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雪城，大雪纷飞，白雪裹地，家家户户皆门扉紧掩，怕被乱雪迷了眼，丢了魂。
　　在雪城落魄的一角，大门敞开，顷刻，冰冷的雪花席卷满屋，犹如王者蔑视一切，宣布主导权。
　　“薛灵霜，你可真傻。”穆有情踏出大门，留下满屋尸首。
　　一旁的侍女忙上前来，为其恭敬地撑伞。
　　“你很怕我?”穆有情凤眼斜睨，霸气侧漏。
　　侍女一惊，不知作何反应，仍旧微低着头，半天才微微吐出几字：“奴婢……怕……”
　　“哦。”穆有情绕有性质地问道，“既然怕，为何留在我身边?”
　　穆有情言外之意便是莫不成是心怀不轨，鱼儿虽是无闻无识的卑微婢女，倒也不傻，忙解释道：“回公子，公子对鱼儿一家有救命之恩，鱼儿无以为报，愿一世服侍公子，做奴做婢，以报公子恩情。”
　　穆有情冷笑一声，修长指尖抬起鱼儿的下巴：“你的眸子，倒与她有几分相似。”
　　只这一眼，鱼儿的心里就住下了这个男人。
　　穆有情收回手，大步走了出去，空留一个颀长背影。
　　“鱼儿，你正值芳华，也是个好姑娘，找个好人家嫁了吧，过一世平凡安乐。你的报恩之情，我领了，我准你恢复自由之身。”
　　“多……谢……公子……”鱼儿朝着穆有情离去的方向跪地磕头，落下眼泪，更痛的许是心尖滴血。
　　漫天飞雪漫过穆有情的心田，他独自走在寒风飘絮中，无垠大地，见不到希望。
　　“薛灵霜，也许我更傻……”穆有情猛吐一口鲜血，看着皑皑白雪，身体一沉，却未倒在雪地上。
　　倒下的身子被伏奴接住，坐卧于雪地上，宛如画中仙，凄美决绝。
　　“是师兄叫你来杀我的吗？”穆有情柔情的眸子无力地看向伏奴。
　　“不是。”伏奴淡淡回道。
　　“我作恶多端，放下大错，师兄为何不杀我?”穆有情双眸凝视远方，像是问给自己听的。
　　“爱念成痴，何罪之有。”伏奴抱起虚弱的穆有情，“你不可以死，灵霜姐姐虽然死了，但你还有穆无双。”
　　“穆无双……”
　　“是灵霜姐姐和你的孩子，你应该守护他一世，才不辜负灵霜姐姐对你一片真心。”
　　在漫天雪絮中，穆有情似乎看见了一个人影，那是谁呢？应该是霜儿吧？
　　“霜儿，原来，你不曾怪我吗？”穆有情喃喃着，昏睡了过去，泪水滑过脸颊，冻成霜，开出盛世霜花。
　　药舍。
　　“他怎样？”伏奴盯着药仙老头帮穆有情上药，问道。
　　“你若是笑一个，我就告诉你。”药仙老头闭目量脉，打趣道。
　　“笑，你看……”伏奴嘴角上扬，眼睛却依旧没有笑意。
　　“你这可不是笑，笑的人眼睛里有光，而你的眼里却是骄阳也融化不了的寒冷，犹如外面的风雪一般，寒意刺骨。”药仙老头放下穆有情的手，“不过，你竟肯为他尝试微笑，想必十分担心他，我就勉为其难地告诉你吧。”
　　“他，”药仙老头直截了当说道，“没救了。”
　　伏奴利剑一挥，架在了药仙老头的脖子上：“那个人说，你可以救他。”
　　“那个人是那个人，我是我。”药仙老头径直走开。
　　“救他！那个人说可以救就一定可以救！”噗通一声，伏奴双腿跪地。
　　“救不了……”药仙老头决绝离开。不禁在心中感慨：“小鬼啊，不是我不肯救，而且我不能拿你的命去换他的命……”
　　“霜儿……”伏奴只听昏迷的穆有情在微微低喃。
　　夜，风雪更甚，吹不倒伏奴瘦弱的身子，他分毫不动，跪在药舍门前。
　　“你就算跪死在门前，我也救不了他！”从屋内传来药仙老头的声音，比风雪更加刺骨。药舍，灯熄。
　　半夜，药仙老头拉开大门，被吹了一脸风雪。
　　“你起来吧，我答应你救他。”药仙老头语气严肃。
　　“你怎么还不起来？”药仙老头纳闷道。
　　“腿，僵了……”
　　翌日清晨，雪停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在为下一次的暴雪在积蓄力量。所以没有人敢掉以轻心，在这种天气出门，反而需要加倍小心。
　　“你为何也要来?采药，我可以。”伏奴背着走不动路的药仙老头，不解问道。
　　“你小子，是在嫌弃我老头子拖你后腿喽？”药仙老头也不想在伏奴的背上待着，可是山路崎岖漫长，伏奴又身手敏捷，自己一把老骨头实在跟不上。
　　“嗯，穆有情在等我们救他，所以我们要快。”伏奴毫不遮掩地说道。
　　“小子，采药可没有你想象中的容易，如果没有老夫，你未必能平安归来。”其实是一定无法平安归来，但药仙老头没有说出口。
　　“嗯，所以我背你前进。”伏奴一本正经道，“可以节省时间，也可以平安归去。”
　　药舍。
　　“穆有情，你也有今天。”李云烟嗤笑道。纤纤玉指划过穆有情的脸颊，含情脉脉地附上穆有情的薄唇。
　　刀疤子闪身进入药舍，舍内却只有李云烟一人。
　　“穆有情呢？”刀疤子严厉问道。
　　寒冷的眼神却早已扫射舍内，并未发现有其余的人，恼怒道：“私藏主人要杀之人，可是死路一条。你已经错过一次，难道还要再错一次?你当你有几条命？”
　　“你爱过吗？”李云烟毫不畏惧，温柔似水。
　　“那个人并不爱你。而且，走上这条路早就该断绝****。”刀疤子冷冷道，“现在交出他，我可以当没发生过这件事。”
　　“我爱他就够了。”李云烟突然嘴角溢血，只觉全身剧痛不止，强撑着一步一步走至刀疤子面前，“你……也不适合……这条路，否则早该……早该杀了我。”
　　“快走……”李云烟痛苦地看向刀疤子，紧紧抓住刀疤子，“我……早……通知了……踏鬼……他就要到了，你……你打不过……他的……快……走……”
　　李云烟倒在了刀疤子的怀中。
　　刀疤子没有再检查一遍屋内，直接抱起李云烟走了。为何呢？也许想让李云烟死得安心些……
　　李云烟一直知道，刀疤子比她更加不适合这条杀人之路。
　　李云烟的爱，随着葬入雪地，化作了护花泥。只可惜，白皑雪地从不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