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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和诚最近这几个月老是头疼，每次发作的时间都不固定，有时候吃着饭来一阵子。有时候睡着觉直接就给疼醒。
那种疼痛的感觉，就好像是脑子里面寄生了某种生物，现在它终于发育成熟了，开始尝试用它锐利的爪子抓碎颅骨，企图见到太阳。
一开始还好些，可以忍受。随着时间的延长，不行！疼得太厉害了身体就会自动启动保护程序——昏迷。
为此，辅导员还有同学们都劝他不止一次去医院检查一下。
他懒得去！
这是什么人？这是什么道理？
宁可宅到天荒地老，头痛欲裂，也不想出去走走，懒到连命都不打算要的境界，也是没谁了。
“江和诚！我告诉你，明天你必须去医院检查！让李子文陪你一块去！假条我已经给你批好了，你就只管拿上你这个人去就行，其他的事情不用你管，三天两头的晕倒，还是个男同学，这怎么行？”辅导员陈静静拍桌子大声地对坐在对面椅子上的江和诚说。
“嗯，知道了。”江和诚无精打采地回答。
他不知道他的头发已经白了三分之二，他很少照镜子，即使照了镜子，发现了这个问题，发会呆，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
第二天一大早，江和诚就和李子文来到了市人民医院。
他一直是这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看的旁边的李子文忧心忡忡，生怕这小子一个不注意又晕倒在路上。
他从不喊疼，忍受不了了就晕过去。他从不要求别人做这做那，就连说话他都懒得说。没人知道这小子的脑子里天天都在寻思什么。
但又不能说这个人内向。
他和谁都说话，别人找他说他都可以接上话。别人请求办什么事，他也会去办。但他就是给周围的人一种非常特别的感觉。
说他懒，该干的事情他一样不落，甚至完成的又快又好。
说他普通，又总感觉“普通”这个词语不该成为他的标签，但他平时的所有行为表现恰恰是真的普通，但他就是能给人一种这个人不是普通人的感觉，你说奇怪不奇怪？
就好像一些具有天生领袖气质的人，就算那些人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原地，周围的人也会不由自主地往他身边聚拢。他走，别人就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
懒人江和诚成功的挂上号，等待，随后被接诊。
负责接待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医生，约莫三十岁左右，最多三十五岁。
江和诚瞥了眼他胸前挂的工作牌，这医生姓张，叫张锋杰。
“先去做个头部CT吧，我先看看情况。”张医生说。
两个人交了费，排队去做检查了。
等结果出来，将结果交到张医生手上时，医生轻咦了一声，随后久久没有说话。
“你这个情况持续多长时间了？”张医生问。他放下了手中的结果，表情无比严肃。
“记不得了。”江和诚回答。
“这样吧，我再给你开几个检查的项目，充分检查一下。”张医生在电脑上噼里啪啦的一顿操作。
两个人知道什么，听医生的话，再缴费，挨个项目检查。这医院人是真不少，像赶集一样，空气中到处飘散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呼吸着这样的空气，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这样的折腾花费了不少的时间，等到再将结果递到张锋杰的手中时，都快到下班时间了。
幸好接诊的这张医生还算敬业，没说检查结果看到一半，医生脱了白大褂，直接下班走人，说有什么事情下午再聊。
他一直紧皱眉头看着检查结果。
江和诚素来散漫，很多事不放心上，但看医生这样的反应，心里也生出一股莫名其妙地紧张感。
“你是他的家属？”医生放下手中的那一沓检查单子，抬起头直接问在江和诚旁边站着的李子文。
“啊，不是，我是他舍友。”李子文回答道。
“让你家属来，我给你家属说。”张医生说话干脆利落，语速很快，语气不容置疑。
“我是不是快死了？”没想到江和诚抬起头，竟然直接问出这样的问题。
张锋杰也被江和诚这样的问题一下子给问懵了，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一般直接找家属都是得了什么绝症，活不了多长时间。”江和诚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地接着说。
但是没人看到他那两双手已经拧巴在了一起，在桌面之下，双手微微颤抖。
“小伙子，别这么悲观，病情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只要你积极配合治疗，治愈的几率还是很大的。”张医生安慰道。
