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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水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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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武大会的消息已经放了出去,报名的人很多,第一天的夜里,南宫明灭没有来偷夜明珠,赵西京也没有来刺杀丁思君。
  因为赵西京在崇福庙,在崇福庙吃了三天的素菜。
  别人吃来,实在清淡寡味。
  但赵西京却十分享受,对他来说,来寺庙吃斋饭有特殊的含义。
  如果一件事有特殊的寓意,那哪怕是非常糟糕事情,也会做的非常享受。
  寺庙里来来往往非常多的和尚,一头白色长发的赵西京显得格格不入。他的年纪并没有很大,只是从他14岁开始,他的白头发就开始渐渐长了起来,起初只是一个鬓角有,后来白发似乎不满黑发的统治,揭竿而起,渐渐就满头的白发,而他今年不过27岁。
  27岁本应还是个热血冲动的年纪,还是个对漂亮女人十分喜爱的年纪。但是赵西京却没有,现在妖娆漂亮、衣衫轻薄的美女围绕在他身边,但是他仿佛心若磐石,不为所动。
  吃完三天斋饭厚的赵西京来到了一座酒楼,叫了一间带超大浴桶的房间,还有三个十分漂亮的女人来帮他洗澡。
  三个黑发如云、肤如凝脂、面带媚笑女人,帮赵西京宽衣、解带、沐浴、擦身、穿衣……三名女子原以为满头白发的赵西京是个体弱多病的公子哥,没想到衣带散去后露出的是十分精壮的肌肉。肌肉并不是很大,但是脂肪却很少,明显是那种十分有爆发力的身体。
  赵西京全程毫无杂念,他倒并不是对漂亮女人没有兴趣,只是他今天不行,而且他也不想做一名嫖客。对他来说吃斋饭、沐浴净身是一个仪式,他完全沉浸在这个仪式中,其他的事情他一概看不到。
  其实,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仪式感,有仪式感,很多事情才会变得有意义起来,有意义,人生才会体会到更多的喜怒哀乐。
  马正是一个没有仪式感的人,他虽然叫马正,但绝不是一个正义的人,更像是一个“方方正正”的人。
  他会大碗喝酒,不管酒撒的满地都是。他常常直言不讳,不管对方是权贵还是贫民。他坚信人生就是要痛快,委屈自己岂不是白活于人世。
  他的刀是一把大刀,五十二公斤,重金仿造关公打造的“青龙偃月刀”,刀身还能看到一条纹理清晰的龙刻在上面。他的刀法也不差,甚至可以说出神入化,由于他喜欢“关二爷”,于是大家都叫他“马二爷”。他听着也非常喜欢,即便他在家并不是排行老二。
  凭借他“马二爷”的名声,“马正堂”武馆红红火火地开了起来。
  “想耍大刀啊,那你应该去马正堂,那里是真功夫。”
  今天,马正和一如往常一样,和他的三民弟子在“宾至如归”酒楼喝酒。他们常常在这里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放生豪笑。
  酒楼倒也不大,但进进出出的人还是很多,来来往往,人声鼎沸,但其中有一桌却没有一点声音,甚至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几座没有生命的石雕。
  想不到是马正那一桌。
  马正一动不动,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生命的危险,他的内心开始紧张、他的大脑快速地计算自己获胜的概率。
  一个人到了生死危机的时刻,总是豪放不起来的。
  马正一言不发,面色阴沉凝重,三名弟子面面相觑,好奇不解的看向坐在马正对面的这个人。
  这个人穿着全新的黄白相接的紧身绸缎,面带微笑,一幅温文尔雅的样子。并且儒雅地拿起酒壶,缓缓的给马正倒酒,仿佛文人雅客在品茶一般。
  马正一眼就认出了他,不是因为他的穿着、他的面容,也非常肯定之前绝对没见过这个人。认出他,是因为他的满头白发,少年、白发、还有他的剑,这一定是白发三千丈的赵西京了。
  赵西京的剑静静地放在桌上。
  没人知道赵西京会何时以多快的速度拔剑,剑在那里,危机就在那里。
  仔细观察这把剑,会发现这把剑其实很特别。剑鞘上镶嵌着幽绿、晶莹剔透的波斯猫眼石,而且非常大,价值连城。
  这把剑叫做露水剑,因为赵西京管这颗价值连城的波斯猫眼石叫露水,他的剑就叫露水剑,他本人的剑术就叫露水剑法。
  马正听过赵西京露水剑法的故事,据说赵西京能够一剑砍掉清晨树叶上的露珠,而绿叶一丝未损,更没有残余一丝露水。
  所以马正有一些害怕,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以前的马正“天上地下,唯我独尊”谁也不怕,生而为人,岂能委屈自己。
  但人其实也会改变,随着马正堂武馆蒸蒸日上、声名远扬起来,马正似乎有些眷爱、有些恋恋红尘。马正非常享受被众弟子、江湖人众星捧月的感觉,非常享受武馆钱财涌进的快感。
  马正当然也意识到自己的改变,但是他变不回从前了。
  所以他告诉自己,每天一定要练刀四个时辰,无论多大风多大雨,无论平时有多忙,唯有这点不可改变。
  赵西京倒满马正杯中的酒后,缓缓开口道:“马二爷,赏脸喝一杯否?”
