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囚徒授粮授衣规定

　　给囚徒授粮授衣，实际上是刑徒（监犯）管理制度的一部分。笔者把相关内容集中起来，专门进行叙说，以系统观察这一问题。
　　一、刑徒发粮规定
　　首先，为官府服役的官奴，男奴每月发粮二石，女奴一石半。如果不服役，不得发给；干活的年小筑城劳犯或官奴，每月发粮一石半，不能干活的，每月发粮一石；年小的筑城劳犯、官家女奴或专门舂米的牢犯，每月发粮一石二斗半，不能干活的，每月发粮一石；没有母亲的婴儿每人月发粮半石，随在官府服役的母亲吃闲饭的婴儿，也发给粮食，每月半石；男奴做农活的，从每年二月起每月发粮二石半，到九月底停发其中加发的半石；舂米的劳犯每月发一石半。男奴、筑城劳犯身高不满六尺五寸，女奴、舂米奴仆身高不满六尺二寸的，都属于小奴隶、小囚犯。身高达到五尺二才，都要干活【仓律18：隸臣妾其從事公，隸臣月禾二石，隸妾一石半；其不從事，勿稟。小城旦、隸臣作者，月禾一石半石；未能作者，月禾一石。小妾、舂作者，月禾一石二斗半斗；未能作者，月禾一石。嬰兒之毋（無）母者各半石；雖有母而與其母冗居公者，亦稟之，禾月半石。隸臣田者，以二月月稟二石半石，到九月盡而止其半石。舂，月一石半石。隸臣、城旦高不盈六尺五寸，隸妾、舂高不盈六尺二寸，皆為小；高五尺二寸，皆作之216】。
　　其二，小役囚长大后增加口粮。小隶臣成年，在八月登记为大隶臣，从十月起加发口粮【仓律19：小隸臣妾以八月傅為大隸臣妾，以十月益食217】。
　　其三，半自由女奴（更隸妾）当差应急由官府发粮。更隶妾在自由支配的时间里，如果紧急集合更隶妾服劳役，应按法律规定发给他们口粮，不是紧急劳役，不要集合【仓律20：更隸妾節（即）有急事，總冗，以律稟食；不急勿總218】。
　　其四，刑徒按活路轻重定额发粮。筑城刑徒和其他干与筑城一样重活的犯人，早饭发半升（1升：1.25斤）粮，晚饭发三分之一升；看管犯人干活的看守和做其它事情的，早晚饭各发三分之一升；有病的，酌情给予口粮。发粮由专吏主管。城旦、舂、舂司寇，白粲挑土，早晚饭各三分之一升，不挑土时，按法律规定给予口粮【仓律21：城旦之垣及它事而勞與垣等者，旦半夕參；其守署及為它事者，參食之。其病者，稱議食之，令吏主。城旦舂、舂司寇、白粲操土攻（功），參食之；不操土攻（功），以律食之219】。
　　其五，干轻活的役奴干重活多吃粮。免隶臣妾，隶臣妾筑墙或干与筑墙一样重的活路，给予男子早饭半升，晚饭三分之一升；女子早晚饭各三分之一升【仓律23：免隸臣妾、隸臣妾垣及為它事與垣等者，食男子旦半夕參，女子參220】。
　　其六，给用饿惩罚的囚犯每天发粮三分之一升【仓律24：食‖（饿）囚，日少半升221】。
　　其七，百姓借用官家女奴，其衣食谁借谁管。未到役使年龄由官府给予衣食的女奴，如果百姓要借，可以借给，女奴到用家那里吃饭穿衣，此后官吏就不再（柀：bi）供养了【仓律17：妾未使而衣食公，百姓有欲叚（假）者，叚（假）之，令就衣食焉，吏輒柀事之222】。
　　其八，吃不完的粮食要结转，擅自增加干轻活的刑犯口粮者要处罚。应按天发给城旦的口粮，当月底吃不完的，将剩余的粮食移作九月的口粮。城旦干轻活如果增加了口粮，应按犯令的法律对主管的官员进行论处。舂、城旦服役不满一个月，其口粮应予扣除【仓律22：a日食城旦，盡月而以其餘益為後九月稟所。b城旦為安事而益其食，以犯令律論吏主者。舂城旦月不盈之稟223】。
