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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染柒站在官邸的内院中，再度挥动起了手中的刀刃。
也许自己当时再努力一点，再刻苦一点，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地步了吧。他奋力的挥动着手中的刀刃，似乎想用这样的练习来麻痹自己。
自己身上的伤明明完全没有好转，每次活动身体染柒都能感受到剧烈的疼痛。但比起心里的伤，这些外在的东西似乎都无足轻重了。
大力的挥动让原本刚包扎好的伤口再度裂开。强烈的疼痛瞬间从手臂传来，让染柒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鲜血染红的绷带，散了一地。
“该死的...”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已经不听使唤，就连抬起来都做不到。
染柒很想哭，他能感觉到泪水不受控制的从眼眶中涌出，但他还是强硬的将那悲伤压了回去。
我没有哭的资格。他这样告诫着自己。
管家站在回廊中，默默的看着跪在内院中的染柒，等他的颤抖停下后，男人才慢慢走出，站到了染柒的身边。
“早饭已经准备好了，孙少爷。”他想将染柒搀起，但后者却将他的手给推开了。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染柒扭过头，露出了一个微笑。
但男人似乎并不想让自家孙少爷就这样饿着。对他这个年纪的男孩来说，一顿饭不吃的后果可远不是挨饿那么简单的。
作为管家，决不能让孙少爷由着性子来。
“放手...”被管家搀起的染柒面露难色，他不喜欢自己被这样强硬的拉起来，重要的是他现在也没胃口吃饭，更不想和面前这个男人说话。
“现在缺失的营养，以后可就补不回来了。请跟我来。”男人似乎没有放手的意思，染柒可没想到他是个态度强硬的家伙。
“我知道您还在为失去亲人感到悲伤，但一切都还要继续下去不是吗。”染柒安稳的站住了后，男人稍微退后了一步。
“你懂什么...”管家的话似乎触怒了染柒，突如其来的怒火让他瞬间失去了理智，染柒不顾身体的疼痛，右手一把抓住了男人的衣领。
男人长得不高，四十几岁的年纪身高却和染柒差不多。
“你懂什么！”染柒咆哮着，眼中满是歇斯底里，“我的老爹，老妈全都死了，都被那该死的鬼王杀死了！你懂什么？你能像我一样亲眼看到吗？他们就死在我面前啊，但我没有办法...”
说道这里，染柒咬了咬牙低下了头，强忍住了泪水。
“没经历过这些的，有什么资格这么淡定啊！”他吼着，一个结实的巴掌打在了管家的脸上，留下了一道红印。
此时染柒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抬起头，本以为管家会发怒，但没想到看到的却是一个温和的目光。
那目光，就好像他能感同身受一般。看到那样的眼神，染柒的怒火也慢慢的消散，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能露出这样的眼神。
“失去重要的人，不管是谁都会仿徨。”管家缓缓说道，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会变成空的，但时间总会把这里填满。”
“时间是良药，它会让你慢慢忘记现在的悲伤，只要还活着，时间就不会停下来。”
“我们不能活得那么自私啊。”
男人说完，似乎是想起了曾经的事，眼神变得悠远。
“大清早的，你们吵什么呢？”这时，染柒的外婆从房间中走了出来。一般来说她每天都要睡十个小时，这对一个七十几岁的老人来说是很厉害的事了。
不过染柒刚刚的怒吼似乎吵醒了外婆。仔细一看，外婆的眼圈还有点红，大概是没睡好的缘故吧。
“孙少爷要练剑，我来叫他用早餐。”男人先看了一眼老妪，然后再度将目光转回了染柒身上，“不过我可能打扰到他了，我现在去将早餐端过来，今天就在院子里享用吧。”
“啊...”染柒本想开口说什么，但话到喉咙却又咽了回去。
管家看出了染柒的犹豫，但他没有任何不悦，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便朝着餐房走去了。
染柒看着管家的背影，想起了他刚刚说的话。再看他时，染柒却觉得恍如隔世，好像自己已经完全不认识眼前这个只剩下背影的男人了。
明明只是个管家，明明只是个佣人。
