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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章 隆泰十一年上元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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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游伎皆秾李,行歌径落梅。金吾夜不禁,玉漏莫相催。
  隆泰十一年。
  上元节,昊阳城一年中最热闹的几个日子之一,不管是城中,还是宁晷各地,这天都极尽排场喧闹,上至皇帝王孙,官绅士族,都与民同乐,下至贩夫走卒,三教九流,逢迎唱和,即便是边塞烽火,也一时偃旗息鼓,四海之内,倒也一派祥和。昊阳城乃宁晷朝的京城所在,地处西北,是天下第一繁华首善大城,雄踞大河之畔,渭水环绕,伊水穿城而过,北屏翠峰,东应晋阳,西接鸡鸣雄关,大河之南八百里平原四顾,乃天下粮仓之首。昊阳上元灯节更是天下胜景,往日城中极为严苛的宵禁在这一天破例延时至子正三刻,举国升平。
  酉时刚过,华灯初上。
  张灯结彩的宁晷宫城西侧,有一座占地数倾的华府——雍和宫,乃宁晷当今太子的府邸,太子萧长春坐镇东宫七年有余,今日在太子府大宴臣僚宾客,同庆上元,共赏灯节。
  雍和宫仪门中开,十六盏大灯笼照得府门如同白昼,知客迎宾一声声唱和,宾朋如贯而入。府中正堂广场上,宴开数十席,已有半数宾客入坐,热闹非常。
  内堂,萧长春携四皇子萧长风,正与太傅谈梦隐,尚书令宇文芝,车骑将军元浊水,京兆伊江放鹤言笑晏晏。
  “如今宁晷海晏河清,全仗圣上英明神武,各位大人鞠躬尽瘁。钦天监呈奏今春风调雨顺,万民安泰。父皇有意在今秋征伐太阴,不知元大将军届时可愿领兵?如此滔天功业,希望大将军不要错过,本宫到时定会在父皇面前为大将军力争。”说完,萧长春注目元浊水。
  谈梦隐小啖一口香茗,似是两耳不闻,宇文芝则是意味深长的看向元浊水。
  元浊水年在五十许间,相貌雄豪,闻言站起身来,饮酒似的大口干掉杯中茶,一抹嘴,豪言道:“殿下心意,元谋岂有不知?殿下但请放心,只要陛下决心与太阴开战,元谋定当请兵出征。”
  萧长春点头笑道:“大将军有此心愿,本宫定然玉成。”
  谈梦隐干咳一声,“有想法不是坏事。”
  元浊水望向谈梦隐,一脸不解。
  萧长春亦是看过来,“太傅此言怎讲?”
  江放鹤低眉顺耳,拿起茶杯慢饮。
  萧长风不敢插言,招手为诸位斟茶。
  站在门外的太子洗马凌三思快步上前,从婢女手中接过茗壶,为谈梦隐把杯中满上。今日太子夜宴,宾客如云,满朝公卿半数到贺,自是本朝新年首件盛事。厅内是本朝权势最为隆盛的几位大人,本来这种斟茶递水的活不该、也轮不到他这个从五品的太子宾客来做,然作为太子倚重的近臣,凌三思不计较什么身份不身份,逾礼不逾礼。
  谈梦隐老神在在道:“与太阴之国战,陛下筹谋已久,一旦兴兵,必夺太阴江左淮右两州十一郡。陛下御极以来,讨太阴,谋高秦,击北胡,未有一战之功可比江左淮右之地。”斜睨一眼元浊水接着道:“车骑将军自比杨霸渊、韩擒虎,或是兰陵郡王如何?”
  元浊水讪讪一笑道:“杨霸渊看着高秦,怕是分身乏术;韩擒虎虽一直镇守青徐,对太阴局势熟稔。但如有殿下及诸位大人为我力争,也未必没有成算吧?”
  谈梦隐讥道:“未必?如不是太子力争,老夫押都不敢押你。”
  元浊水嘿嘿一声道:“宁晷与太阴李氏三年大打,年年小打,如不是太阴战神大司马王僧照在侧,江左淮右早已是我宁晷的了。”
  谈梦隐不以为然道:“王僧照不好惹,庾庆之就好拿捏?”
  元浊水道:“庾庆之丁忧守制,况且此人向来自视甚高,在太阴人缘可不咋地。”
  一直不说话的宇文芝此时悠悠道:“嗯,去年末,听说王僧照归隐江陵,含饴弄孙去了。”
  四皇子萧长风惊道:“太阴战神归野了?那还有谁能阻挡我宁晷铁骑南下?”
  萧长春亦道:“我也是前日进宫,才由父皇处知晓此事,好像是王僧照得罪太阴太后,李乾不敢违逆,只好夺了他的兵符。太傅,宇文大人,王僧照一去,江左确实无人能敌我铁骑南下,所以本宫才有信心说服陛下,由元大将军领兵,万望伐李之功莫要被杨霸渊、韩擒虎夺走。至于兰陵王叔,我有信心劝服他。”说完看向一直插不上话的京兆伊江放鹤道:“江大人,今日上元灯节,陛下会在亥时初刻,登上抹云楼,亲放花灯,与民同乐。还望江大人劳心,与骁骑营、龙武卫合作无间,共保京师平安。”
  江放鹤躬身道:“殿下放心,巡城司与骁骑营、龙武卫定保上元安康,不教圣上与殿下失望。”
  “如此甚好,什么时辰了?”
