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大道至简,天外无天

　　时间是一种定义，有时候一万年也可能只是一瞬间。在记忆模糊的岁月里，飞鸿划过，没有痕迹，大地遥遥无期，天地间的一声惊雷，在无人的地方响起。大地的生灵，都遵守着固有的法则，有的人对未来有着难以言表的预感，有的人却活在昨天，向往着厮守的平凡。
　　龚子羽惊惑，他并不知道孙四爷所说的是什么。他所谓的“时间不多了”，难道说的是自己吗？他添了皱纹的脸上，确实会给人一种不会久留于人世的错觉，可是自古生死无有难测，更何况他是个谜一样的人。
　　窗外，西域山色。
　　没有断鸿声里，没有江南游子，只有一座不会说话不会笑的死山。
　　孙四爷不再纠缠着唐冰冰的事，美好的愿望，需要最美的时间去灌溉，青涩的时节里容不得过多的奢求，那只会招致无尽的苦果和一生痛苦。
　　他问龚子羽：“你是怎样理解“凡”这一个字的？”
　　龚子羽想了想，道：“平凡。平凡的世界，平凡的一切人和事，平凡的每一天，每一天也都做着平凡的事情。一个人无论错得多离谱，也不论多么地令世人惊叹或是遭人唾骂，只要是知道他的际遇，前世今生，那么一切也就归咎于平凡了。”
　　孙四爷笑道：“我也希望是这样的解释。”
　　龚子羽疑惑道：“难道四爷还有其他的解释？”
　　孙四爷道：“我没有，但是有人有。”
　　龚子羽问：“谁？”
　　孙四爷苦笑道：“一个曾经我无比崇敬的人。”
　　隐约中，孙四爷又听到了那个咆哮声，那个声音还是在昆仑山下。那是从大地之心传来的，那是一种久违，压抑和沧桑的感觉，像是在每一个反抗者的心头，播种下的希望。
　　孙四爷望着天边，他知道不久就会是一样的结果。
　　金色的光芒映满天际，给人一种慈悲和爱悯的味道。九天之上的那个胖和尚，肃穆地端坐在云端，以为这个世界安宁祥和，是一派长生的景象。
　　在肉体凡胎的人们看来，那是美丽的极光，于是都拿出手机来拍照，像是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走上人生的巅峰似的。可是在那个胖和尚的眼里，这是一群可笑的粗鄙蝼蚁，生与死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明明是沾满鲜血的佛光，却得到俗世人的一致雅望，胖和尚想笑，却还得装成一副爱意横流的模样，才可以活在神圣虚无和自鸣得意的云上。
　　孙四爷已经看到了金色的光芒，但他仍然抱着百分之零点零零零…（无数个零）的希望，他期待着咆哮可以再久一点，再久一点，而不是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依然是失望。
　　昆仑山下，一片宁静的景象。
　　孙四爷没有想到，在寻找神王棍的路上，竟然还会遇到覃月，可算是天意如此。只是孙四爷并不能解释为什么会落得个如此下场，大概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间无所谓合理不合理吧，一切与女人有关的结果，都可以称之为“合理”，这便是女人的优势。
　　孙四爷一行人呆在宾馆里几天了。
　　唐冰冰也一直不能忘记那晚哭了的爷爷和他们口中的那些离奇故事。唐冰冰心里害怕，这是她凡人的体质所决定的，无可避免。但他又是从小最疼爱自己的爷爷，这是一种怎样的滋味，爱和恨的交织，恨与爱的守厮。
　　然而，自从那个夜晚以后，唐冰冰与孙四爷在一起的时间少了，可能是一时之间并不能适应。而孙四爷也完全可以理解，毕竟那晚上的情景，对于一个局外人，且还是凡人的冰冰来说，算晴天霹雳也不过分。
　　沈荷沈碧两姐妹也同冰冰一样，她们都在猜测着种种的可能，虽然自己是孙四爷的秘书，但是却从未见过四爷哭成那个样子，就算是老年痴呆也不是这个样子的。
　　孙四爷静静地躺在床上，他闭上双眼，龙泉老人的模样又上了他的心头，他回忆起了曾经在方寸山的点点滴滴。
　　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这是一个世人可望而不可即的仙地，因为上面住着一个叫“菩提老祖”的神仙，许多人为了求仙访道，都不远万里前来拜师学艺，以求得个百岁千岁，甚至是长生不死，这对于一个凡人来说是个莫大的诱惑。
　　而菩提老祖，似乎从未离开过方寸山，这是许多弟子都知道的事。他们也在猜测，其他的地仙飞仙散仙等，无不是四处游荡，访仙问友，而自己的师父可能是太过厉害，而不屑于与其他的神仙来往而已。所以，菩提老祖才一直呆在方寸山的三星洞里，与世隔绝。
　　而孙四爷自己的记忆中，菩提老祖却出去过一次。时久年深，已不记得具体的岁月，那时老祖师出了三星洞，所有的弟子都惊讶不已，像是遇到了千万年一次的大奇观。于是众人期待不已，迫切地想要知道祖师外出的原因。
　　结果不出半天时间，老祖师便回来了，所有的弟子纷纷迎了上去，却只见他手中抱着个婴儿。离得最近的几个弟子发现，这个婴儿脸似猴，瘦弱不堪，于是所有的弟子都知道了老祖师带回了一个猴脸婴儿。
　　自己当时并不叫“孙四爷”，而是叫“悟凡”，是菩提老祖的第四位弟子，在整个方寸山的地位也颇高。那时的方寸山一片繁荣与辉煌的景象，师父修炼有成，弟子实力与日俱增，老祖师欣慰不已，可是这一切都在那个婴儿来了后，变成了空白。
　　一想到那个婴儿，孙四爷所想到的就只有一个画面：如来玉帝东华等漫天神佛，对方寸山的那一次血腥剿杀，每一寸土地，都被师兄弟们的鲜血染红，甚至是天上的白云，在那一天都被溅成了血液的颜色。
　　一阵伤悲，
　　数声唏嘘，
　　几行眼泪。
　　也是在这一刻，他明白了师父菩提老祖为何单单送他一个“凡”字。他没有神秘和难以捉摸的深义，大道至简，天外无天，也许这就是老祖师的预言：
　　凡人、凡世、凡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