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再见铭程

　　尹姚一早去看看闵娜，还在睡觉。找小护士，不允许探视闵颖，只好办理了出院，回家洗个澡换个衣服，去了公司，蒋伟约了要来铭程谈谈。
　　蒋伟走进办公室，眼睛还是肿的，也平静了很多，说道：“我一晚没睡，想了很多，闵颖已经在病床，不知道何时才能醒来，我也不能怪她了，你们整整欺骗了我6年！等闵颖醒过来，我就会和她离婚，成全你们，现在的问题是，尹姚，你该怎么补偿我！”
　　都是自己惹出来的事情，尹姚也想过补偿，说道：“对不起，蒋伟，我也不知道会这样。要怎么补偿，你说吧。”
　　“300万！”
　　尹姚吓了一跳：“我哪有那么多钱！”
　　“我被你骗成这样，现在老婆也失去了，女儿也失去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保证我发起疯来，什么都做得出来，尹姚，你到时候不要后悔就行了！”
　　尹姚倒了杯水递过去，说道：“我尹姚不喜欢欠别人的，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再商量一下吧。”
　　又谈了半小时，蒋伟终于松口，说道：“行吧，你一周内给我两百万，等闵颖醒了之后，我会跟她离婚，到时候房子等财产一人一半。但今天开始，闵颖跟我再也无关，我不会再去医院。”
　　尹姚疲惫地点了点头：“这件事，等过一段，找个合适的时间再告诉婷婷吧，也请帮我照顾婷婷一段时间。”
　　尹姚昨晚也一晚没睡，一直在思考，急着今天回到公司，已经不想再那么犹豫不定。
　　蔡凌云在办公室，见到尹姚，关切地问闵颖怎么样了。尹姚将退股协议桌上一放，说：“蔡总，我也考虑很久了，就按照之前的约定吧，我把股权都卖给你。”
　　蔡凌云一阵惊讶：“我以为你都是说说的，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尹姚点了点头，说：“铭程还是很有希望的，希望能在你的带领下越来越好。我现在已经帮不上铭程太多了，业务方面有罗军勇，我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蔡凌云又劝了几句，让尹姚再想想，至少稍微留一部分股份。尹姚已经想了一晚上了，之前也一直在考虑，不控股，也没有话语权，象征性留一些，只会绑着自己，没有意义。这次，真的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留给自己的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铭程这个坑，自己也没有几百万填进去。当签字的时候，尹姚的泪水掉在了协议上。这个公司，自己曾经从办营业执照，租了个小房子，招第一个人，拿第一个项目，慢慢做到销售额上亿，花了多少汗水和心血，现在必须说再见了。也许不是再见，蔡凌云说可以继续在这里上班，但是，这个公司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了，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只是桌面上听听的。
　　尹姚哽咽道：“蔡总，请遵守诺言，一周内先把500万给我，剩余的250万，请在股权转让手续办完后给我，没问题吧？”
　　蔡凌云点了点头，伸出手和尹姚握了下，说道：“小姚，股权可以转让，我劝你不用离开，铭程永远都有你的位置，大门永远敞开。”
　　尹姚微笑着点点头。好死不如赖活，对于尹姚的性格，反着理解才对。
　　公司吃完中饭，尹姚开始整理自己的办公室，没人知道自己要走，也不需要人来送。曾经和自己一起打江山的铭程老人们，各种各样的原因，也都走得差不多了。一朝天子一朝臣，蔡凌云逐渐替换上自己的人，也无可厚非，都是这么玩的，怪不得谁，只怪自己实力不够，也太单纯，不懂得深深世故。
　　汤鸣敲门进来，见尹姚在整理，忙问道：“尹总，你要走了吗？”
　　尹姚笑笑，点了点头，说：“我这不该给罗军勇腾办公室嘛。”
