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人生

　　王明光刚走进山洞，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虽然他单凭自己的视觉难以看到什么，但是舍利子的表现却让他浑身颤抖，舍利子的光忽明忽暗，甚至一度黯淡无光，这足以昭示洞里面封印的怨气已经深重到了何等的地步！
　　至少这里，那个黑色的家伙是进不来了，可是那个红色的家伙，不知道会不会在里面，我还是做好准备与他一战。
　　谨慎的王明光把舍利子的防御结界打开，步步为营，一点一点的向山洞深处靠拢。同时，从自己的胸中拽出一道黄符：“光明如上，开！”霎时，整个山洞恢复了人眼可识别的光亮。
　　“呼”，一道山风吹来，本应是清爽的山风，此时却充满了说不出的腐臭气息，随着风潜入鼻孔里面，熏得人头晕脑胀，隐隐作呕。王明光经过不懈的努力，终于适应了里面的环境，王明光这才细细一看时，却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哪里是什么山洞？这分明就是一个古代的居所！因为过于贫穷，所以用来遮风避雨的居所！
　　一张残破的草床铺在上面，干干的草因为时间太长而发出特殊的气味，旁边也是并排的一张小圆桌，用的是极其老旧的款式，但是建造所用的木头，却是极佳，似乎成了这个整个居所，唯一的亮点之处。但桌子上却一片凌乱，书堆得到处都是，有翻开一半的，有的已经被压得皱巴巴的，难以分辨。除了书之外，上面还摆放着一个瓷碟，碟上有一些黑乎乎的东西，因为年代久远，早已无法分辨。除此之外，上面搁着一支毛笔，笔端早已开叉得不成样子，笔杆子也已四分五裂，为了让他能够继续工作，它的主人只好把它用一张纸包起来，然后拿出绳子把它捆上。
　　由于在瞬间现场，这场景一直被完好的保留着，就跟几十年前一样，这里面有那个清秀男子布置结界的功劳，也有黑影那恐怖嘴脸的功劳，换了旁人，谁受得了！
　　王明光慢慢的走向那张草床，虽然本身残破，但是所有东西摆放得井井有条，可见此人定是家穷，却努力之人，我虽了解一些，但毕竟还是未把真相完全调理清楚。
　　王明光看了看，感觉自己有点尴尬。正说着，舍利子的光慢慢散开，出现了那个清秀男子的身影。
　　清秀男子走到书桌前，弯下腰，把零乱的那张桌上面的书一本一本的抽出来看，那书很皱，很多地方还破了洞，绝大部分都是旧书，时间的痕迹在书上演化出来。
　　他一直翻到最底部，拿起了一本很薄的书，递给了王明光。那本书的封面上只有三个字：“天命斋”。
　　王明光虽然古代汉语学的不好，但是他从小就一直学着那些稀奇古怪的咒语，法术，这些基本的他都能看懂。
　　古人喜欢给自家的书房起号，太穷买不起房子的也喜欢白起个号，包括我们看的《聊斋志异》也是在聊斋之中进行的，所以古人一般都是有名有姓有字有号。一般都是写一些文章以图流芳后世，这样这个号也能跟着流传下来了，古人以丹青史笔为先，甚至有些人冒着打屁股的风险，也要说不该说的话。
　　所以清秀男子才会把这本书给王明光，因为他详细记载了那个黑影生前的情况。
　　第一页，上面没有记载日期，只有七个大字：“吾定当出人头地！”这七个字写出了他的心声，家穷，志不可短。
　　王明光叹了口气，翻开第二页，上面的字小了很多，内容也多了不少，大致的意思就是：“我考了几门考试，全部通过，老师对我也是称赞不已，称为当世英才，心欢喜不已。”
　　“我去！这也太强悍了吧。”能考试考到让老师都称赞，确实是当世英才。依照王明光的经历，虽然自己经常考满分，但是老师经常讽刺不已，甚至经常怒目而视：“这小子，运气真好！”（王明光经常翘课！）
　　成绩这么好，为什么会获得这样的结局？
　　王明光看到了第三页的内容，字体相比第二页要潦草了一些：“深夜，与兄详谈，深知八股之害，革新光复，应以此为先。
