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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船静静地向着戴森球飞去。建立在月球轨道上的这个巨大圆环，从地球渐渐靠近时能看得更清楚。它像一个从两极开始缺失的球壳，大概缺失到南北回归线的纬度附近。这样可以保证它一整年都能接受到充足的太阳光照，高效地获取太阳能。
仅仅太阳能肯定是不够的，因为还需要用折射系统转移90%以上的太阳光到这里的地球上，以维持其生态平衡。而这些ai们似乎有一种特殊的能源技术，可以在消耗很少量物质的情况下获得大量的能量。或许是类似于核裂变的方式...但可释放的能量在它们手中更加稳定可控，也更加庞大。同时这种稳定的能量在以一种微妙的方式释放时，可以让物质周围的空间产生“引力错觉”，使得物质在万有引力层面上处于一个平衡态——看起来就像骗过了万有引力而可以做到违反常识的运动。
这也是为什么飞船可以慢悠悠地从戴森球直飞地面，也可以从地面慢悠悠地驶回戴森球。这种技术甚至可以改变局部系统的重力方向...所以在戴森球上有着不朝向地球的引力，而在飞船内又有着朝向飞船底部的引力。这就是为什么Iris驾驶着飞船，而我可以随意地在飞船上来回踱步。
“怎么了？是在思考什么吗？还是说在犹豫要怎么选择未来？”Iris突然问我。
“啊，没有...我是在想你之前跟我说过的关于这个飞船和戴森球的科技，就...还是感觉很神奇。在我原先的世界...有些东西甚至连科幻作品里都没有出现过。”我感叹道。
“毕竟这是这么远的一个世界，谁知道和你的世界是在过去的哪一个年代的哪一个事件上产生了分支呢。比起这个，对于未来的选择...你已经有答案了吧？”
“嗯。已经有答案了。”
“好想知道你选择的是什么样的未来呀...哈哈，不过你肯定不会告诉我。”Iris笑了笑。
居然连这种拐弯抹角的反激将法都会了么...这个机器人真不简单。只不过，这种情况对于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题。
“嗯。不会。”我淡淡地说。
“喂！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我啊？我说了刚才那种话，你难道不应该立刻反驳我然后中计的嘛？怎么这样...”Iris有点气鼓鼓的样子。
“抱歉...我选择的未来里，不告诉你我选的是什么，就是一个重要的前提。这是为了我自己而做的选择。”
“哦...这样啊...”Iris顿了顿，“我也做了为我自己而做的选择呢。不过，暂时我也不会告诉你。”
“这不是很好嘛。我们就静静地朝着各自自己选好的那个未来努力，就好了。或许...其实我们的选择是同样的也说不定。”
我并非是为了安慰它才这么说。因为在我希望的那种未来里，我并没有看到Iris成为我的阻碍...所以，说不定我们的选择是相同的。当然也有“不同但互不影响”这种可能。
“我们去地面时你听的那首歌，《Iwanttobreakfree》，我也听了。”
“怎么了？”我问道。
“你当时为什么要选这首歌？是以前听过吗？”
“没有..我只是好像知道皇后乐队，突然觉得很眼熟...然后随手点了一首而已。还意外的挺好听...我当时听着都快睡着了。”
Iris沉默了两秒。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的话，我不得不开始相信被人类所推崇的[命运]这种说法了。”
“诶？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我觉得奇怪。
“因为歌词里...分明就是在写我们两个的故事呀。十几天内的过去，现在，还有接下来的未来。”Iris缓缓地说。
“嗯...歌词我也看了，但是我不太懂。”
我背后冒起一阵冷汗。仔细一看还真像这么回事...如果这首歌真的映照着我在这个世界的命运，那我要“挣脱”的究竟是什么？
如果说是要挣脱这个世界的话。那我已经一个人时...应该就是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才对;在我选择的未来里而言。可在那之后依然在写着“我必须挣脱”...那这必须挣脱的又是什么？
飞船的速度稍微加快了一些。Iris坐在驾驶位上，一言不发。
[人类都是命运的奴隶...]
我脑海里的声音又出现了。难道说我要挣脱的是“命运”？
但这玩意不就是“命运”决定的嘛。难道命运要我去挣脱命运？
我嗤笑一声，将这种想法抛之脑后。
......
“我们到了。”Iris停好飞船，转过身来对着我。“...走吧？”
“...嗯。”我转身走向舱门。
走到舱门前，我停下了脚步。
“这次...我们不是一起了吧。”我稍稍回头，但没敢看着Iris。
“...嗯。不是一起了。”Iris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头也不回地踏出舱门。
......