“你还不知道他的来历吧，毕竟在咱们南方，这管家在我们那可不兴起啊。”外婆看向了染柒，像是能看穿什么似的。
“你听说过光织这个地方吗？”外婆又开口问道。
光织，这是【大旱灾】之后对人类影响最深远的一个城市。它的影响不在于它的物产或是经济，而是在于它的覆灭。
也就是从光织覆灭之后，人们才重新意识到鬼域的威胁，【兵武部】也才复兴起来。
“只要生而为人，就没有不知道那座死城的吧。”染柒坐到了地上，身体终于放松了下来。
“那孩子，就是光织遗孤。”外婆缓缓的说到。
光织的那一战，惨烈程度在【大旱灾】之后便是空前的，据说在那一战中幸存下来的人极少，而且那些侥幸活下来的普通人，大多也都因为浊气的影响早死。
“我也曾参加过那次战争，这孩子便是我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外婆带着染柒坐在内院的凉亭中，然后继续说道，
“他那时只有五岁，右腿被浊气感染，为了保住他的性命他失去了那条腿。”
居然是这样吗？染柒有点不可置信，在他看来，那男人的动作上看不出任何违和感。
“我还记得他的父母被钉死在了墙上，身体都被鬼给掏空了，他就倒在父母脚边。浑身是血，我那时还以为他死了呢。”外婆瞟了一眼染柒，后者的身体已经开始有些颤抖。
所以他才能露出那种表情吗？所以他才能如此淡定吗？染柒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有多过分。
但即使这样，那男人也没有发怒，或是回应什么。他就像是和染柒同病相怜的病友一样，只能靠沉默来安慰眼前受伤的人。
“夫人，孙少爷，早餐来了。”管家有些不合时宜的出现，将手中的早餐放到了凉亭的桌子上。
“你...为什么...”染柒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身旁准备餐具的男人，但始终没将话问完。
十五岁正是爱逞强的年纪，就算是染柒也是如此。
“您是想问我为什么不生气吗？”管家在回答时刻意压低了声音，不让老妪听到，“我毕竟也是过来人，早就已经习惯了。”
“对不起，说了过分的话。”染柒此时终于低头道歉，他知道自己没有再逞强的必要了。
管家放下了手中的汤匙，将它放在了它本该在的位置上，然后退后了一步，缓缓的笑着说道：
“这都是身为管家，应该做的。”
“行了行了，赶紧吃饭吧。”外婆微笑着摸了摸孩子的头，她知道，所有的事都会过去的，她也知道染柒是个坚强的孩子。
染柒点了点头，将热粥送入嘴中时终于再度感受到了生的实感。
自己已经有多长时间没有在意过这些了。他不禁有些热泪盈眶，这些总不被人关注的细小事物，总能给人“活着真好”的慰藉。
自己还活着，还得活着，这就是全部了。
“看样子，他会慢慢从悲伤中走出来的。”管家来到了老妪身边，轻声的说到。
老妪安心的点了点头，她也沉浸在失去儿女的悲伤中，但作为一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她已经习惯不将自己的情绪表现出来了。
他们还活着，至少现在还活着。要做的事也永远只有一个，就是带着逝者的那一份，好好的活下去。
饭后，管家开始收拾起桌上的残羹和用完的碗筷。染柒则来到了外婆的房间中，一开门便直接跪在了地上。
“今天突然怎么了？现在可没过年。”老妪看到染柒跪下后，下意识的调侃了一句。
“请您务必教我灵气的使用方法。”他将额头贴在地上，直到老妪同意时他才会抬头。
听到使用灵气这四个字时，老妪的神色变得严肃。她知道眼前的孩子的央求不是心血来潮，她也知道，锻炼灵气不是一条简单的道路。
但人生来便任重道远，染柒也遭遇了成长的契机。
自己似乎没有理由拒绝他，无论是作为他的导师，还是作为他的外婆。
“你真的准备好了吗？”老妪问道。
“是。”染柒依旧跪着，将额头贴在地板上。
他不想再那样无力。染柒现在已经切身的感受到，人与鬼的战争从未结束，至死方休。
如果自己能变强的话，那样的悲剧就能少一些，如他一样遭遇的少年们便会少一些。染柒并不是为了别人而改变，但如果这能帮助到别人，他也愿意为之付诸行动。
“我不想，再这样了，也不想再看到有人这样了。”他再度开口说道。
和从前的那个男孩多像啊，老妪抬起头，看了看已经收拾好餐具，站在门口的管家。
“我明白了，锻炼可能会很辛苦，我不允许你半途而废！”她说完走出了屋外，示意染柒跟上自己。
“是。”染柒终于抬起了头，眼中满是决意。
鬼域，鬼王...染柒的脑中闪过了那个男人的脸。
我的复仇，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