　　八股？看来他是清朝末期的人，这黑影怨气长年累月，居然有上百年的历史。
　　这让王明光大吃一惊！
　　“与兄详谈”，是你吗？？
　　清秀男子：“对，就是我！”
　　剩下的故事，我来告诉你吧。这个黑影是一个佃农的孩子，虽天资聪颖，终究无钱不行，于是他步步艰辛，一点点的走到了与我们一起的道路。不过在清朝末期，出现了戊戌变法等一系列的事实我们这一批人，刚上去就又被折了下来。
　　王明光在心里暗暗地把事排列清楚了，原来这书桌的主人是个苦命的孩子，难怪刚才我看到的都是别人的旧书，生活用品也是勉强过得去。正因为如此，他自卑又坚强的心里一直强烈渴望光宗耀祖，出人头地，所以才会有学习上的刻苦，那是他拼命地见证！
　　当时，我们正好处在改革之余，所以准备去东洋深造，不料他反对我们，最终自己留在了这里。他本来就辛苦，加上我们还离开了他，生活就更加艰苦了。
　　王明光往后面翻了一翻，看到了一篇自述：“口袋所剩无几，今离下月尚有时日，然缩减食物，却又饥饿难忍，唯有悬梁刺骨，强钓精神，勉强读书，行至深夜，肚饿如腹鸣，只好所熬观音土。
　　两日之后，兄欲接济吾，被吾所拒。堂堂三尺男儿，宁饿死不吃嗟来之食。”
　　到了这里，这个黑影的经济状况已经难以维持，连每日的温饱都无法维持了，无非靠着争强好胜一口气在苦撑着，人为一口气，正是这种变相的自卑心理，使得他拒绝了别人的接济和施舍。
　　清秀男子连忙解释道：“当时，我因为一些事回山，所有就离开了，不过他一直吃观音土，那东西根本就没法消化，吃久了，最终会使人下腹堵塞而死”
　　王明光看到这里，气血上涌，看到了那个晚上用功读书，嘴里却不得不吃观音土的无奈身影。
　　这个受尽了贫穷折磨，希望通过学习出人头地，拥有强烈自卑却又嫉妒自尊的矛盾心理的倔强男生，为了维持最基本的温饱，同时也为了不让人耻笑，拒绝了一切好心和非好心的帮助。他选择了自己承担一起。
　　清秀男子轻轻双手合十：“当时我接到了一封信，东洋的几个同学回来了，然后说见到他后，近况不好，我就回去安慰他，看到了他偷吃观音土，肚子涨的已经不成样子了。我们几个算定，往我们请他吃的饭菜里，加了催吐的药，希望他吐出来，不料，观音土已经存在时间过长，形成一块，吐也吐不出来，最终他就活活的胀死了。”
　　他把手一挥，王明光发现周围景物变了，慢慢的模糊，却又慢慢的清晰。岁月的痕迹全部消失，墙壁也已经开始改变，王明光看到了他死前的真相。
　　烛火跳跃，只见那个只见一个瘦削到了极致，下巴已经凸尖、两颊凹陷的男生驼着背，在深夜之中，用颤抖的手，往观音土里灌水，
　　那男生双眼放着贪婪的光，迫不及待的将那些观音土吃下去，以求得果腹。
　　“砰”的一声巨响，山洞的破门被踢开，王明光被吓得全身一个激灵，转头看去，只见那个清秀男生站在那里，英姿勃发，宽袖飞舞，身着道服，但是脸上充满了一股悲痛而凄婉的复杂神情。
　　那个瘦削男生听到门响，忙把碗放在一边，用草挡上，拿起旁边一本书假装在看，一边尴尬的道：“是...是你啊，吓到我了。”
　　清秀男生看着他，目光中一丝冰冷的光芒飞过，他嘴唇紧抿，语气十分冰冷：“你为何还在这里？”
　　瘦削男生顿了一下：“我不在这里，应该在哪里？哥们，你昏头了？”
　　清秀男生的眼眶微微一红，泪水在里面打转，却还是硬生生的咽了回去，之后，一字一句的道：“六道轮回。”
　　什么？！瘦削男生大叫一声。
　　“你……你说什么？”瘦削男生身子微微颤抖，眼神中充满了一种迷惑。
　　清秀男生向前慢慢走去，眉头微皱，显然已经有些怒意：“你已不存在于现世，阳间留不得你，走吧！到你该去的地方。”
　　瘦削男子万分惊讶的看着对方：“咱们别闹了，我要准备考试，很忙！”
　　清秀男生的脸色已然不在温和，他二话不说，右手在空中灵巧的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一道黄光飞过，那男子瞬间惨叫一声：“啊...”