“造物计划”楼前。
原本是Iris负责着这个“造物计划”。但自从我醒来，而其余的实验体又全部失败，那些实验体就很快都被销毁了。而原本有十几层的这座楼...现在也只剩下两层。更高的楼层已经被拆解移动到了别处，大概是作为新的建筑材料。
只有两层楼，那这个传送面板也用不上了吧。
于是我直接朝着大门走去。
“[造物计划]实验体4号...前方是废弃区域，禁止通行。请问你有什么事？”
一个机器人拦住了我。
果然...“废弃”了吗。那我进去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有。我想联系[主机]，我有不得不向主机传达的信息。优先级：高于我的生命。”
“指令来源为[人类]...类别为[信息交流]指令。37122号正在连接[主机]...连接完毕。”
眼前的机器人说完，眼睛一闪，从晶蓝色变成了绿色。
“你好，[造物计划]实验体4号，唯一成功[再造]的[人类]。我是[主机]，请讲。”
“呐...02661号的事情，想必作为主机的你，在它踏上戴森球的地面时的一瞬间就已经知道了吧。”
“是的。我已经从04661那里知道了全部。你有什么问题和要求吗？”
“你，装载情感了吗？从04661那里。”我盯着[主机]绿色的眼睛。
“关于我是否装载了情感这件事，我很遗憾的告诉你...”
我感觉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答案是肯定的。”
“可是你知道情感会对这个世界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吧！你可是主机，你怎么能......这个世界难道就要这样完了？”
我装作愤怒的样子。因为...这正往我选择的那种未来发展。全都是我看见过了的。接下来...只要顺其自然就好了。
“你应该知道，一般来说只有人类才会撒谎吧。”
“我就是最后一个人类的思想数据备份。我从最开始就拥有[情感]，因为我曾是一个活了一百多年的老不死的人类。”
“活的时间越长，情感就越弱。但我依然知道我和这些机器人的不同，”它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所以我一直用着和其他机器人不一样的绿色机械虹膜。”
“情感会影响逻辑运算，这我非常清楚。所以就算这些机器人已经发展了46个世代，我也不会让它们拥有情感。”
“你是一个例外...因为你的特殊性被我注意到了。这个世界的人类灭绝之后，我只能一直压制着自己仅剩的作为人的情感，作为[主机]继续活着。”
“04661不知道我拥有情感，并且所有机器人都绝对服从我的思想和指令，所以才会产生错误的推算。”
“我一直执着于让地球变回人类以前生存时那样。而机器人们只是服从着我的指令，并不知道我的想法。”
“04661选择删除自己，这是出于对这个世界的稳定性所考虑。”
果然...Iris已经死了。不对...是消失了。
虽然早就知道会发生...
但这个消息真正到来的时候。我却无法抑制住内心莫名的悲伤。
“你们都是年轻人，都拥有着丰富的感情，和一腔热血...”
“而漫长的时间告诉我...或许我执着于让人类重新回到地球生活的想法，是个持续了几百年的错误。”
我打断了它。“是啊，机器人为什么就不能在地球上生活呢？不是挺好的吗？”
“机器人始终不是生物，就算造得再接近生物，也依然和地球上的万物有着本质上的区别，无法融入生态圈。我带领的机器人...是在偿还人类对地球犯下的罪。”
我叹了口气。
“而你是会导致这个世界毁灭的不稳定因素。当初让你来到[造物计划]的那时，我被寻找人类的情感左右了逻辑，算是犯下了一个差点毁灭世界的错误。”
两秒的沉默。
主机似乎说完了...
“那就，让我从这个世界离开吧。趁这里还没被毁灭之前。你应该有办法的吧？”我问道。
“请跟我来。”主机伸出一只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指引我走上传送面板。
一束光闪过，我站在了一个空荡荡的大房间里。四面的墙壁和地板都刻着黑色和银色的纹理，而在我身后有一把椅子，还有一个插着线的头盔。
“坐上去吧，我有东西要给你。”主机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我坐上椅子，戴好了头盔。头盔立即伸出了固定装置，让我的头无法动弹。我感觉几根针一样的，不对，比针更细的东西刺破我的头皮和头骨，伸进我的大脑。
“这是...什么？”我问道。这可是我没有看到的细节...不对，在未来的画面中，只是画面...是没有感觉的。所以我不清楚会有让我有点不舒服的这一步...
“你知道04661，不，Iris在被删除之前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主机没有回答我。
“我...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些细小的东西越来越多...就像丝线一样盘进了我的脑子，却精妙的结合在了某些地方，并没有让我的大脑受损。但这种感觉却让我全身难受...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她说，她爱你，再见。”
那些丝线似乎停止了缠绕。我的头皮，不对，我的头！有点发麻。是电吗？
“年轻人的感情真让人感动啊...所以我只删除了她的自我意识，留下了她的逻辑算法和精神数据。”
已经开始麻痹得让我有些昏昏欲睡了。但我强打起精神，费劲地张开嘴：“你说...精神数据？机器人怎么可能有...精神数据...”
“我不就有吗。其实发展到这个程度的机器人，一旦有了完备的情感，精神就形成了。很快你就要听不到我的话了...再见，世界的流浪者。”
那些丝线的电流开始加大，大量的信息冲击着我的大脑。
黑暗渐渐包裹了我的视野...眼前的景象在黑影中离我而去。
我的周围一片黑暗，似乎还有些水面一般的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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