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胡师傅

　　两人将菜吃的精光，小半瓶酒也被胡师傅喝完，此时胡师傅脸色有点微红。
　　“小鬼，去接一杯水。”
　　“好的，胡师傅。”
　　喝了两口水，胡师傅脸色慢慢恢复正常。
　　二人开始闲聊，但基本上都是胡师傅说，张玉明听。
　　这是一个从东北过来的中年汉子，今年已经41岁，到现在还是光棍，没学历，也没什么爱好和特长，就是因为有力气，所以建厂时期一直留到现在。由于家里没有亲戚，双亲也死的早，索性不在回老家，在厂子里的单身宿舍居住。除了干活，平日里喜欢喝些小酒，用胡师傅的话说，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饥。
　　由于胡师傅的性格大大咧咧，平时也有不错的哥们给胡师傅介绍老婆，但胡师傅的条件不允许，没有房子，年龄也大了，介绍了几个女的也没有成功，其中一个离过婚的女的，说是胡师傅能在单位分一间家庭房，也同意和胡师傅一起过日子，胡师傅找厂领导说了好多次，也没有要到房子，女方嫌弃胡师傅没本事，两人也就分开了，从此胡师傅也就断了这个念想，有时想想觉得单身也不错，该吃吃该喝喝，想干嘛干嘛。
　　闲扯了一会，胡师傅起身说道：“走，小鬼，我们去车间。”
　　胡师傅是标准的东北汉子，说起话来很直，没有一点架子，很容易交流，这让张玉明不在那么拘谨。
　　两人来到车间，胡师傅给玉明找了一套工作服，便手把手的交玉明干活。
　　张玉明很聪明而且很勤快，并且现在的工作仅是挑选药材，所以并不累，两人边干活边聊天。
　　张玉明发现胡师傅很健谈，虽然大大咧咧，但心很细，他挑选后的药材不须返工，两人的话题渐渐多了起来。
　　张玉明也将自身的经历告诉了胡师傅。
　　“他妈的，这都不是人干的事，我要是早知道，我都削他丫的。”胡师傅怒骂道。
　　“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了，胡师傅，我现在这样不是也挺好的吗。”
　　“那不行，你是高材生，现在国家不是可以让自学考试吗，你要学习，考上大学后，出来就不一样了。喏，你看见前面那栋楼了没？那里都是大学生，天天都不用干活，拿的工资老高了。咱们李总就是燕京大学毕业的，另外咱们大老板路老板也是大学毕业的，香港人，说是在外国那个耶路大学毕业，特牛。所以我打心里我就羡慕你们这些大学生。”胡师傅说道。
　　张玉明笑了笑，心想，是啊，为什么自己不在继续学习，参加自学考试呢？
　　萌生了这个想法，张玉明暗暗决定买些书，自己学习。
　　在和胡师傅的谈笑中，一下午的工作已经完成，这对玉明来说很简单、很充实。
　　吃过晚饭，张玉明回到宿舍，真巧，竟然和胡师傅住在同一个宿舍，这太好了，最起码有个熟络的人。
　　胡师傅见到张玉明也在这个宿舍，顿时哈哈的笑了起来，张罗着宿舍的另外两位室友，介绍张玉明。
　　张玉明和室友们一一问好，做了自我介绍后，玉明得知同屋的一个叫小宇，一个叫老方，他们也很热情，帮着玉明收拾床铺，一切收拾妥当，张玉明躺在床上，思绪开始飘向远方。
　　他想到流氓村霸高大虎，歪曲事实警察高队长，卑鄙的昔日好友高翔，想到高翔，张玉明心里就隐隐作疼，他是我从小到大的挚友啊，我们曾经一起抓蚂蚱，一起下河游泳，一起偷别人家的红薯烤着吃，我们挤过一个被窝，我们分吃过一个馒头，难道你都忘了吗？为何如此绝情，或许无心人都绝情吧。他们丑恶的嘴脸，像烙印一样深深的烙在张玉明的脑海里，他们如同披着一张人皮的鬼，张牙舞爪，吞噬着良知和他人的梦想，张玉明心恨。
　　他想到了在狱中呆过的岁月，狱中的好友张伢子，含冤入狱的二麻子，以及抢自己饭食的道哥，他们都应该有新的生活了吧。高墙囚院隔离了这个世界，人们都对这个地方避之不及，都言墙里的是魔鬼，但张玉明想告诉他们，那墙外住的又有几个是人呢？但愿他们今后都好好的，这些善良的人。
　　他还想到了在他迷惘时，帮他重塑心灵、充满睿智、善良的杨大爷，他的恩情将永远铭记。还有情深意重的李总和艾秘书，他们也是非常善良，这么的照顾自己，感恩他们。张玉明甚至还想到在燕京大学遇到的学姐刘静静，他不敢对心中的女神有任何的想法，他认为任何想法都是对她的一种玷污，自知配不上她，那就衷心祝她一生幸福。
　　他又想到了娘和二叔、二婶，还有死去的小妹兰兰，想到了破碎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想到自己破灭的梦想。他绝望、恐惧，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亲人的期望。含辛茹苦操劳一生的娘，勤劳朴实关爱自己的二叔二婶，他没有勇气去向亲人们诉说，他承认此时是懦弱的。
　　懦弱会衍生悲伤，当悲伤悄然而至，眼泪便接踵而来了，清泠的眼泪容易阻挡视线，也容易蒙蔽心灵，于是眼神渐渐空洞、心慢慢变凉，这便是绝望。
　　绝望中的人会有两个世界，一个是自暴自弃，一个是知难而进。如果选择，张玉明选择知难而进，不为别的，只因为恨。
　　恨容易让人失去理智，但张玉明的恨，是恨自己，因为自己的无能，所以，他坚定了自己的理想，他要出人头地。
　　“小鬼，你盖那一床被子晚上冷不冷，看你的被子那么薄。”胡师傅喊道。
　　张玉明慌忙的擦擦眼角的泪，回道“胡师傅，我不冷。”
　　胡师傅拿着一件被子来到张玉明床前，看到他眼角还残存着眼泪，关心的问道：“小鬼，想家了？”
　　“没有，就是刚才打个哈欠。”玉明翻了个身，背对着胡师傅。
　　胡师傅叹了口气，“兄弟们，咱们的这个小老弟是个高材生，因为一些事……，总之事情的就是这个情况，他是被人冤枉的，咱们几个当老哥的，理应照应些。”
　　“胡哥，您放心，玉明从今后都是咱们的兄弟，有啥事，只要他言语声。”小宇和老方答道。
　　语言像一把双利刃，恶毒的话，句句诛心，温暖的话，字字暖人。
　　感动，这就是张玉明此时的心情。
　　他小声的说了句：“谢谢。”
　　熄掉灯后，外面已经漆黑一片，
　　夜无言，夜无眠，
　　关不住的思绪再次涌现，
　　年少的人会在这个时间探索，
　　寻找人性，
　　人性本善，万念皆贪，
　　不知是时光掩盖了容颜，
　　还是贪婪丑化了嘴脸，
　　一律不见，
　　这一切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