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拦不住我

　　当黄叶在风中飘摇落地，万物被其落地声从酷暑的睡梦中惊醒，于是一叶落而知天下秋。这便是立秋。
　　夜深，万籁俱静。一道人影在烛火下摇曳。
　　燕朱伏于案前，案上放着一张绢帛。燕朱手持毛笔，留下他在这世上最后的文字。
　　彻夜未眠，燕朱像一座石佛一般坐着，一动不动。直到窗外露出一丝紫意，燕朱才睁开眼，拿起案上的绢帛，离开屋内。
　　燕朱放轻脚步，推开燕长青的房门，将绢帛放在桌上，又从腰间锦囊内取出一只木制的小山龟，压住绢帛。看了燕长青一眼，便转身离去，不曾发出一丝声响。
　　走出千玑殿，天色未明，应是卯时，街道上空无一人。燕朱唤出体内青龙，乘于青龙之上，腾空而起，化作一道青光飞出咸阳城，停在城外一处山头，一颗小杨树前。
　　燕朱轻声道：“甘棠，我就要来陪你了。”
　　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蔽芾甘棠，勿翦勿败，召伯所憩。蔽芾甘棠，勿翦勿拜，召伯所说。
　　辰时，阿房宫外，一人一龙凌空而至，顿时引起阵阵骚乱。宫内士兵纷至沓来，团团将燕朱围住。
　　燕朱不为所动，仿佛早已料到，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宫内。
　　“秦王，不好了，燕朱正驾驭青龙堵在阿房宫宫前。”一名宦官仓皇跪在嬴狰身前，匆忙道。
　　嬴狰道：“你去将四殿殿主请来。”嬴狰披上龙袍，面露不悦，朝宫外走去。
　　与此同时，千玑殿内。
　　“快，秦王急令，速速前往咸阳宫。”
　　屋外传来阵阵声响，将还处于睡梦中的燕长青吵醒。燕长青起身，将身旁石头也叫了起来，开了一道门缝。见门外人流涌动，朝殿外跑去。
　　外面发生什么了？
　　阿房宫外。
　　少顷，四路人马从城内四个方位齐聚阿房宫，堵住燕朱退路。为首四人分别是四殿殿主，千玑殿庄墨延，长生殿李萧苒，刑法殿李厮，影殿王简。
　　嬴狰从宫内走出，徐浮跟在身后。金黄龙气如同天地玄黄在嬴狰周身缭绕。
　　“参见秦王！”群臣俯首，震耳欲聋，龙气更盛。
　　“燕朱，你这是什么意思？”嬴狰问道。
　　燕朱跃下青龙，反问道：“我遵守诺言，前来赴约，反不知秦王你兵戎相向，是何意思？”
　　嬴狰怒道：“你脚踏青龙，强闯阿房宫，还问寡人是何意思？给寡人拿下！”
　　闻言，围住燕朱的士兵手持长戈，朝燕朱压近。只听得一声龙吟，响彻阿房宫。以青龙为中心，青色灵气朝四周爆发散去，宛若浪潮，士兵如同被割的麦子，纷纷被这灵气浪潮震倒在地。
　　龙吟？嬴狰眉头紧皱，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秦王，让士兵退下吧，这里交给我就够了。”刑法殿殿主李厮，走到嬴狰身前主动请缨，身后跟着其余三殿殿主。
　　“好，速速拿下燕朱。”嬴狰道。
　　“李厮，恐怕凭你一人可制服不了他。”长生殿殿主李萧苒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厮语带怒意。
　　“刚刚一声龙吟，你难道没有听到吗？你觉得这青龙现在是死物还是活物？”李萧苒问道。
　　“难道？怎么可能！”李厮一脸难以置信。
　　“没错，他已经不是九品了。”李萧苒道，“庄墨延，你在一旁看着就行，这场战斗你插不上手。李厮，王简，我们一同会会燕朱？试试传说中的超凡有几斤几两？”
　　“果真是超凡，能跟超凡交手的机会，又怎能错过？”王简此刻血液沸腾充满战意。
　　庄墨延自知无力，只能站在嬴狰身侧。嬴狰则一言不语，眼里的阴翳更深了几分。
　　“燕朱，前日才登门拜访，看来今日又要找你讨教一番了。”李萧苒走向前。
　　“你们这又是何意？我答应秦王不费他一兵一卒，自愿赴死。”燕朱道。
　　“自愿赴死？你御龙而来，把阿房宫当什么地方了？”李厮怒道。
　　燕朱嘴角挂着一丝微笑，没有说话。
　　“燕朱，就当是我们三人与你切磋，你也不用违背诺言，如何？”王简问道。
　　“可以。”燕朱道。
　　“好！没想到我这把老骨头还有机会能与超凡交手，也算死也无憾了！”
　　话音未落，王简右脚猛踏地面，碎石飞溅，随着破空之声，一只拳头朝燕朱迎面而来。青龙腾空摆尾，直击王简。