“得了，这种话都说出来了，你就直接说我还能活多长时间吧。”江和诚全身都在颤抖了，他努力地维持着正常状态，但是个正常人都能听出来他语气中竭力控制的颤抖。
“医生，他的父母一时半会儿真来不了，我们两个就是在这儿上学的大学生，家距离这里不算近，所以，那个……要不，你先和我说说？让我们好歹能了解了解情况，我觉得都是一样的。”李子文一脸担忧的看了看江和诚，对张锋杰说道。
“去你娘的，你是我爹啊？没事，直接说吧，无论什么情况我都能承受得住。”江和诚头也不抬地说。
张医生推了推自己鼻梁上那厚重的眼镜，眯着眼睛看着现在已经紧张的不像个样子，脸色异常苍白的江和诚，心底微微叹了口气。
年轻的张医生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你脑子里，长了个瘤子。”
他说的简单直白，通俗易懂。
“果然是瘤子么？”江和诚喃喃自语，好像早有预料一般。
“唉，你看这张片子，”说着，张医生将江和诚手中的片子拿过来，举到光下，指给他看。“以我的临床经验判断啊，你这十有八九是脑瘤没错。”
“脑瘤是什么呢？颅内肿瘤即各种脑瘤，是神经系统中常见的疾病之一，对人类神经系统的功能有很大的危害。一般分为原发和继发两大类。原发性颅内肿瘤可发生于脑组织、脑膜、颅神经、垂体、血管残余胚胎组织等。继发性肿瘤指身体其它部位的恶性肿瘤转移或侵入颅内形成的转移瘤。
颅内肿瘤可发生于任何年龄，以20-50岁为最多见。少儿以颅后窝及中线肿瘤较多见，主要为髓母细胞瘤，颅咽管瘤及室管膜瘤。成人以大脑半球胶质瘤为最多见，如星形细胞瘤、胶质母细胞瘤、室管膜瘤等其次为脑膜瘤、垂体瘤及颅咽管瘤、神经纤维瘤、海绵状血管瘤、胆脂瘤等。原发性颅内肿瘤发生率无明显性别差异，男稍多于女。”
江和诚：“……”
这年轻的张医生说到这些领域，似乎是来了兴致，这一开口便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给江和诚一种背医学课本上的知识点背的极好而向周围人炫耀的学生一般。
江和诚只是低着头，没什么表情，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得进去。
“而又经过我的判断，你这个啊，还是脑瘤中的恶性脑瘤。”
江和诚：“……”
“恶性脑瘤是什么呢？恶性脑瘤就是……”
……
啪！
走廊中右手边的一个男人点了一根烟，他的头发乱糟糟的，像年久失修的鸡窝。胡乱抽了两口，随后他用双手捂住脸，开始很小声地抽泣，这个看似约莫三十五六的瘦高汉子坐在医院走廊长椅上，双手捂着脸，肩膀一耸一耸的，没有人知道他身上，或者他的家人身上出了什么问题。过往的人没有谁会去关心他。
这个抽泣的男人打断了江和诚的思绪，那年轻的张医生后面说的那些专业术语江和诚一句话也没记住，只是知道自己被宣判了死刑。
不知道那年轻的张医生心里有没有产生过这样的想法，想象他并不单纯的是一位医生，还是人民法院那位坐在审判长座位上的审判长。
他手中的小锤子重重一敲，便给了某某罪犯（患者）宣判了死刑。
至于什么时候执行死刑，用什么方式执行，审判长或许可以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但医生给不出一个太确切的答案。
出于职责所在，他还是会竭尽全力地去和死神抢人。就像大多数审判长不希望看到这个世界出现越来越多的罪犯一样，大多数的医生也不希望这个世界出现越来越多的饱受病痛折磨的人。
有诗云：但愿世间人无病，何惜架上药生尘。
“虽然往这方面想过，但真落到自己头上，还是有些不死心啊。”江河诚用旁人不可闻的声音低声嘟囔了一句，然后起身，打算再次重新挂号，请求再检查一遍。
坐在他旁边的李子文轻轻拍了拍江和诚的肩膀，轻声说：“诚子，医生已经下班了。”
江和诚如遭雷击！双手颤抖着，掩面哭泣。
他哭了一会，哭不出来了。因为他知道，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除了能发泄发泄情绪，缓解缓解压力，屁用顶不上！
“去吃饭！吃好的！我请！”江和诚蹭的一下从长椅上站起来，说的咬牙切齿，说的义愤填膺。
李子文全程基本保持沉默，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看到平日朝夕相处的舍友突然被查出了恶性脑瘤，他的心里非常的不是滋味，堵得难受。他想象不到江和诚此刻的心情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他不敢刺激江和诚，不敢说话，不敢再做那些平时看起来没什么问题的小动作。
他只能默默地站在江和诚的身后，无声地陪伴着江和诚。
劝人家看开点？人都得了绝症，绝症的意思是在现有的医疗技术条件下根本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病人忍受想象不到的极端痛苦死去的疾病！
他要是说了那种话，绝对是要天打雷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