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雾集

　　业城地处中土洲极西之地，被荒凉的大漠戈壁相隔，南北东三面都是千里戈壁，荒凉无比。
　　西边是绝地迷雾之境，迷雾之境中有妖魔鬼怪之多不可知也，绝非人类可以生存的地方。
　　仿佛是极西之地最后的人类驻地，明明西临凶险之地，却有如此多的五洲客商甚至玄门中人来此，称得上络绎不绝，是因为迷雾之境虽然凶险无比，境中天灵地宝，奇珍灵兽亦不胜数。
　　所以每年都有不少客商和玄门修士来此买卖淘金。
　　这业城西临迷雾之境，很容易被升起的迷雾遮掩，尤其清晨，果不其然，一夜雷雨过后，大街小巷被冲的干干净净，浓雾所及各处，房檐瓦片，门柱窗台都是湿哒哒的。
　　业城被清晨雾气笼罩，青吟街上能见度不足十尺，加上青吟街两侧年代久远的建筑，暗沉的颜色为这迷雾平添了几分压抑。
　　西北面的药铺先开了门，三天南熟稔的推开了窗沿。
　　两兄妹已经赶早煮了面吃，三天南给妹妹扎好了辫子，催促妹子快到冗先生的楼下听习。
　　少年撑着下巴在柜台，扎着两个辫子的女孩儿从狭小的药铺侧门走出来，在少年的注视下，消失在青石街道的雾气中。
　　雾变得更浓了，青吟街上的铺子也都开了门，业城的铺子不止与来自五洲的人类做生意，也和来自迷雾之境的异族做生意。
　　每六天的早晨，迷雾会变得异常浓烈，迷雾之境中的异族会乘着浓烈的雾气来到业城，带着迷雾之境的特产来与这里的店家做交易，业城的人将之称之为雾集。
　　来自于中土的大米和烈酒特别受雾族的欢迎，而迷雾之境中不乏珍贵的天材地宝，用大米和美酒就能换到，比如三天南兄妹药铺里的许多药材就是三天南用大米和美酒换来的。
　　这些珍贵的药物和其他奇珍再出售给来自五洲淘金的人们，价格不知道翻了多少倍。
　　常言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能够与异族做生意，不受异族的掠夺，当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业城有冗先生的存在，让这一切都变得容易。
　　从十年前起，业城雾集很少有异族失控发狂，是因为冗先生用神通在这隘口间中下了厉害玄门禁制，守规矩的雾族，就能拥有一张可以穿过禁制的护符，进城的异族在城里失控，给店家们添了麻烦，那么这些不守规矩的雾族就再也别想喝到纯正的烈酒。
　　三天南本就是从西边逃难而来的原住民，也懂一些异族秘事，习惯语言，有着这样的优势，让三天南在黑市交易中占了些优势，否则两个孩子怎能在业城这种地方立足生存。
　　哧啦哧啦……类似于沸水翻腾的泡泡声音由远及近。
　　少年蹙起眉头，这样的声音让他很不舒服，但又让他很期待，因为他非常明白，这样的声音代表这什么。
　　迷雾之境中有种非常难缠的生物，能够迷人心神，使人放松警惕，一口能把活人吞掉，这种怪物叫做海怨，如水牛大小，长着一张大嘴，嘴边有八爪，腹下有足，移动缓慢，长相丑陋，据说是众多漂泊的魂魄聚集而成，好喝烈酒。
　　这咕噜咕噜的声音，定是那海怨流着口水而来，有一只海怨是三天南的常客，给他带来了不少好东西。
　　这样的怪物从浓浓的雾中缓缓而来，即便三天南这样的老油条，早早在心里做足了心理准备，可还是被雾中突然探出的滑溜溜的触手吓得表情一怔。
　　少年吞了吞口水，左手悄悄握住哨棍，这才有了些底气，面对这恶心恐怖的怪物。
　　海怨缓缓停在了药铺门前，浓重的腥味扑面而来，那几只触手卷出了几颗石头，拳头大小，砰砰放在了柜子上。可这只不过是迷雾之境中随处可见的青石，哪儿里有什么价值。
　　少年眼看是那只常客，他憋住气，伸出手，在其中长着两个眼珠子的触手前摇了摇，意思是这算什么东西？我不要。
　　那海怨腹中咕噜咕噜的响着，也不知道这想声是呼吸声还是什么，三天南握紧了哨棍，预防着这怪物的猝然发难。
　　那海怨也不是第一次来赶黑市，自然懂得规矩。
　　它咕噜咕噜收起柜台上那几块沾满它唾液的青石，不舍的低下了那张大嘴，那些触手塌啦下来，慢慢转身欲要离去，只剩那俩长着眼睛的触手盯着铺子里的酒坛子，充满了不舍。