　　二、刑徒授衣规定
　　和发粮一样，为了不让囚犯冻死，保持人口发展（在《仓律》中已作分析）。秦朝在给囚徒授粮的同时，也给囚徒授衣。从授衣对象、发放时间、用料用量及价值、样式颜色、领衣地点、凭据和发放剩余褐衣的回收、发衣的缴款标准，都制定了的详细的规定。
　　首先，确定了发衣和记账时间、制衣用料用量及价值、样式颜色、领衣地点等一般规定。发放和记账时间为：夏衣在四月至六月底发给，冬衣在九月到十一月底发给，过期不领者不再发给。发出的冬衣记在下一年的帐上；囚衣的用料用量及价值为：囚犯寒衣用粗布。用布一条，用粗麻（枲xi）三斤。做发放用的褐衣：大褐衣一件，用粗麻十八斤，值六十钱；中褐衣一件，用粗麻十四斤，值四十六钱；小褐衣一件，用粗麻十一斤，值三十六钱；样式颜色为褐色，都官用于……（显示身份的）官服颜色和样式，罪犯绝对不得使用；领衣地点、凭据和发放剩余的褐衣回收为：十件以上的，要送交大内（朝廷库房或收贮财务的机构），与每年的帐簿同时缴送。在咸阳服役的，凭券向大内领衣；在其他县服役的，凭券向所在的县库领衣。县或大内都要按照其所属机构所发的凭券，依法律规定发给衣服【金布律14：受（授）衣者，夏衣以四月盡六月稟之，冬衣以九月盡十一月稟之，過時者勿稟。後計冬衣來年。囚有寒者為褐衣。為‖（幪）布一，用枲三斤。為褐以稟衣：大褐一，用枲十八斤，直（值）六十錢；中褐一，用枲十四斤，直（值）卌六錢；小褐一，用枲十一斤，直（值）卅六錢。已稟衣，有餘褐十以上，輸大內，與計偕。都官有用□□□□其官，隸臣妾、舂城旦毋用。在咸陽者致其衣大內，在它縣者致衣從事之縣。縣、大內皆聽其官致，以律稟衣224】。
　　其次，在确定授衣一般原则的基础上，明确了授衣的对象，把它分为官府役徒和戍边役徒两大类，按照不同的对象，采取了不同的处理办法。
　　——对在官府服役刑徒的授衣。规定：不能自备衣服的由官府给予衣服，在九月底以前送到，并负责做好记账处理。衣服钱由刑徒按法律规定以劳役抵偿。刑徒的劳役时间不足以偿清债务而要求支取部分工钱的，允许支取，刑徒干一天活抵一天债而不能自己解决衣食的，也给他衣食让他服役抵债。记账要求为：在另一官府劳动抵偿罚赎债务而距原计帐官府路远的，应在八月底分别把劳动天数和领衣数字通知原计帐官府，在九月底前把衣服送到；所服役的官府路近的，在九月底通知原计帐官府，计算在劳动的当年以内【司空6：f●凡不能自衣者，公衣之，令居其衣如律然。其日未備而柀入錢者，許之。以日當刑而不能自衣食者，亦衣食而令居之。官作居貲贖責（債）而遠其計所官者，盡八月各以其作日及衣數告其計所官，毋過九月而觱（畢）到其官；官相紤（近）者，盡九月而告其計所官，計之其作年225】。
　　——对戍边和筑城刑徒的授衣。规定：在边地服刑防御外寇外盗的隶臣妾、城旦舂，或以劳役抵偿罚赎债务而被拘系服城旦舂劳役的人，不收取他们的衣食款，凡参加城旦舂劳动的，按城旦舂标准给予衣食。奴仆有妻子、且妻子是更隶妾及自由人的，应收取衣服款。私家男女奴隶被拘系服城旦舂劳役的，由官府借予衣食，他们的劳动天数未满而死的，注销他们的衣食，不必偿还【司空7：隸臣妾、城旦舂之司寇、居貲贖責（債）‖（繫）城旦舂者，勿責衣食；其與城旦舂作者，衣食之如城旦舂。隸臣有妻，妻更及有外妻者，責衣。人奴妾‖（繫）城旦舂，貣（貸）衣食公，日未備而死者，出其衣食226】。
