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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木市在日本也说不上多么繁华,只是环境稍稍优美一点,人口也比较少。
一座很大但是略显普通的宅邸中,刚升入初中的卫宫士郎老练地做着料理。
虽然还是个初中生,但是做料理的经验长达五年。从他8岁时,就因为不成熟的养父不得不学会一系列有关家务的技能。
士郎常常会抱怨这件事,不过更多的时候应该是感到安心吧。也多亏了『根本没有空闲』这个事实,他很快就从丧失家人的悲痛中走出来。
时至今日,连养父都已去世,这份回忆更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原因之一。
“可恶啊,都怪慎二,说什么把妹妹介绍给我,这不是很奇怪吗?”
士郎的经历导致他的性格有些乖僻,他还没有做好接受其他人的准备。
和他一起生活五年的养父——卫宫切嗣前段时间刚刚去世。
『要做我的朋友吗?』升入初中一段时间后,间桐慎二,对还是孤身一人的士郎伸出援手。
很难想象,士郎竟然会被一个男人温柔的笑容感动到哭,当时班里的人反应可是很奇怪呢。
“再说了,为什么是我啊?”
把自己的妹妹介绍给他——不管怎么看都类似于相亲。
慎二对此的解释是他的妹妹——间桐樱性格很恶劣,难以交到朋友,所以想让他们认识一下。
虽然这理由同样很微妙,但再慎二再三拜托之下,士郎还是同意了。
因为当时,慎二连『这是我一生的请求!』都说出来了,再拒绝就有点不近人情了。
然而这也是士郎迷惑的地方。再怎么说,也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吧?
“士郎,在吗?”玄关传来清澈的男声,毫无疑问是慎二到了。
“来了!”士郎跳下板凳,前去迎接客人。毕竟还是个初中生嘛,身高稍微有些不够。
“呦,晚上好啊!樱,这就是我说的卫宫士郎。”
慎二本来就帅得过分,再加上紧跟潮流的搭配,简直看不出来他是个初中生——当然要排除身高因素。
尽管如此,慎二还是拥有着可以俘获众多女性芳心的名为成熟的魅力。
“初次见面,我是间桐樱,请多多指教。”
间桐樱,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再抬起头,直视着士郎。
清秀的面容、白皙的皮肤,还有间桐家标志的蓝紫色头发,樱的美貌在小学时就开始显现。
只是她的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对于第一次见面的人来说,比起女孩子,应该更容易把樱与精致的玩偶联想起来吧。
“你好!”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士郎也连忙鞠了一个躬。
“哈哈哈,怎么你也鞠起躬了?”
“因为……因为樱也鞠躬了啊!”
“笨蛋,不用回后辈礼的。不过这么快就叫起名字了啊,不错不错。”
“你们都姓间桐,叫姓的话感觉怪怪的…”
只有亲密的朋友才会以名字相称。但对都姓间桐的两个人叫间桐,就算明白叫的是樱,感觉也很奇怪。
士郎带两位客人来到客厅坐下,再次走向厨房。
“饭菜还要过一会才能好,你们先休息一下吧。真是的,为什么要提前来啊。”
士郎从客厅走过时,时钟显示的是5点48。再加上在玄关闲谈的时间,慎二和樱大概是在5点45到的。
约定的时间是5点,士郎也是按照这个时间做得晚饭。料理这种东西,要在最佳的时间食用,不然就是一种浪费——士郎对此要求很高。
“难道你还不明白,提前是一种礼貌吗?”
“……”
虽然士郎很想反驳,但不得不说,慎二是对的。
“哈哈,我们很期待你的料理哦!”
士郎无言走进厨房,见状,慎二不由笑出了声。
今天的主菜是藕炖排骨,到现在为止的成色、味道都非常完美,只要再用小火把藕块炖烂就好了。
配菜是山药和蔬菜乱炖,都是典型的家常菜。
“接下来就是汤了。”
士郎经过深思熟虑决定做滑肉汤。这是一种以猪瘦肉、淀粉、香菇等为材料的汤,味道鲜美,营养价值也很高。
为了招待间桐兄妹,士郎拿出了积攒已久的储蓄。
……
“樱,你在学校里怎么样啊?”
“我所有的科目都得到了A,认真完成了学校留下的任务。”
“这样啊……那有没有交到新朋友呢?”
“嗯,已经有很多了。”
虽然樱是这么说,但这种机械式的语气,没有一丝起伏的平静的脸,怎么看都不像是真的。
“姑且问一下,你觉得朋友是什么?”
“可以交流的同类。”
“……”
“不对吗?”
“应该…也许…不对吧?”
樱陷入了沉思。
这是自己经过很多次的观察得出的答案,没有理由去质疑它的对错。不过哥哥这么说的话,有必要重新审查一下。
“我会继续观察的。”
“什么意思?”