　　一声巨响，王简退回原地，甩了甩右手，此时手背已是通红。
　　“我正面纠缠，李厮从侧面控制，李萧苒你找机会直接攻击燕朱。”王简说完，发力向燕朱冲去。
　　燕朱却丝毫没有进攻的意思，只是操控青龙盘护自身，挡下王简所出的每一拳，显得十分轻松。
　　“笞刑。”
　　李厮唤出赤色刀笔，以天地为板，刻下赤色“笞刑”二字，在空中化作燃烧的石板，朝燕朱压去。
　　见赤色石板凌空而来，燕朱操控青龙离开自身，径直向李厮飞向去，龙爪迎面撕碎石板，摧枯拉朽，继续朝李厮袭去，速度不减反增。
　　王简见状急忙退回，两个箭步追上青龙，双手死死抓住龙尾。但青龙之力岂是人力可阻？只见青龙硬生生拖着王简继续向李厮袭去。
　　王简双臂青筋暴露，脚下石板纷纷碎裂，青龙之势得以减缓，李厮急忙侧身，躲过青龙猛扑。
　　青龙这一击并未得手，便重新飞回燕朱身边。可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寒芒携带金锐之气，无坚不破，从燕朱脑后破空而来。青龙显然无法赶回燕朱身边，抵御这致命一击。
　　只见燕朱转身抬手，天地灵气汇聚掌心，寒芒刺入掌心漩涡之中，宛如陷入泥潭，动弹不得。这才看清，寒芒竟是一柄飞剑，其大小宛若女人发簪，散发着金锐破坚之气。
　　灵力漩涡散去，飞剑恢复灵动，化作一道虹光飞回李萧苒身侧。一人一龙，应对当今秦朝三位九品，尽显无敌之姿。
　　“还打吗？”燕朱问道。
　　“打！如此难得的机会怎能不打！”王简说完一声爆喝，身上铠甲纷纷震落，袒露上身，完美的肌肉之上刻着一道道异色痕迹，这凌乱的异色乃是一道道大小不一、颜色不同的疤痕，形同蜈蚣般狰狞。
　　王简肌肤越来越红，双眼也逐渐充血，一股嗜杀之气如海浪般向燕朱扑去。周围士兵感受道这股杀气，脸色苍白，四肢发软，甚至连手上的兵器都在颤抖。
　　“黥刑，劓刑，斩邢！”
　　李厮手持刀笔，在空中接连写下六字。赤色文字化作两把细长刻刀，一把长刀，成犄角之势携带灼热之息悬浮于空中。
　　只见李萧苒身旁的玲珑飞剑，在晨曦下闪出异样光泽，从一柄分化为三柄，三柄分化为九柄，越分越多，形成一片金色剑阵，裹挟肃杀之气。
　　此刻王简全身赤红，白色蒸汽散发而出。红光一闪而逝，来到燕朱面前，同时三把炎刃与飞剑剑阵从不同角度朝燕朱袭来。
　　霎时间，青龙将燕朱团团盘住，宛若一座铜钟，不露一丝缝隙。
　　一阵巨响过后，王简身喘粗气，逐渐恢复原状。飞剑也凝为一柄，飞回李萧苒身边，再无金锐之气。李厮一连刻出三大刑罚，面色也微微泛白。
　　反观燕朱，待硝烟散去，青龙逐渐显现而出，纹丝不动。龙身隐约可以看见几个凹下去的拳印，与刀剑之痕。
　　青龙渐渐舒展龙身，露出被其护在其中的燕朱。燕朱只手操控天地灵气，朝青龙涌去，只见龙身的凹痕与刀剑之痕缓缓恢复，直到青色灵光散去，完好如初。
　　“还打吗？”燕朱问道。
　　李萧苒与李厮分别将飞剑与刀笔收回体内，王简此时已完全恢复原状，与燕朱隔空相望，沉默不语。
　　嬴狰目睹四人战况，一言不发，谁又能料到燕朱竟跻身超凡呢？
　　“超凡就是超凡，受教了。”李萧苒说完退回嬴狰身边。
　　王简开口道：“多谢巨子成全，老朽能与超凡过招也算是死而无憾了。”说完同样退到嬴狰身侧。
　　最后，只剩下李厮，盯着燕朱，不知如何开口，其中复杂之情，只有他心里自知。
　　燕朱见状，收回青龙，走到嬴狰面前，开口道：“我说过，不费你一兵一卒，自会前来赴死，你这又是何必呢？”
　　嬴狰并不理会燕朱所说，开口道：“寡人此时是不是该恭喜你踏入超凡？”
　　“我能走到如今这一步，还要多谢秦王与李相，不是你们二位成全，我还看不到如此光景。”燕朱道。
　　“你这是来向寡人示威？莫非你认为踏入超凡，在这咸阳宫内寡人就奈何不了你？”嬴狰说着，一道金色龙气从宫内涌出。
　　此刻嬴狰浑身沐浴于龙气之中，其肌肤表面隐隐生出龙鳞，眼瞳化为竖瞳，尽显真龙之相。
　　“不，我是来赴死的。”燕朱轻声道，“你不必如此，我和你不一样。”
　　嬴狰听言，并未散去龙气，保持自身龙化之状，一对金色竖瞳死死盯住燕朱。
　　“我要赴死，你拦不住我，我要杀你，你拦不住我。”燕朱无视嬴狰，越过人群，朝宫内走去。
　　众人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