　　汤鸣泪水唰唰，给自己挥了一巴掌，自责道：“尹总，都是我不好，害的闵姐这样，如果你要走了，我该怎么办啊！”
　　尹姚拍了拍汤鸣的肩膀：“汤鸣，我还不一定走呢，只是这段时间，可能不来上班了，跟着罗总多学学，加油！”
　　尹姚翻出厚厚的一摞工作笔记，打算全都带回去烧了。翻出了一张VA的出入证，上面有自己的照片，那时的自己好年轻好英俊，现在照照镜子，这几年苍老了好多。闵颖的出入证也在，那张曾经笑得甜美的脸庞，尹姚看得出神，初闻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下午去医院，视频里闵颖还是老样子，闵娜继续守着。回家路上，马路上开始有树叶，12月的上海，秋风瑟瑟，尹姚不自觉地将车窗摇高点。答应了吴琳琳回家吃饭的，也正好有事要说。
　　吃完饭，吴琳琳陪儿子做作业，尹姚胸口有些闷，从来不在家里喝酒的，也主动给自己倒了点。东东已经睡了，吴琳琳到客厅看看，尹姚还没喝完。尹姚问吴琳琳要不要也喝点。
　　吴琳琳磨蹭了一下，说：“我不太会喝，那就陪你喝点吧。我知道你这两天心情不好，如果不是闵颖，说不定现在躺在医院的就是你了。”
　　“是啊。”尹姚回应道，“琳琳，有几件事我要告诉你。”
　　吴琳琳喝了一口，辣到了，还是淡淡地说：“你说吧。”
　　尹姚已经想了很久了，沉默了会，还是鼓足勇气道：“琳琳，今天我签了退股，我已经退出铭程了。”
　　吴琳琳惊讶了下，但是很快也恢复淡定，说：“早知道你在铭程做的不开心了，退出就退出吧。”
　　“恩，”尹姚吞吞吐吐道，“还有，闵颖的女儿婷婷，应该不是蒋伟的，是我的。”
　　“什么？”这下吴琳琳差点惊掉了下巴，“你说婷婷是你的女儿，不是蒋伟的？”
　　尹姚肯定地点了点头。今天尹姚又翻了以前的工作笔记，对照着婷婷的出生日期，回想起过去和闵颖的博客，和闵娜说的基本吻合。
　　吴琳琳一把将杯中的白酒洒到尹姚脸上，怒道：“你怎么能这样！”
　　“对不起。”尹姚低着头，“琳琳，都是我的错，当初蒋伟和闵颖结婚的时候，怀的是我的女儿。只是闵颖一直瞒着，这次才知道。”
　　吴琳琳的泪水唰地落下：“尹姚啊尹姚，你怎么能那样对我！”说完，猛地喝完了杯中洒剩的白酒，全身发烫，还要继续倒。
　　尹姚也没有阻止，鼓足勇气说道：“琳琳，我们离婚吧。我净身出户，这房子归你，你爸的200万，我会还给他。”
　　吴琳琳激动道：“你要跟我离婚？就为了那个躺在ICU不知死活的女人？”说完，筷子往地上一摔，哭喊着冲向卧室。
　　尹姚也不知道今天怎么那么大的勇气会为了闵颖而勇于提出离婚。不管闵颖今后如何，也许，该在正确的时候做出正确的选择了，这是真情，也是正义。尹姚也不自觉地泪流满面。
　　客厅收拾完，卧室看看吴琳琳，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肿着双眼，全是泪斑。尹姚将拖鞋脱下，将吴琳琳扶到床中央，盖上被子。然后去东东的房间，看东东睡得很香，摸摸头发，微微笑了笑，低声说：“东东，爸爸对不起你。以后要多听妈妈的话。”说完，泪水又不自觉掉了下来。
　　收拾完自己的衣物，尹姚累得不行，小房间睡下了。迷迷糊糊中电话响了，是闵娜，电话那头焦急的声音：“尹姚，闵颖颅内又出血了，需要二次手术，我签了病危通知书，现在要交押金，我没有那么多钱，怎么办？”
　　尹姚安慰了几句，让闵娜不要担心，拿上行李箱，飞奔去医院。交了10万的押金，赶到手术室，闵娜一个人等在手术室外，急得眼泪一直在流，尹姚安慰几句说闵颖肯定没事的。闵娜哭着说：“我就怕再也见不到活奔乱跳的妹妹了。”
　　闵颖出手术室，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了，听到医生说手术成功，尹姚才松了口气，只是医生仍然表示不知道何时能苏醒，不排除将来植物人的可能。闵颖被送回了ICU病房，尹姚让闵娜睡会，自己也坐着打起了瞌睡。
　　早上，吴琳琳发了一条消息，说：我不要离婚，我要等你回家。尹姚没回。快中午的时候，财务高姐打电话说股权转让手续都准备好了，下午工商局碰面需要签一些字办一些手续。
　　罗军勇西装笔挺，拿着咖啡，站着望向窗外。搬进了尹姚这个敞亮的办公室，太阳从南边照射进来，格外明亮温暖。吃完饭，和蔡凌云一起开车去SC，见到肖斌，大家都荣光满面地握手。