　　——对解送在途的刑犯或被捕人员的授衣。规定各道（少数民族地区的县）官府解送刑犯或被收捕人员，必须写明他们已领口粮的年月日和粮数，有没有领过衣服，有没有妻子。如果他们属于应该领受的，应依法继续给予衣食【属邦1：道官相輸隸臣妾、收人，必署其已稟年日月，受衣未受，有妻毋（無）有。受者以律續食衣之227】。
　　三、授衣发粮的收费标准
　　当然，官府发给服刑牢徒的衣食不是白给的，是要按价收钱的。收钱是有具体价格标准的。秦律《司空》记载：被拘留服城旦舂的劳役者，官府给予的饭食应收费的价格，每石粮食为三十钱【司空8：‖（繫）城旦舂，公食當責者，石卅錢228】。
　　刑犯发衣的缴款标准分冬夏两季。领取衣服的在官府服役有妻男徒、无妻男徒，以及筑城囚徒，冬季每人缴一百一十钱，夏季五十五钱；其中穿小衣服的，冬季七十七钱，夏季四十四钱。舂米徒冬季每人缴五十五钱，夏季四十四钱；其中穿小衣服的，冬季四十四钱，夏季三十三钱；隶臣妾属于老、小，不能自备衣服的，按舂的标准给衣。逃亡或冒犯主人、官长的臣妾按隶臣的标准给衣【金布律15：稟衣者，隸臣、府隸之毋（無）妻者及城旦，冬人百一十錢，夏五十五錢；其小者冬七十七錢，夏卌四錢。舂冬人五十五錢，夏卌四錢；其小者冬卌四錢，夏卅三錢。隸臣妾之老及小不能自衣者，如舂衣。亡、不仁其主及官者，衣如隸臣妾229】。
　　★小结：秦朝给刑徒授粮授衣，不是单纯地出于人道主义，也不是纯粹的施仁政。是有其现实的社会根源的。从国情上讲，秦帝国在经过长期的兼并战争统一七国之后，全国人口大减，要增加生产，推进社会，最缺的是人力，迫切需要发展人口。而发展人口，当然也包括归降的各国战犯、各类刑徒这类人的人口繁育。从现实上讲，秦朝在统一之后，连年动用70万之众的役徒修筑宫殿、皇陵、驰道、城墙等各种工程，这些干活的刑徒也不能让他们饿死或冻死，也得给他们吃饭穿衣。因此，基于迫切需要发展人口、修筑工程、发展生产的现实需要，秦朝方才搞出了一套给囚徒发衣授粮的奇葩制度，其制度还搞得十分细化、甚至带点有人道化。比如有病的酌情发粮、无母的婴儿发粮、女犯的婴儿发粮等等。这，在以后的历代封建王朝是没有过的。这，也是后世认为秦朝法律并非残暴的抓点之一。但，不管是主动也好、被动也好、还是歪打正着也罢，秦朝给囚徒发粮授衣，客观上起到了推进人性发展，维系民族和社会前行的作用。这一点是抹杀不掉的。
　　‖本章综述‖本章分20节，原汁原味地介绍了云梦秦律所记载的秦代治理国家的规章制度，不管是经济管理（农业手工业建筑业粮食货币交易）的“律条”也好，还是国防、军事、行政、司法、吏治、民生管理的“律条”也罢，都只是当时社会管理的一些基本的或曰一般性的管理规范，是要求百官百姓共同遵守的行为准则。
　　制度和法律相比较（就一般意义而言，不谈超过限度和转化），他们最大的不同之处即本质区别就在于，制度是国家管理领域中“不长牙齿的行为规范”，即不付诸刑罚、引导百官百姓共同遵守的一般性的行为规范。而法律则是国家管理中“长牙齿的行为规范”，是付诸刑罚、强制百官百姓必须遵守的强制性的行为规范。据此标准判断，云梦秦律并非秦代的法律，而是秦代国家管理的社会制度。
　　另外，本章所列云梦秦律中的制度性条文（含细分之后的条文）多达229条，占全部细分条文总数的绝大多数。这从数量上也说明，“云梦秦律”是制度而不是法律。
　　关于云梦秦律中的法律内容，将另文叙述。
　　（本章完•2020年2月25日于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