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 墨仇

　　
　　是仇斩不断，是愁理不完
　　书房内，墨子谦，白羽秋，霍凡三人。
　　“我这儿容不下你，我也不会杀你，伤好了，就走吧。”背对白羽秋，看着窗外片片泛黄的落叶，丝丝悲意和背弃感涌上霍凡的心头——救他，会不会造就荼毒苍生的恶果；而不救他，那霍凡就不是霍凡了。
　　“你知道了？我这次来沧澜的目的？”白羽秋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仍旧布满伤痕的躯体，还有手上厚厚的茧子。
　　“他们失败了，我还是把战书送到了。只不过，这是他们的战书，而不是我的。”白羽秋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整个送战书的过程，不过是自己那个老朽却不肯退位的父亲为儿子精心设置的陷阱罢了，与自己何干。
　　“你到现在，都不知道，你输在哪吗？同一辈中？”
　　“是季紫萦！”白羽秋瞳孔猛地睁大，
　　他明白了，这死局是他父亲造的，但却是季紫萦帮忙编织的，沧澜郡的这个女子少郡主，果然不该小看。在这关键时刻，捅了他一刀。
　　白羽秋知道，尽管霍凡知道这是季紫萦的离间，但霍凡还是接下了，不是他惧怕天下舆论还是与沧澜境所有的剑者作对，而是以霍凡的性子，是决不允许事情如同二十年前重演。
　　“我明白了，也不用等我伤好，我这就离开。不过前日救命之恩，来日必还！”提上蛟龙戟，灰蓝色的虎瞳又变回了往日的狰狞。
　　“前来捕杀你的，有剑榜先天，位列前三十的高手。”霍凡神色严峻，看着零落的秋叶依然不肯回头。
　　“呵呵哈哈哈哈——那又如何，我白羽秋生来就是面对无数死局走来的，剑榜先天，不过和我同境界罢了，我倒要看看他们有什么厉害的地方。”白羽秋大笑起来，没有掩饰眉眼间的不屑，锋锐，和决绝，向死而生，地威郡的强者，不会避开这些生死难关。
　　“你应该看到过，先天剑客沧澜卫问道的厉害——”霍凡眉头紧皱，话说到一半却被白羽秋打断了。
　　“霍凡，你何不追随与我，离开这令人恶心的勾心斗角的沧澜。等我日后成了地威郡的郡主，还你想要的天下。你知道，无论是何等智者，都有自己逃不过的阳谋。”白羽秋摆摆手，仿佛早已看淡，话语所知，隐约是这次季紫萦给霍凡设的套。
　　“你带不了，我想要的太平。”简短的话语，却有送客之意。
　　“太平，要是天下太平久了，就没有东西磨砺剑者的锋芒了，看那庸碌的百姓，谁还珍惜这二十年前骷骨换来的短暂太平。要想传承剑客，战争就必须存在，只有战争，凡人才会珍惜和平。而现在，是时候给这些愚者一些警醒了。”深深地看了霍凡一眼，白羽秋一瘸一拐地向门外走去。
　　“你不跟他走吗？”轻轻地抚着一片落在碧青剑鞘之上的黄叶，随风微抖，却不肯落地。
　　“宝剑选明主，锦衣择良人。我要选你。”墨子谦炯炯有神的目光盯着霍凡，那似乎是一个属于谁的执着。
　　“为什么？给我个理由。”霍凡回头细细地看着墨子谦。
　　“是他们收留了我罢了，给了我一个墨家遗子的身份，让我复仇，让我的仇恨喂养《舍身剑》。然而我不是真正的墨家人，我只是个被捡来弃婴，他们在利用我。”墨子谦对视着霍凡，好像在这几天里，他想明白了许多，
　　“不仅仅是因为我原本就不是墨家人，他们利用我抛弃我后无家可归；更因为，你是真正要改变这个天下的人。”
