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抑郁症偷偷爬进陶千钟的心里

　　第一次听到抑郁症这个名字，是在陶千钟参加工作后的半年后。
　　那天，他去参加高中同学会，在吃饭的时候，同一桌的李浩突然看着他说，“陶千钟，你是不是有抑郁症，得去看看医生哦”
　　现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同学的目光全部聚集在了他的脸上，陶千钟拿着筷子惊呆了，他的心仿佛被电流击中，脸色由红转白，虚汗直流，赶紧起身借口去了卫生间。
　　在镜子前看着自己苍白的脸，陶千钟嚎啕大哭，这几年来所有的压抑和不堪，全部发泄出来，应该有同学听到了他的哭声，当他冷静下来回到座位的时候，大家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但看他的目光，都有些怪怪的，没有人来安慰，没有人再跟他交流，从同学们怪异的表情看，其实他们早就默认了他有抑郁，只不过今天李浩突兀地说了出来。
　　不知道是怎么回家的，陶千钟脸也不洗闷头大睡，爷爷以为他喝多了，给他倒了杯热茶，当天，陶千钟经历了第一次自杀。
　　他一直睡不着，脑子里全时刚才饭桌上同学们看他的眼神，陶千钟现在觉得自己是一只怪物，与大家格格不入，他发誓以后再也不参加这样的聚会了，那个李浩特别讨厌，竟然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说他有抑郁症，陶千钟一遍遍地诅咒着李浩，越来越觉得李浩的脸丑陋得想吐，他那句“你是不是有抑郁症”的话，一直回落在脑海里，陶千钟烦躁不安，偷偷拿出手机，在被窝里百度“抑郁症”
　　天哪，里面的所有症状，与他完全符合。
　　情绪低落、思维迟缓、意志减退，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没有目标，经常发脾气，胃口差，爱好少，不愿意参加社交活动，这次同学会，他本来是不想去的，但同寝室的同学竭力邀请，而且又是毕业五周年的第一次召开，他勉强去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查阅抑郁症的资料越多，陶千钟越感到害怕，自己的手在颤抖，出现了呼吸困难和视力模糊，胸很闷，透不过气来，他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在狂跳。
　　揭开被子，陶千钟大口大口地喘气，把爷爷给吵醒了，问他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陶千钟赶紧捂住嘴，慌乱中手机掉到地上。
　　爷爷拉亮灯，疑惑地看着神色慌张的孙子，爬起来，摸摸他的脑门，看到陶千钟一脸虚汗，衣衫都湿透了。
　　用热水洗了把脸，陶千钟安慰爷爷，可能是同学聚餐时喝了点酒，没事，让爷爷继续去睡，自己也钻进被窝。
　　一直睡不着，陶千钟爬出床，穿上衣服，一看时间，凌晨二点四十，爷爷睡得很熟，他偷偷出门。
　　在关门之前，陶千钟神差鬼使地拿起桌子上一把白天拆快递用过的刀片，放进上衣口袋。
　　这是一个已经有将近二十年历史的老小区，开放式，住的大多数为老人，偶有一些年轻的租客，但白天很少见到他们人影。
　　斑驳的树荫，惨白的路灯，寂静的房子，陶千钟漫无目的地走着，路上没有人，他仿佛走在另一个世界，脚步有些飘。
　　突然地一股强烈孤独感向陶千钟袭来，他觉得活着没有一点意义，痛苦一直笼罩着他，不知道希望在哪里，情绪一下子跌到了冰点。
　　陶千钟对工作并不满意，不但收入低，而且同事们对他并不友好，他做的事最多，听的骂声也最多，领导看他的眼光，永远是鄙视的那种，同事更是对他吆三喝四，连保安都要欺负他，不让他把自行车停在车棚里，说他的车太大。
　　“我是被这个世界抛弃的人，不应该继续在这里”陶千钟想着，来到了后面的一条小河边，坐在石块上，他感觉人生没有一点意思，看不到希望，前面尽是黑暗。
　　“结束吧，让一切都结束吧”陶千钟拿出口袋里的刀片，卷起袖子，右手拿起刀片，刀锋向下，向左腕的脉搏处划下。
　　刀片很锋利，轻轻一划，皮肉就开了，一条血丝渗了出来，很快融成大滴状，滴在石块上，鲜红鲜红，陶千钟一点都没有感觉到痛，但他怕见到血，头有些晕，还有些恶心，胃在翻动，想吐。
　　想再划第二刀，但陶千钟突然没有了勇气，他好害怕自己血喷出来的样子，这样的死法，不但痛苦而且样子也难看，会吓到路人，爷爷看到他的死状，一定会很痛心很痛心的，他或许也会活不下去吧，他可是爷爷在这个世上的寄托和依靠。
　　第一次的伤口并不是很深，血只是呈滴状往外涌，陶千钟慌忙把刀片丢到河里，用右手捏住伤口，一路小跑回到家里。
　　不敢开灯，陶千钟拿了半卷卫生纸和一块干净的毛巾，躲在被窝里偷偷处理伤口，先用卫生纸包住，压迫了一会儿，再把几张卫生纸叠在一起，折成块状，放在伤口上，外面用毛巾包扎，血被止住了，没有再往外流，陶千钟松了一口气。
　　迷糊中睡着了，等他醒来时，爷爷不在，这个时间点，他去菜场了，十点左右是收摊的时候，菜会便宜些，爷爷很节俭，钱大多数花在了孙子身上，自己从来舍不得吃好菜。
　　有六个未接电话，是公司里的，他回过去，跟主管讲自己今天身体不舒服，想请假，二天，电话那头主管也没问他什么病，只是回了一句会扣工资和当月的全勤奖，就挂了电话。
　　小心地拿来毛巾和卫生纸，伤口的血止住了，有暗红色的一块血痂，找来一只塑料袋，将带血的纸团和毛巾扔进去，扎紧口袋，陶千钟快速跑下楼，扔进垃圾桶内，返身上楼。
　　幸好不是夏天，伤口可以用衣袖遮住，吃中饭时，爷爷没有发现什么，陶千钟撒谎说自己今天很不舒服，请了假，不去上班了，匆匆吃好饭，就又上床躲进被窝里。
　　爷爷下午会略睡半个小时，然后去广场溜达，到四点半左右回来做饭，今天睡得头胀脑昏，陶千钟仰天躺在床上，有些后怕，要是刚才那一刀割得深，恐怕已经死在河边了，现在躺着的不再是床上，而是木板上了。
　　陶千钟决定不要再想这个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调整心态重新开始，这两天好好休息，下午去外面走走。
　　他拿起手机，想找人聊天，翻了一遍，竟然找不到合适的人，他们都在上班，都在忙碌，打扰他们工作也不好。
　　最后他还是忍不住拨通了妈妈的电话，电话那边有小孩的哭闹声，妈妈好像用的是免提，声音一会儿近一会儿远，很忙碌的样子，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陶千钟说没事，就打个电话问候一下，然后妈妈说她现在很忙，孩子哭闹得厉害，正在给他泡奶粉，没事的话，就先挂了，有空会来看他。
　　放下电话，看到号码里存注的“妈妈”，陶千钟突然抑制不住想哭，这个世界上最温暖的称呼，他却遥不可及，妈妈的母爱，正在分享给另一个他不认识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