  太子洗马凌三思一直候侍在侧,闻言道:“殿下,酉时三刻了。”
  萧长春嗯了一声,“老二,老三,玲珑都到了吗?”
  凌三思回道:“回殿下,三皇子已经到了,在外堂闲叙,公主酉时初就进府了,想必是找娘娘叙话去了。还有一刻,便是吉时了,殿下您看……”
  “酉正开席,王叔今夜要陪父皇和老祖宗,怕是赶不及了。老二应该也快到了,下去准备吧。”
  凌府外,凌家二少刚登上马车,就听到一阵叫声。“大哥,二哥,还是亲兄弟吗?你俩去太子府热闹,丢下我不管不顾。”
  凌家大少凌晋之一手抚额道:“这祸害不是观灯去了吗?”
  老二凌平之吩咐马夫道:“老陈,赶紧的,走!为了打发这瘟神,我花了三两银钱,他娘的,还是跑来了。”
  凌晋之瞪眼道:“他娘不是你娘?这点小事都办不成,还想入太子门下?”
  马车还没动,门帘被拉开,露出一张略显稚嫩的脸,一眼看去,五官不算出挑,但整个轮廓如斧琢刀刻般分明,令人印象深刻。此子正是二人口中的瘟神祸害,凌家老三凌退之。
  “苟富贵无相忘,你们还是我娘的亲儿子吗?这么个日子去太子府趁热闹,居然偷摸去。”话未说完,一闪身便上了马车。“二哥,不是我说你,那次如不是我机灵,你偷去天香楼的事被父亲知道了,怕是要打得你命G子都喊疼。还有大哥,你偷啥不好,非得偷咱爹的孤本,还有上次,你和小翠那妮子在园子里差点衣服都脱光了,我都只当没看见,还拦着咱爹,把他拐去了茅房。”
  凌平之一脸懵怔,看着凌晋之,“老大,你居然祸害小翠?”
  凌晋之神色戃慌,急道:“你大爷,凌退之,你给我闭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小翠胡闹了?你再嘴碎,看我……”
  凌退之一脸不惧,嚷嚷道:“谁大爷?我大爷不是你大爷?不过那次我确实没亲眼瞧见,看错了?只看到小翠衣衫不整,兴许是天热,瞧见没人,多脱了两件衣服,啧啧,你哥你没瞧见,小翠那儿可真是壮观,波涛汹涌啊。”凌退之心底暗笑:都瞧见你们差点连裤子都脱了,还不承认?兔子还不啃窝边草,你倒好,连个丫鬟都不放过,要是被大嫂知道了,还不得把咱家屋顶给掀翻了?
  凌晋之顿觉头大,不想跟他在此事上纠缠下去,摆手道:“爹经常告诫我们,话不可乱说话,当心祸从嘴出。下次看清楚了,走吧,幸好我多预备了门帖,再晚怕是要错过东宫夜宴了。”
  凌退之笑道:“下次啊?好,一定看清楚。”
  凌晋之自知说错话,无语调头。
  马车起行,凌平之摊手道:“三两银子,拿来!”
  凌退之愣道:“什么三两银钱?二哥,你说笑吧?你刚唬我去观灯,路过天香楼的时候,见门口有投壶悬赏,就试了一把手气,结果……二哥你知道,我赌运一向不佳。要不是你给我几两零碎银子,我也不至于连带把自己攒了两个月的私房钱全输了。”
  凌平之一翻白眼,知道他嘴里没几句真话,不再理他,径自望向窗外。街上人流如织,车水马龙,凌府马车缓慢穿行,好在凌府离雍和宫不远,就隔着两条大街,也差不多走了两炷香才到太子府邸。
  下车前,凌晋之告诫道:“今日东宫大宴,本朝有头有脸的都来了,咱爹虽是太子近臣,在
  那些王公大臣面前仍是分量太轻。待会儿进去后,你二人切记,不可张扬乱窜,紧随在我身后。”说完掏出三张门帖,满脸得色道:“东宫夜宴不是谁都能参加的,这三张门帖……”
  凌退之刚要伸手去接,凌晋之迅速将门帖纳入怀中,“百两银子都买不到这一张门贴,若非亲兄弟,这门贴我都能换天香楼半个月的花酒了。”
  凌平之赔笑道:“大哥,咱哥仨说这话就外道了不是?放心,小翠那丫头我以后帮你看着,谁要是敢多看她一眼,我替你打的他娘都不认识他。”
  凌退之也道:“不就是几顿花酒嘛?大哥,等你兄弟我以后发达了,请你去天香楼住他个一年半载,花魁轮着玩儿,不玩厌咱不走,您看成不?”