　　三天南叹了叹气，居然同情这老兄起来。这老兄每次都来换酒喝，这次定然是没什么好东西可拿来换了，想到前前后后在这哥们儿这里得到了不少好处，今天送它一坛酒又能怎样，做人不能太吝啬了。
　　少年转身提了坛老酒，哐的放在柜台上，推向这要离去的海怨。
　　海怨停住了脚步，甚至肚子里的咕噜声也停下了，好像反应不过来眼前的状况。
　　三天南挥了挥手，笑骂道：“老哥，你挺不容易的，走好！”
　　也不知道那怪物听懂没有，那怪物没有立刻拿走这坛老酒，只是站在那个位置一动不动，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良久之后，海怨缓缓的从那张狰狞的口中吐出了一根黑黢黢，滑溜溜的棍状物，两根触手卷住两端，放到这坛老酒旁，这才提走了柜台上的老酒。
　　三天南居然有些好笑：“诶，真是万物昭昭，不能以貌取人，不对！不能以貌看物，你长得虽然丑陋，但我看很多衣冠楚楚的小人还不如老兄你来得磊落厚道！”
　　语罢，三天南拿起手巾，握住这黑黢黢的棍状物，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手中一沉，居然差点没提起来。
　　少年用力才放下了这来历不明的棍状物，继而说道：“那么老兄，我们两清，互不欠人情！不对……额，反正就是互不相欠，你走吧”
　　咕噜咕噜……仿佛是回应了少年，这青牛大小的触手怪物咕噜咕噜消失在了浓雾之中，比来得时候快了一倍不止，想必是急着赶回家享用美酒。
　　三天南笑了笑，这可是一锤子的买卖，你情我愿，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只不过是清晨的第一庄生意，收获了一根奇怪的东西。
　　少年没有闲暇打量这奇怪的东西，因为不少雾族都来到了城里，嘈杂之声渐起，虽然浓雾依旧，但这青吟街变得热闹起来。
　　除了这第一庄生意的客人长得恐怖些，后来的的雾族们就相较于正常，虽然多是鱼鳃蛇鳞，起码能够看得出四只和轮廓，是人类的近族无疑。
　　几个时辰下来，浓雾渐渐散去，而雾族们也跟着这大雾消失不见，只留下湿漉漉的青吟街。街面上洒满了大米，各种味道交杂在一起，一片狼藉。
　　业城的规矩是，各自门前各自打扫，大雾将散，趁着阳光没有穿透这雾，清吟街的掌柜们从铺子走出来打扫街面。趁此也交流交流自己铺子收获，热闹不已。
　　“嘿嘿！阿南，今早可有什么收获！”
　　一个老者停下了挥动的扫帚问道，这位老者的铺子就在前面，与三天南的药铺相对。
　　“没啥，还不是老样子，收些药啊草啊，老李你呢？”少年直接称呼这个老者为老李。因为青吟街的铺子掌柜都有着各自的本事门生，大家平辈论交。
　　“哈哈！你不知道，有个鱼人，拿着六品水灵石，我用一袋大米就给换了过来，嘿嘿……”老者得意道。
　　所谓天地灵气，生生不息，各处名山大川能孕育出富含灵气的石头，根据所含灵气的多少和纯度，灵石分为五系九品，是玄门中人炼器修行布阵的必要材料，也被作为玄门中的货币来使用。
　　太云门知玄观的神仙们所传的控灵之术福泽天下，灵石对凡世间也有着巨大的价值作用，但能产生灵石的各处名山大川皆被各大玄门家族占住，哪儿轮得到平民百姓指染，所以灵石在凡间中往往是有价无市，价格被炒的极为高昂。
　　少年腆着脸伸手要道：“哈哈哈哈！我给你两袋大米，你把石头给我吧！你还能赚一袋！”
　　老者脸色一沉：“嘿你这毛头小子，你觉得我可能会换给你吗？这可是拳头大的六品水灵石，起码值这个数！”老者伸出了五个手指，贼兮兮的看着少年。
　　“那你在我这儿显摆什么，一边儿去。”三天南白了老头一眼，没好气道。
　　者和少年的拌嘴声中，阳光毫无声息的刺破了雾罩，洒在青吟街上，仿佛把整个业城从一个诡异压抑的世界拉回了人间。
　　这样的早市，估计整个中土洲，只有这样的一处，山高水远，偏远闭塞，又充满机会，让人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