  “阁下是……”马正虽然知道他是谁,但还是问了,“赵西京?”
  “正是在下。”
  赵西京吃斋饭、沐浴净身的仪式就是为了杀马正,对赵西京来说,去杀一个一等一的高手一定要有充足的仪式才不辜负这场对决。
  “是谁让你来杀我?”马正问道,问完马正突然有点后悔,第一会让自己的气势弱下来,第二赵西京一定不会说。
  “200两黄金。”赵西京淡淡道。
  “200两黄金,价格确实不错,想不到我这么值钱。”马正叹了一口气道。
  200两黄金大概是马正十年的收入,普通人更是一年都没有半两黄金。马正没有继续追问雇主,也没有说自己出300两黄金让赵西京回头杀雇主。
  因为赵西京太有名了,有名的高超剑术和认钱守信,信誉最高,而且是无冕剑神。托他办的事,他一定给你完成,你要人一双手,他就给你一双手,你要人一条命,他就绝对活不了,至今为止,还未失手,只要你给的价钱足够高就行。
  马正眼神直直盯着赵西京,一瞬间,他突然接受了这个事实,这一关不得不过,这个人不得不杀,那就痛快的杀一次吧,自己的前半生不就是这样吗。
  “能否出去打,这里施展不开。”马正站起来问道。
  “喝了这杯酒,就出去。”赵西京眼里仿佛只有这杯酒,仿佛喝酒才是最重要的事,仿佛有绝对的自信能杀掉马正。
  马正一把拿起酒杯,放到嘴边,但突然停住,他倒不是担心酒里有毒,因为赵西京绝对不会下毒,他绝对相信这个陌生的赵西京。
  他的停留是因为喝完这杯酒就要上战场,喝完这杯酒就要见生死。其实,任谁都会有所犹豫的。
  马正一饮而下,好酒,滚烫的好酒从喉咙缓缓流入肚子,一同流入的的还有他四十多年豪放不羁江湖飘零的所有回忆。
  风吹过,街上扬起了无数尘埃。
  平时车如流水马如龙、热闹非凡的长街,现在却安静的可怕,连空气似乎都停止了流动,只因两人站在街头。
  小关公马二爷和白发剑客赵西京的决斗。
  好奇的路人站在街边紧张刺激的看着,将决斗的二人围成一个大大的椭圆。有些人担心会被剑气牵连,怕到房顶露一个头目不转睛的看着。
  马正开始挥舞起了大刀,既是热身,又是在给自己寻找自信。随着刀挥舞的越来越快,马正越发自信,每天风雨无阻四小时的练刀没有白费,他感受到现在的他依旧还在巅峰状态。
  赵西京缓缓拔出露水剑,剑身锃亮耀眼,在阳光下的照耀下,仿佛一把天神无意掉落凡间的光剑。
  马正停止挥舞,长刀重重拖地,他已热身完毕,鲜血沸腾,打算进攻。
  长刀在凹凸不平的地上重重地摩擦,冒出无数红黄色的火花。
  赵西京右手反手拿剑,身体半蹲,并且把右手藏到背后,不让马正看到他的剑,他在等,等出手的时机。
  随着马正不断靠近,十米,五米,四米,三米……
  赵西京依旧一动不动,他还在等,等一个一击必杀的机会。
  马正的青龙偃月刀几乎要砍到赵西京的脖子了,但他的胸膛却在滴血,胸膛上的剑尖在缓缓滴血。原来马正被赵西京反手一剑从后背插到前胸。
  马正的眼神恍惚,难以置信,太快了,好快的一剑。
  赵西京收剑入鞘,马正狂吐鲜血,在空中短暂形成一道彩虹。
  马正眼神突然又坚定起来,用尽生平最后一丝力气,轻声对自己说道:“我不后悔。”说完,缓缓倒了下去,倒在自己的青龙偃月刀旁边。
  无论马正是否真的后悔,是否真的甘心,他的财产又该怎么处置,他的弟子或家人会不会找赵西京报仇……所有一切,对马正来说,都结束了,因为他的人生已经完结了。
  或许这就是江湖,出去喝一杯酒,一杯酒,一条命。
  三名弟子连忙冲出人群来扶马正,由惊到怜到怒,大喝一声,提刀想要杀赵西京,然而赵西京却转眼不见踪影,或许消失在人群里,或许消失在西风里,或许消失在天边的残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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