  凌晋之心知跟自己这两位兄弟讨不到半点便宜,也就不浪费唾沫星子,一人一张门帖。“真是前世欠了你们,咱爹今晚很忙,进去了咱们找个角落只管吃喝看热闹,一饱眼福便是。亥时就撤,上街看花灯去。”
  凌退之接过门帖道:“是是是,大哥想的周全。听说今晚玲珑公主也会来?你说待会儿咱们能瞧见吗?对了,大哥,你这门帖哪里来的?听说可金贵了,真的还是假的?咱爹知道不?”
  凌晋之摇头无语,自顾下车。
  酉时将到,雍和宫仪门大开,凌晋之三兄弟自不敢大摇大摆由中门进,拿着门帖走向偏门,东宫夜宴,宾客如云,倒也没人细究客人走中门还是走偏门,只要有门帖,除非形迹可疑,都一律放行。雍和宫内,长廊两侧太子亲卫当值,三步一哨,在不起眼的角落,另有东宫扈从暗中把守,以侧不全。
  长廊尽头分左右,右拐便是硕大的中堂广场,灯火通明,四周挂满百余盏各式花灯,尽显东宫奢华。广场之上,宴开数十席,仍不显拥挤。此时半大席上已坐满了人,只余边角有少量空座。
  凌晋之环视一周,不等东宫下人安排,就近找了几个空位坐下。凌晋之和凌平之坐在一起,凌退之坐在邻桌一下首空位上,与两位兄长隔了数步距离,转个身就能看见,倒也不怕他惹是生非。
  甫一坐下,凌退之暗自咋舌道:“真不愧是东宫宴客,好大的排场,太子是储君,他请客,估计打半个昊阳城的达官显贵都要来捧场吧?活了二十年,这阵仗今日才见识。不知姑丈今日会不会来?”
  一想到姑丈,凌退之缩了缩脖子,四处张望,靠近正堂的上首席位,隔的太远,加之人影攒动,看不清楚。
  “看什么呢?贼眉鼠眼的。”还没收回目光,就听到身侧一把悦耳的女声。
  凌退之坐直略显单薄的身躯,这才注意到自己左首坐着一位年约二九的绿衫女子,入眼高髻银簪,眉清目秀。
  凌退之左右环顾,然后伸出右手食指指了指自己,“你...是和我说话吗?”
  绿衫女道:“你说呢?”
  凌退之确定她是在说自己,笑道:“我以为你自说自话呢。”
  绿衫女作出个一翻眼珠的调皮动作,旋即色变道:“好你个大头鬼,竟敢绕弯骂我贼眉鼠眼。”
  凌退之毕竟是太子洗马凌三思凌府三少,太子洗马品秩不过五品,在昊阳城里随便拎出来几个都是黄紫加身。但太子洗马是储君近臣,前途可期,倒也不是太过低下。凌三思乃太子嫡系,平日里一心为太子谋,对长次二子严苛约束,颇有要求。唯独对这个幼子疏于管教,放任自流。在昊阳城凌退之算不上一号纨绔,但也能混进圈子,还颇受欢迎。对于女子也不是见之脸红,不知所以。甚至还跟着几个上品纨绔逛过昊阳青楼妓寨,打过眼油过过手瘾,就差破C开荤了。而宁晷西接高秦,北连北胡,民风颇为开放,男女同游男女同席早不是礼教之防。
  凌退之见绿衫女一语道破,笑道:“太子府上东宫宴会,哪来的大头鬼神?小姐慎言。”
  绿衫女眯眼道:“油嘴滑舌,一看就不是好人,定是混进今晚宴会的登徒子,快老实交代,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凌退之咂舌道:“小姐真是聪明伶俐,哈,没试过就知道我油嘴滑舌。”说完拿出门帖在眼前一晃道:“这是我的门帖,走中门进的,可不用混进来。你的门帖呢?你是哪家丫鬟?跟你家公子来蹭吃蹭喝了?”这几年混迹昊阳三教九流,凌退之别的本事没学到,见人说话无赖耍贫倒是一日千里的炉火纯青。
  绿衫女见他开口就占自己便宜,倒打一耙居然怀疑起自己来了,当下俏脸一沉寒霜道:“你姓甚名谁?本小姐的便宜也敢占,我看你是皮痒痒了。”
  凌退之心情大好,眼角扫了一眼这个算得上是中上之姿的刁蛮女,抱拳道:“小姐勿怪,今夜良辰美景,可别被我无心之言扫了兴。如果刚才说话冒犯了你,给你赔不是了。”今晚东宫宴会,能入席的非富即贵,当然他哥仨除外,能不惹事就尽量夹起尾巴,这道理凌退之还是懂得。虽然这刁蛮女坐的离主席十万八千里远,断不是王公大族府上的,但能入席,想必也是来自昊阳城官宦之家。
  绿衫女哼哼道:“晚了,谁稀罕你赔不是,有种别走,你给我等着!”
  凌退之心生不忿,正要说话,只听广场前方正席处猛然传来一阵呼喝声,抬眼望去,原来是今夜的正主太子殿下驾到。
  绿衫女也懒得再理会他,伸长脖子一脸炙热的望向主席。
  酉时正,宴会开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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