　　“哦？”霍凡却是不置可否却地笑了笑，如同神鬼般诡谲的瞳孔却仿佛看穿了墨子谦的心湖深处，猛然激起墨子谦的冷汗，“你的确不是墨家人？所谓他们抛弃你时给的理由太过不伦不类，没有提及或解决你内心中的对于墨家的疑惑，恐怕连你都不会信吧，”
　　“你——”墨子谦条件反射般向后退去，警惕地看着这个神鬼莫测的“人”。
　　“没错，你就是血池派到我府邸的卧底吧。从白羽秋屡次遇刺而不死后，我就已经开始怀疑你了。他们真正的目的不是白羽秋，而是我。而且如此看来，剑宗与鬼神宗的关系不说，但血池和鬼神宗却肯定有着不可切断的关联，这点你不可否认吧，从一路来鬼神宗派出追杀白羽秋的刺客来看。”
　　“这——”虽然墨子谦剑已出鞘，警惕却示意霍凡继续往下讲。
　　“我来告诉你，你不是墨家人的真正理由！”
　　“其一，是他们给出你不是墨家人的理由，却不是能够打动你内心的理由，这恰恰让你确信了你不是墨家人，这一切只是演戏罢了。”
　　“恐怕你自己也不会信吧。但恰恰是因为这个，你却真的不是墨家后人。”
　　“其二，你知道《落墨》吗，你有墨家专门的佩剑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落魄的墨家也有一两样传家功法，这么多年了，你难道始终不明白，有着墨家的尊严为何让你偷学霍家的《舍身剑》，甚至为什么你的生母都没有给你好脸色吧。因为你只是流落街市的普通孤儿，墨家也只是利用你当做复仇的工具罢了，怎么会给你传家功法呢？”
　　“其三，最关键的一点，鬼神宗才是三年前墨家灭门，落霞北城，妖兽霍乱，甚至我父亲离家的幕后黑手，难道你相信血池和墨家遗民的关系干净吗，你甘心在你仇人下效力吗？”
　　霍凡指尖有着节奏，敲打着碧青剑鞘，眼底锋锐的神色将墨子谦最后的幻想粉碎。
　　“霍大侠的眼光的确无人能敌呢，谁能知道他们的一个老窝竟然在沧澜郡都城之下。要不是霍大侠那日派人告知与我，我们的人日日夜夜地盯着，恐怕我们也是发现不了。”从另一边的暗门推门而入，来人竟然是地冥堂堂主邪无我！
　　邪无我捧着大肚，眯着眼，乐呵呵的说道，只不过谁都没看到，眸子的细小缝隙扫过霍凡时，掠过丝丝警惕和忌惮。
　　“在那处巢穴中，有着上千人被称为墨家遗子的子弟，他们都在研习临摹的《舍身剑》，巢穴底下也有数千具新鲜的或是陈旧的白骨，大概都是你这个年龄吧。”邪无我仿佛在谈一件家常是的，指着墨子谦说道。
　　“你不是墨家的后人，所谓的你’母亲’她只不过是某个墨家后人，走投无路成为血池的成员，随意捡到你这个弃婴，教你墨家传承，来替她们墨家报仇。”
　　一句句话，敲打着墨子谦仅存的世界，和信念。
　　“何必呢，并不是每个人生来都是要背负仇恨的。你且细细想来，真正来说，你是否是墨家的后人真的重要吗？”
　　“墨家，血池，那我又是谁？我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看着墨子谦的茫然，霍凡眯着眼悄然合门，墨子谦，不应该说这个杀手需要思考，领悟过《舍身剑》的他，也一定会想通。
　　至此，送走邪无我，向着自己的书房走去。
　　路过药田前的草坡，有伊人在草坡之上俏立，轻风伴随着鹂香花和青草的芬芳在霍凡面颊抚过，携着一滴微咸的“雨滴”，留在唇角。
　　种满鹂香花的草坡之上，小夕捧着手中的随身携带的玉珠手串，手串上的玉珠渐渐失去色泽，化为石粉，而小夕，在此时也仿佛失去了灵魂，不知所错地颤抖地抚摸着珠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