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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骨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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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灼华一身疲惫,坐在树干之上,将头轻轻靠在树枝上,望着欲走的莫百期,又抬头望了望天,最后低下了头,对着树低语,“老树啊,这次恐怕咱们是真的逃不过了……”
  似乎感觉到了异样的气息,莫百期抬起头望向天空,只见一片黑云停在他的上方,依稀之间可以看见一些排列整齐的天兵,而站在最前面的便是雷公电母,“莫百期,你自龙宫出走,又夺了杨风行的帝王之位,将他置于梦魇数十载,整个南国的记忆都被你篡改!还曾让灼华妄用那尚不成型的仙术更改天命!又屡次断了树灵灼华的仙骨,让他久久不能成仙,今日竟偷了洛仙的仙缘剪,剔了灼华的仙骨,断了他此生的仙缘!你所犯下的天条万死不辞,天帝念及你是龙王之子,母亲又位列仙班,并未取你性命!今日本就是你命里的劫数,你若活了下来,过往之罪概不追究,若不能,那也只能是你咎由自取!这便是天帝予你最后的仁慈,你好自为之吧!”天帝命他这次天劫必将莫百期除之,所以他非死不可!
  抬眼看向雷公,又扫了一眼那云上的众天兵,果真见到了那抹纤细的身影,狂笑一声,笑容逐渐狰狞,“哈哈哈……成仙?那种斩去了七情六欲的怪物吗?我莫百期没有这样的母亲!”他笑得那般轻狂,可灼华却在那声笑中听到了那种无法言明的痛,就如同他怨他成仙那般,心中一痛……
  当年龙宫之中,莫百期还未成年,他的记忆之中母亲从不爱笑,她为他束发,却不分给他一个眼神,他烦于龙宫之中的冷漠严肃,初次走出龙宫,便是那次他遇见了山丘上的桃树,他护了它一时,也丢了一生……那日回了龙宫他被重罚,龙王怒他不知轻重,他不知是如何惹了父亲生气,想寻得母亲安慰一番,他那记忆中的母亲给了他一巴掌,说,“你将来便是要替你父王管理这片海域的,一番训责就受不住了?真是无用!”说罢转身直接离去,再不去管他……
  他原以为母亲是觉得他不成器,嫌弃他能力不足。所以他去勤修苦练,数日之内再未见得母亲一面,直到天兵天将前来迎得母亲去往天宫……原来他的母亲仅仅是不喜他,要离他而去,她早就断了一身七情六欲,不想被凡事所累!枉他一心想讨得她欢喜,实在可笑……
  那些往事还在眼前,自己的一翻努力不过换来她的狠心离去……莫百期看了一眼灼华,又道,“你们要杀便杀,说什么仁慈的假话?”从始至终,云上那抹身影都未看向莫百期一眼,更是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情感波动,她便是莫百期的母亲,为了成仙斩断一身情感,抛弃了自己唯一的孩子……
  雷公见莫百期轻蔑张狂的模样,顿时怒火中烧,手中的雷锤重重一击,一道天雷夹杂这闪电滚滚而下,划破整片天空,照亮了这片湖面,直直击向了莫百期……
  突然漫天的桃花花瓣飞舞,一片粉色遮目……
  灼华一见雷公电母手中的动作,素手缓缓抚上桃花树干,轻轻一抬,整棵桃树瞬间被连根拔起,长袖一挥,桃树便挡在莫百期面前,灼华那时还是在湖中央,转瞬间,身形化作万朵桃花散开,又在莫百期面前重新凝聚,悬于空中,双手捧起他的脸,轻声对他说,“百期,此次天劫就是天帝要你死而故意所施,所以他定以为你必死无疑,可他们没有算到我……”抚上他的胸口,感觉到他怀中的某块异物,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缓缓注入一股灵力,他说,“留好我的仙骨,我不会离开你的……百期,记住,我不怨你,你也不要怨……”天雷将百年的桃树击成了粉末,本体消散,灼华的身体也随之弥散化作无数的桃花,漫天飞舞,铺满了整片湖面……
  天劫已出,天兵退散,乌云散去,一时间晴空万里……莫百期双目赤红,痴痴地望着这满湖满地的桃花,风一吹就起舞,他抬手掏出怀中的仙骨,却见那原来的一节节断骨已然变了模样,躺在他手中的不再是一节节仙骨,而是桃花模样的白骨……桃花骨……
  将杨风行从梦中唤醒,江山还他,宫殿还他,都还他……被龙族驱逐的莫百期一人独自一人回到了海边那座山丘,这世间的万事万物都与他再无关系了……他将自己困在这一块小山丘,这一方天地,没日没夜地在山丘上种桃树,原本一片荒凉的地方终是被他种满了漫山遍野的桃树……当年他带走一株桃树,现在他还给此处一片桃树,只求还他一个灼华……
  春夏秋冬,四季更迭,他守着每一株桃树,也会在每一个冬季为它们裹上干稻草,将桃树保护好,一如当初他对待灼华那般,可再无一株桃树能幻出一个叫灼华的桃花灵……
  他开始学着灼华的模样赤足行走,散开自己高高束起的青丝,他的容颜还未老去,却在这桃林间穿梭白了华发……他终是长成了记忆中灼华的模样,可再不会有人能将“百期”二字唤得如他那般好听了,也不会有一壶酒比得上灼华的桃花酿,他的灼华,在他的眼前魂飞魄散了……
  又是一年开春,阳光明媚,莫百期坐在桃花枝上,喝着自酿的桃花酒,漫山遍野的桃花晃了她的眼,他好似看见了百年前那个坐在桃花树上喝酒的男子,伸出手想触及前方的那个人,却从桃树上跌落在地,划破了衣袖,露出手腕上的一串桃花骨,竟比这三月里盛开的桃花还艳上几分,“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灼华……我的灼华……”
  你到底在哪里?明明说好不离开我……明明说好的……泪落满地,花开遍野,心已寸寸断而相思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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