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倔强的小孩

　　第二日清晨，许览玉便准备动身回京，刚来到山脚下的华山镇，就看到络绎不绝的旅客准备登山。
　　华山不愧为五岳之一，其出名的险峻每年都吸引着全国各地的游客，因此这一大早的镇上已显得有些拥挤。
　　许览玉走在人群中，看着身边不断经过的游客，嘴角扬起一丝莫名的笑意。
　　在他前方不远处，一个穿着破烂的小孩跌跌撞撞挤在光鲜亮丽的人群中，他看起来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摔倒一样。
　　可是身边的游客没一个注意到他，全都漠不关心的闪身避开，有的甚至流露出嫌弃厌恶的眼神。
　　小孩低着头艰难的走着，他好像实在撑不住了，好几次撞到游客身上，都惹来别人的白眼和咒骂。
　　然而无论别人怎么骂他，他都充耳不闻，仍是低着头艰难的走着。
　　许览玉一直跟在他的身后，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可是他并不打算管这件事，只是自顾自的走着。
　　当经过小孩身边的时候，他好像终于坚持不住倒了下来，这下许览玉不得不伸手接住。
　　那小孩第一次抬起头来望着许览玉低声说道：“谢谢你。”
　　许览玉淡淡地笑道：“不客气，一切都是应该的！”
　　小孩听后还来不及说话，就望见许览玉握住自己的双手继续说道：“不过凡事都有例外，他们应该，我总不应该吧？”
　　小孩挣扎着双手，楚楚可怜地问道：“大哥哥，你说什么呀？我听不懂。”
　　许览玉扶起小孩，淡淡说道：“听得懂也好，听不懂也好，总之你好自为之吧！”说着掏出纸巾将他脏兮兮的小手擦拭干净，然后就奔着车站去了。
　　那小孩怔怔盯着自己那双变得干干净净的小手，突然一股恼意上涌，整个人瞬间变得精龙活虎，完全不复刚才病态的模样，他低声咒骂道:“从来没有谁敢多管小爷的闲事，今天非要让你吃些苦头不可。”
　　说完就尾随着许览玉的方向而去，他一路追到车站，眼看着许览玉买了车票就要离开华山镇，小孩心想：“要是你就这么走了，我岂不是再也遇不见你，那还怎么给你苦头吃？”
　　想罢一冲动就偷偷摸摸钻进汽车底下，这一行就是一个半小时，他竟然紧紧抓住底盘不放，始终坚持着没有掉落下来。
　　其实行到半路，他就已经累得精疲力尽,好几次都想松手放弃，但是不知为何心底深处始终有一个声音在告诫他：“不能放手,一定不能放手！”
　　于是他就这样苦苦坚持到了西安，汽车终于停下，他的意志也得到放松，结果就在意料之中晕了过去。
　　当他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人的怀中，这怀抱让他感到十分温暖惬意，好像小时候爸爸妈妈抱着他的样子。
　　他沉醉其中不愿醒来，小小的身子用力向里拱了拱，似乎想得到更多的温暖，可是天不遂人愿，突然一道清冷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喂，醒了就给我起来！”
　　小孩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吓了一跳，急忙睁开眼睛，便见眼前印入一张清秀绝伦的脸蛋，正是许览玉!
　　“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小孩满脸惊恐地问道。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你千里迢迢的跟着我想干嘛？”
　　“我……我……”突然他神色又变得羞恼，叫道:“谁说我跟着你了，我自己玩不行啊？”
　　“真的?”
