穷。所以境界越高的修士们常常一边打一边互相笑话,你-娘-的打架能打出花来。
  当下无论是陆矩还是岑溪,其实掌握的术法,本命物神通,法宝神通,都绝对不少,只是不曾祭出。陆矩的打算是等一等,等对方是否有那分生死的念头。而岑溪根本就没有打算因为师父大厝峰主那一句“小心别被人家打的哭爹喊娘。”而意气用事真要跟这位多半是他乡来客分个生死高低,本来是想拿出八分本事跟这位白衣背剑游侠好好打一架的,只不过看完一场虐杀后岑溪还真不太放心使出八分本事,因为多半会打出真火分生死,倒也不是怕万一身死在这里,只是完全没必要。
  陆矩的拳脚章法源自一本名为《螣蛇山三十年大潮》的拳谱,写下拳谱的是一位走金身不坏万法不侵路子的巅绝境大修士。这类修士剑走偏锋,追寻肉身极致,主要分别在池海境,金甲境,龙泉境以及俱化境将肉身打熬成一副不坏金身,不仅血气浓厚生机旺盛,连同拳脚杀力也高得可怕。
  拳脚章法刚柔并济,一招一式由打潮而来。
  陆矩弯臂直掌迎上岑溪一拳,掌心卸力后拍开拳头,顺势侧身以右手手肘对上岑溪胸膛,双脚各踩地一次借力撞去。岑溪避无可避,气机凝聚胸前硬挨对方一记重招,两手在被撞飞前锁住对方手肘,那股力道的一半如数奉还,拖得陆矩身躯不得不主动往前连续踏出几步定下身形,否则一个不稳踉跄是会被岑溪乘机打上一套无理手王八拳。
  陆矩身形刚定,右肘再被一拉,而后锁住自己手肘的双手松开,一对鞋底板迎面而来,没法躲,只能双臂合十,挡在面前,气机外放。
  岑溪双脚像踩在棉花上,就要失力坠地,只得同样伸出一手向着地面施放气机成一道砥柱,撑起身躯落回到陆矩一丈外。
  陆矩快人一步,右拳已至,袭向小腹,来势如大潮汹涌拍岸。岑溪十指相交,反手去接这一拳,同时打算只接下半数力道后借力退避开这完整一拳。哪成想双掌刚对上陆矩右拳,借力使两脚飘起离地,却感觉力道不对,而陆矩霎时以额头撞额头,这记无理手出乎岑溪预料,人身灵台当即被撞得摇晃不已,忍不住一眨眼。就只是这么丁点的光阴一瞬,心中明确准备这一手的陆矩虽然同样灵台摇晃,却早有留守一丝清明,乘对方回神前扭转身躯将原先藏在身后的左手伸去猛然掐住岑溪咽喉,奔出几步,使岑溪的头脚直接换了个方向。然后贴地极速御风,被陆矩掐住脖颈背靠大地的岑溪就这么结结实实与两寸地面上的土石亲密接触,所幸身上法袍自行护主,承下大部分力道摧毁,等岑溪回过神来全力反击挣脱陆矩左手时已经划拉出一条七八丈长的地沟。
  岑溪伸出左掌示意停手,切磋与厮杀,陆矩还是分得清的,自然没再仗着刚才似乎占了上风的形势继续出手。
  岑溪按了按眉心灵台处,看起来有点灰头土脸,但并未因此有一丝恼怒,笑得更加由心,“今天先不打了,刚到家乡,得先回家才行,以后要是还能再在叠古洲遇上,一定拿出真本事与你痛痛快快打一架。”
  陆矩听完笑笑,既不点头十分豪气地回他个“好”字,也不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色。还能遇上?不太可能。至于对方的来路,陆矩心神中以封爻推衍术略微思虑一番也就猜到个七七八八了。年轻境界高,是叠古洲仙门势力的祖师堂嫡传吧,叠古洲的仙门选址都在南方沿海,所以具体是哪个仙门的就不太确定了,这让陆矩有些后悔没提前买份相关的仙家邸报了解了解叠古洲的年轻天才与成名修士。再想对方是如何盯上自己来打这么一架的,刚到家乡?那就是可能有长辈来接?这位长辈,境界肯定高,不过为人可真不怎么厚道。
  岑溪不再多讲些什么,话说完了就要走,经过那邪修女子身边时,突然停步,转头问陆矩:“你看不上她吧?”
  陆矩已经蹲在地上翻那几个身死野修的钱囊,不想搭理他这句废话。
  邪修女子脸色惨然,两人境界悬殊,她被岑溪以浩大气机压制得动弹不得,想逃逃不了。
  岑溪一手握住别在后腰上那把法兵品阶,名为解命的月轮弯刀刀柄,看着陆矩已经翻出两个钱囊,骂了一句:“真他娘的真手熟啊。”
  扭头对邪修女子嘻嘻一笑,辣手摧花一刀鞘把她拍死,低下身从尸体腰间掏出一个钱囊,丢给那道蹲着的背影,“给你省事了,她身上这件低品阶法袍也能值点钱,回头你可以扒了拿去卖。”
  陆矩头也不回,义正言辞道:“死者为大。”
  岑溪愣了愣,而后一手捧腹大笑,一手与来时一般,握拳立起伸出大拇指,“够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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