　　瘦削男生紧紧捂住左边的胳膊，怒声道：“你伤我是几个意思？”
　　清秀男生道：“认清你自己吧，看看流出的是血吗？”
　　瘦削男子看到那伤口上并没有流出红色的鲜血，反而出现了一道黑色的线，皮飞肉绽，就像被大刑打过的一般，甚至有小块的碎肉耷拉下来，伤口附近流出暗褐色的液体，非常粘稠，似乎是一种油脂之类的腐蚀液体。
　　瘦削男生的脸色也变了大喊道：“我以兄弟待你，你为何使这种障眼法来诅咒我去死？”
　　清秀男生被这句指责也激怒了：“你接受现世吧，已经不是尘世之中的人，强行以执念留存人间，在这里待下去，你只会图遭天谴，但时候想后悔都来不及！我们生前是兄弟，只有你前往轮回，才能再一次回到人间，否则永生永世只是一只孤魂野鬼，对于你这样心气高的人来说，没有任何益处！”
　　瘦削男生发疯般的吼叫道：“你说谎！什么死去的事实！我不是明明还活着吗？我刚才还在吃……吃……”说到这里，他难以张口，只好闭嘴。
　　清秀男生的脸色变了，变的带有惋惜和不舍，听到他说的这半句话，却忍不住眼眶湿润，一滴泪珠柔和的划过脸颊，那是他对兄弟最后的不舍，也是最温情的告别：“你为何不和我说，要去吃那种东西……到头来害了自己性命……太多的观音土了，你的肠胃消化不了，五天前，我们告诉医生，想要用药帮你解决，可是由于太多，你喝完，也没起效，最终肚胀而死！”
　　泪水不住地划过清秀男子的脸颊，掉落在地上，摔成八瓣，阴阳已隔，往日时光，再也回不去了！
　　瘦削男生满脸惊恐，他用双手扶着脑袋拼命摇晃：“不！没有这样的事！没有这样的事！！我还活着，我要光宗耀祖，我要出人头地！”
　　清秀男生擦干眼泪，再一次换成了冰冷的坚决：“你死了之后，仍旧日夜学习，发出声响，现在这里无人敢近一步，你不相信死去的事实，我陪着你已经很久了，大概有七天了，你还是不接受，再拖下去，黄泉路就会散开，奈桥桥也会消失，你会永远丧失轮回资格，到时便是神仙来了也没有办法。兄弟，人生在世皆虚妄，走吧！”
　　“你骗我！”瘦削男生失声大喊：“根本没有这件事！这就是你骗我的一个痛苦游戏，我必须活下去，，我要封官发财，要光耀门楣，我怎么可能死？只要度过这段期间，我就可以不用吃什么观音土，我就可以想吃多肉就吃肉，想吃米就吃米，永远不会再贫穷，永远不会……”
　　他哭了！带着自己最后的自尊，他哭了！
　　此情此景，王明光的眼眶也开始发红。
　　“兄弟，这就是现实。”清秀男生站在对面，巨大的伤痛，让那张帅气的脸充满悲痛：“生死原本界限分明，不是我们能改的，我们能做的仅仅是适应现实，对不起，我们扭转不了的。
　　“不，我要改变！”瘦削男生蓦然抬起头来，声嘶力竭的吼道：“为什么你们可以锦衣玉食，悠闲一生？！而我苦苦挣扎，到最后仍然得不到一个好结果，天道酬勤，天道不让我，我就反抗天道！
　　“轰！”一道巨大的蓝色闪电猛地劈在了外面，炸裂开了，顿时屋内一阵摇晃。
　　清秀男生摇了摇头：“不要在抵抗了，走吧，违逆天道的结果只能是魂消魄散，我不希望你走上那条路。”
　　瘦削男生露出了狰狞的脸色：“我不甘受命运摆布，上天不公，我就对抗上天，大地不明，我就抵抗大地！”
　　“不知天高地厚。”清秀男生的脸色也变出了一副冷漠的样子：“你执意留在阳世，即使没有我，你也会被人收复。”
　　瘦削男生狞笑道：“那我就杀光他们吧！不仅是你们，杀有上天眷顾的好命人，全都要死，我就是要上天难堪。”
　　清秀男生冷冷的道：“难以如愿。”
　　瘦削男生道：“你敢拦我？我连你一起痛下杀手！”
　　“既然劝说不成，就算打我也要把你打回正途。”清秀男生双臂一挥，一道透明的结界已经竖在了自己身后，他本是也做出了战斗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