　　“当……当然是真的，跟着你有什么好处？跟着你受这罪？”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一双眼睛却扑朔扑朔地闪着。
　　许览玉盯着他，忽然发现这双眼睛生得黑白分明，炯炯有神，倒是十分不错。
　　“不是最好，若是被我发现你有什么不良意图我就送你去见警察叔叔，反正你的手也不怎么干净。”
　　许览玉本以为他小小年纪听到警察必定有些害怕，谁知他却不屑一顾道：“那些个警察我也打过不少交道了，他们也管不了我，有什么好怕的？”
　　许览玉奇道：“哦？看不出来你还经验丰富了？”
　　小孩得意洋洋的说道：“那是，毕竟我从事这行已经好几年了，虽然在我手下遭殃的数都数不过来，但难免也有失手的时候。”
　　许览玉不信道：“我瞧你不过十来岁的模样，就敢说从事这行好几年，老实说，你几岁开始干的？”
　　小孩抬起头想了想，缓缓说道：“嗯，七岁。”
　　“你爸爸妈妈呢？不管你么？”
　　“他们早就死了，才懒得管我。”
　　沉默一阵，许览玉又问道：“那你住哪儿？”
　　“我自由自在的，想住哪儿住哪儿，谁也管不了我。”
　　他低着头，停顿一会儿，接着又用难以听清的声音补了一句：“你也别想管我。”
　　许览玉默默地看着他，心中想道：“这些年来他必定是孤苦伶仃，风餐露宿，只怕是夜夜流落街头，受尽人们的欺负。”
　　“他嘴里虽说谁也管不了他，心中却是极渴望有人能够管他。”想到这里，不禁对他泛起一丝怜惜。
　　又想起他方才在自己怀中贪恋温暖的模样，猜到他小小年纪没了父母，此刻必定十分难过，于是缓缓说道：“我看你这么小就学人家偷东西，长大了岂不更加无法无天，既然没人管你，那我就更要管教管教你。”
　　“谁……谁要你管，我最不要的就是你管。”他突然大声吼道，眼中强忍着泪水，身子也在不停的抽泣。
　　许览玉蹲下身来，轻轻擦去他的眼泪，柔声说道：“你不要我管，那干嘛大老远的跟着我，还没缘没故的吃这苦头？”
　　小孩没想到他猜中了自己的心思，嘴里却还是逞强道：“就是因为不要你管，所以我才要给你一个教训，让你知道管闲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哦？你要给我一个什么教训？”许览玉淡淡的笑着。
　　小孩一怔，神情显得有些窘迫，因为他心中从没真正想过这个问题，相反却是一直想着要如何跟着他。
　　沉默一阵，他回答不上来，抬头又看见许览玉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于是气急败坏地叫道:“你别管，反正是一个让你终生难忘的教训。”
　　许览玉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袖，缓缓说道：“那好吧，既然你三令五申的要我别管，那我也只好不管了。”
　　说完整个人忽然变得决绝，居然径直向着车站外边走去，那模样仿佛丝毫不关心这小孩一般。
　　小孩见他说走就走，丁点儿不留情面，心中变得十分伤心，他愣了一会儿，还是安安静静地跟在许览玉的身后。
　　快步追出车站，却发现许览玉真的没有一点在意自己，因为他已经钻进一辆出租车就这样绝情的走了。
　　小孩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只知道很难受，也很想哭，他伸手抹了抹眼角，就又向着许览玉的方向急急追去。
　　但人怎么可能跑得过汽车，更何况是他这样一个半大的孩子，不一会儿车影就彻彻底底消失在他的眼前。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要追着，按理说他早该放弃，然而双脚却又不受他的控制，始终一刻不停地跑着。
　　他跑了一阵，忽然发现前方是个十字路口，望着车水马龙的大街，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追。
　　他愣在原地，心中茫然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下他再也忍耐不住，低着头默默哭泣起来。
　　他越哭越是伤心，可能是因为想起了故去的爸爸妈妈，也可能是在发泄着这些年所受的委屈，总之这一哭就一发不可收拾。
　　周围的人看着他这幅模样都有些奇怪，然而可惜的是，这是一个冷漠的社会，十几分钟没有一个人上前询问他如此伤心的理由，大家最多看两眼后就无情的离去。
　　好一会儿，他调整好情绪，心底已经下定决心，就算要像一只无头苍蝇四处乱撞，他也要找到许览玉的身影。
　　抬起头来，开始仔细辨认着一栋栋高楼大厦，努力记忆着一条条繁华街道。
　　他站在如潮的人群中间四处张望，显得是那么孤独怪异。
　　过了良久，他还是没能下定决心要往哪边去追，正要胡乱认定一个方向，却突然鬼使神差地向身后看了一眼。
　　这一眼，便惊喜地发现，在不远处的人群中，一个双手抱胸的清秀少年正满眼笑意地盯着自己。
　　小孩突然笑了，他笑得那么开心，即使是那张黑黝黝的脸蛋也无法掩饰这笑容中的璀璨和明媚。
　　许览玉早就在十字路口下了车，他站在人群中静静地看着小孩的一举一动，在此过程中既不现身打扰也不出声安慰，就只是这样在他的身后默默注视着。
　　“怎么，你打算去哪儿啊？”许览玉微笑着问道。
　　“不要你管！”小孩也风采动人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