“对同学的行为进行观察、总结,得出朋友的定义。许多科学家都做过类似的观察。”
“不要把人当成虫子啊!”慎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鬼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学生,思想会这么奇怪。
“饭已经好了喔!”士郎从厨房中把饭菜端出来,再摆好,露出了自豪的神色。
无论是外观,还是气味,都是几乎完美的菜肴。
“我开动了!”三人双手合十,同时说道。樱至少在礼仪上,与普通人并无差异。
“士郎做的菜非常美味呢!第一次吃到的时候,直接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哪有那么夸张啊!”士郎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内心其实还是很高兴的。
自己为之骄傲的事,能够被肯定,能够为其他人带来幸福,说是最高的赞誉也不为过。
“是吗?明明和我们平常吃的都差不多。”樱在某些方面和小孩子还是差不多的。比如说,诚实。
但是,有种东西叫做一般论。对于某些标准的设定,常常使用一般人的视角,而非个例。
“怎么会没有区别!明明不一样的!”慎二稍微有些生气。
是察觉到兄长的愤怒了吗,樱知趣地垂下头颅,默默吃饭。
“间桐家的饭菜比我做的好吃也很正常啊!没什么大不了的。”
“其实,在家里食物都是我们自己解决的。”
“……”
士郎也略微知道慎二那糟糕的手艺。
“我们家啊,虽然名义上是大家族,实际上并不是很好。父亲是酒鬼,母亲过世,爷爷年老体衰……哎。”
或许是因为一直没有人倾听他的心事,慎二突然爆出很了不得的东西。
不过从那有些异常的面部表情来看,他似乎是故意透露的,而士郎自然没有发现这一点。
“抱歉。”虽然不是本意,但总归是听到了不该听的隐私,士郎诚恳地向慎二道歉。
“没事,不用在意。”
慎二低下头,避开士郎的眼睛。
晚餐在沉默中度过。
“我吃饱了。”樱将筷子放在碗上,用纸巾轻轻擦了擦嘴唇。
慎二瞥向时钟,现在距离七点也有一段时间。
“时间也不早了,樱,你可以一个人回去吗?”
“樱还是小学生啊,你怎么能这么勉强她??”
士郎就是那种老婆婆的性格吧,总是担心这、担心那的。
“不用担心。现在天还没有黑,而且我对冬木的治安还是有点自信的。”樱客观地分析着。
“就是,士郎也才比樱大一岁呢,居然跟个老婆婆一样,哈哈哈……”
慎二的吐槽真是毫不留情,士郎觉得遭受了莫大的屈辱。
然而一旁的樱丝毫不为所动。从进卫宫家的门那一刻起,她的表情就没有变化过。
“我先告辞了。”
“嗯,慢走。”
“要小心点啊!”
慎二和士郎道别樱,目送她离开。
“有什么事呢?”
身为哥哥,却让年幼的妹妹一个人回家,其中必然有着其他的理由——士郎如此确信着。
“樱…其实有着很大的问题。”慎二又沉默了一会,似乎在整理措辞。
“大概是五年前吧,我发现了樱的异常。她的性格突然变得很怪,你和她接触得再多一些也会明白的。但是爷爷说这是正常现象,父亲也没有要管的意思。”
“我想帮助樱,但也没什么办法。所以就来求助你了。”
士郎无法理解其中的逻辑。
就算这其中隐藏着秘密,连间桐家的少爷都无法解决,那么他又能怎么办呢?
“那个,慎二……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士郎是很想帮助樱的。但他也明白,身为初中生的自己,什么都无法解决。
“不,你可以的。”慎二的语气带有强烈的自信。
“你为什么这么有自信啊?!我都没有!”
与士郎的大吼不同,慎二依旧平稳优雅。
“现在有很多人提倡人格平等,尽管如此,人依旧存在优劣之分。思想、能力、家世,不管哪个都可以把人分为很多层次。”
身为初中生的慎二,说出如此老练的话语。
这是他自幼在间桐家悟出的残酷无比的道理。
“士郎,你就身处于最高的层次。所以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慎二的眼睛充满了信任与期待。
从五年前,他就如此相信着。
“慎二?”
士郎的眼神充满了迷茫。好友突然莫名奇妙地说出一大堆奇怪的话,茫然也是正常的反应。
他甚至觉得慎二是不是脑袋出了问题。妹妹出现了精神异常,哥哥可能亦是如此。
“抱歉抱歉,突然说了奇怪的话。我又买了新的游戏,一起玩吧?”
“哦……”
——大家族也有大家族的难处啊。
………
今天的黄昏很暖和,灿烂的金色撒在街道上,异常美丽。
间桐樱恍惚了片刻。
在那阳光里,浮现出三人一同吃饭的温馨场景。
依稀可以辨认出其中一人是间桐樱本人。但另外两人是谁呢?
——是谁呢?
如此想着、探究答案,樱的身体颤抖起来。
像是无数虫子在血肉里蠕动,撕扯身体。
樱跪在地上,抱起头,露出恐惧的神情。
半晌,她才恢复正常。
而后便拿起书包,继续回家,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幸福与痛苦是相互对立的概念。
这种对立的概念,彼此矛盾,却又可以构成一个整体。
如果只经历其一,或许一个都无法理解。
有人渴望着无法抵达的彼岸,也有人被迫背叛一路走来的痕迹。
曾经经历过苦难,此刻的幸福才显得弥足珍贵。
同样,忘却以往的幸福,无论是何等大的痛楚,如今也一定能够忍受。
“我回来了。”樱低语着。
太阳还未完全落下,间桐家的宅邸却显现出几分昏暗,仿佛这里是阳光无法到达之地一般。
有些偏西方风格的城堡,周围遍布枯老的树木,上面是诡异,却又蕴含某种规律的纹路。
总之,间桐家就是散发着让人不快的气息。
樱推开门,抱着莫大的决心,轻轻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