　　铭程和SC的签约仪式在一个大会议室中，毕竟是一个多亿的合同。蔡凌云和肖斌签完合同，合影留念，大家鼓起掌来。
　　回去路上，罗军勇自豪道：“这个合同签下，咱铭程的销售额比去年又增长了不少！”
　　蔡凌云大笑道：“老罗，这次你立功了，能说服JR的项目让铭程来代理销售给SC。”
　　“这也不是什么难事。JR一样是卖，通过铭程转一手，再配上咱的自动化，对于JR又省心又没少赚钱。SC公司是国资背景，又是上市公司，一个亿的项目，多花个10%，根本就无所谓。”罗军勇说道。
　　“CP那边谈怎么样了？”蔡凌云问道。
　　“差不多了吧，我没找莫莉，这女人做不了主。我直接找她顶头上司杰森谈的，杰森原则上表示同意。回头我再确认下。”罗军勇胸有成竹道。
　　莫莉拿下VA的项目，忙得一团糟，进度全都拖延了。VA的交货期那么紧张，自己部门人手有限，好多新人，效率不行，很多事情还没安排妥当。关键是人事部又裁了三个人，强人迟迟不招进来。老李有些心慌，说道：“莫总，这么下去，这个项目有问题啊，根本赶不上进度，还裁了三个人。”
　　莫莉没吭声。
　　老李继续说：“这几天我已经被人事找了两次了，说考勤的问题。莫总，你说我每天都加班到11点，早上晚到一点，人事就叽叽呱呱找规章制度，是不是连我也要开了！”
　　莫莉安慰了老李几句，让他继续加把劲，其他事情她会协调。
　　莫莉穿过大楼，找到总裁杰森。杰森前段时间三亚回美国后，刚刚从美国正式调往中国任CP中国区总裁。CP中国区今年的业务状况总体一般，公司内部问题不少，需要杰森来主持大局。莫莉汇报了下目前VA项目的情况，抱怨了下目前人手紧张，进度可能跟不上。
　　杰森想了想，说：“莫莉，抱歉。可能我刚上任，要主管所有的业务，有些事情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你们自动化公司的裁人，是我同意的。”
　　莫莉惊讶道：“这个VA的项目，是我们CP年度的战略项目，目前可能会出问题，怎么办？”
　　杰森淡定回答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今天刚和铭程公司商量好，我计划将这个项目部分外包给铭程，那我们就来得及了。”
　　“什么？”莫莉错愕道，“这怎么可以？”
　　“没有什么不可以。商场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铭程几年内将不是VA的供应商，我们不形成竞争关系，为什么大家不能合作呢？这也可以解决我们CP目前的问题。我们的人员成本太高，精简一下人手，未尝不可。”杰森说道。
　　莫莉想要反驳，被杰森呵止。杰森继续说道：“你不用说了，这个事情我会安排，你只需要实施，到时听从我邮件的安排即可。”
　　莫莉在办公室喝着咖啡，看手机，迟迟没消息，也没响声。按惯例，每周三下午，肖斌总会来找她幽会。莫莉也想好好找肖斌聊聊，问问为什么CP要转包给铭程，更重要的是，上周肖斌答应了房子过户给她，现在迟迟没有声音。给肖斌发了个消息，问在干嘛，也石沉大海。到两点，莫莉等不及了，看着桌上的新房广告页，打电话给肖斌，到第二个才接，问莫莉什么事。
　　莫莉听口气有些问题，还是问道：“有没有空，嘉芸小区开盘了，陪我去看看呗。”
　　肖斌说道：“我在开会，改天再说吧。”说完，挂了电话。
　　动嘴，那是哄，哄骗的哄；动钱，才是宠。莫莉胸中一股气。
　　晚上，肖斌应酬完回到家，老婆正在敷脸，那张面膜，盖不住整张脸。看了会电视，手机响了，一看是莫莉，立马按掉。没出两分钟，手机又响了，又按掉，调静音。老婆鄙夷地看着肖斌，说：“那个狐狸精还缠着你呢？”
　　“没有，工作上的事情，晚上我不想谈工作了。”肖斌回答道。
　　“你少来！要不你把我休了，我老了，人又胖，你跟那个狐狸精过好了。”老婆调侃道。
　　肖斌赶紧上前搂住老婆的水桶腰，说：“说什么呢，那个女人只是工作需要，玩玩的，我又不是跟你没交代过。我只有你这个老婆。”
　　“哼，”老婆转过身，“算你拎得清！肖斌，你心里清楚，你有今天是怎么得来的，别惹我太过分。这个叫莫莉的女人，竟然还想要你的房子，是我该出手的时候了！”说完，抢过肖斌的手机。
　　肖斌想去拿回来，被狠狠使了个眼色，也不敢动。老婆熟练地打开肖斌的微信，找到莫莉，发了个消息：明天早上10点，百达商场西门见。”
　　莫莉收到消息，总算消了消气，赶忙回了个好的，然后电话罗军勇，想问问项目外包铭程的事情。
　　罗军勇一脸茫然，说不清楚啊，挂了电话，继续搂着旁边的妹子和杰森一起干杯。
　　莫莉早早到了百达商场，去新巴克吃了个三明治，边喝美式，边研究着嘉芸小区的房型还真不错。等肖斌把房子过户了，自己就买套嘉芸小区的新房，付个首付，两年后把肖斌送自己那套卖了，再把贷款还上。
　　都十点多了，肖斌还没来，莫莉到西门口抽根烟。抽了没几口，有个中年妇女上前问是不是莫莉小姐。莫莉点了点头，没等反应过来，就被抓着头发往地上砸。莫莉一下子摔在了地上，四个中年妇女一拥而上，拳打脚踢，大声嚷嚷着：“叫你再做小三！叫你勾引人家老公！”脚踢了一阵，还不解气，带头的中年妇女指挥道：“把她的衣服都扒了，反正也是个勾引人家男人，不知羞耻的女人！”
　　说完，几个女人一起开始撕扯莫莉身上的衣服，莫莉大声呼救，只是吸引了旁边围观的人，议论纷纷，却没人上前帮忙。莫莉想护衣服，头被人踢，护头，衣服也护不住。没一会，衣服都被扯烂，扔在旁边。几个女人还不解气，把最后仅剩的胸罩和内裤一起扯碎。莫莉蜷缩着身体，一手护着光溜溜的胸部，一手护着头，下半身已经只能靠蜷缩摒紧的大腿来遮羞，大声哭喊，却只能听到周围的嘲笑。
　　四个女人也解气了，匆匆散去，留了句：“快给我滚出上海，不然见一次收拾一次。”莫莉继续蜷缩在冰冷的地上，痛得无法起身，也不敢起身，余光中还看到路人拿着手机在拍。这时一个保安走了过来，脱下外套，盖在了莫莉身上。莫莉赶紧起身将外套穿上，长长的，能遮到大腿。说了声谢谢，抓起旁边破烂的衣服，赶紧往商场地下车库跑。上了自己的卡宴，启动，打足暖气，头倒在方向盘上，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
　　回到家，莫莉赶紧钻进被子，打肖斌电话不接，痛哭中问候了肖斌全家一千遍。有点迷迷糊糊泪眼婆娑时，突然电话响了，是杰森，让莫莉马上赶回公司，有事情要商议，莫莉想请假，杰森来了句：“重要事情，不来你就滚蛋！”
　　看看时间，已经下午两点了。莫莉洗了个澡，好几处擦伤，全身刺疼，看着镜子，脸蛋浮肿。开车到公司，赶到杰森的办公室，杰森说道：“为什么这么晚。”
　　莫莉回答道：“今天家里有些急事，走不开。”
　　杰森看莫莉脸上好几处擦伤，想必经历了什么，言归正传道：“公司决定将你调往广州分公司。”
　　莫莉满脸诧异，问道：“什么？要我去广州？”
　　“是的。”杰森缓了缓说，“你下周起到广州分公司报到，那边有个副总的职位，你去接任。”
　　“为什么？VA项目现在是实施的关键期，我不去广州！”莫莉委屈道。
　　杰森严肃道：“这不是商量，这是命令，不去也得去！”
　　“你凭什么突然要调我去广州？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吗？”莫莉有些不甘。
　　“是的。第一，你把VA这个项目管成什么样了，问题一大堆，进度赶不上，我严重怀疑你的能力。第二，我发现你最近一批采购，价格明显高于市场价。还有最重要一点，谁同意你私自花近100万单独购买JR的模拟系统了？我们和JR有全球战略关系，就算有什么问题，你也应该第一时间向我汇报，而不是自作主张，花那么多钱购买！”
　　“我们的授权已经到期了，JR不同意免费提供，如果我们不买，模拟进度就更加跟不上。另外，100万以内的审批，我是有审批权限的吧？”莫莉解释道。
　　“不，你没有。我从来没有给过你这么高的审批权，也许我的前任给了，但在我这边就不行！”杰森也不管眼前莫莉已经被气哭，继续道，“好了，我不需要你的解释，VA的项目，后续的工作我会安排人接手，你这两天准备准备吧，下周一到广州分公司报到，如果你不去，那下周你也不需要来这里上班了。”
　　莫莉红着双眼，木然地坐着一动不动，等到杰森说你可以离开了，莫莉才反应过来，甩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