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一该如何回复这个消失了一周的Kylie呢？多余的付出一一一点都不想给，只是心中太多的不甘又不停地催促着他马上回复。此刻一一心中太多的戏码在轮番上演，否则也不会凝视着屏幕坐了半小时有余却依然不知该回复些什么，因为他知道一周的隐忍只换回这么一个可以闹情绪的瞬间，但机会用好了可以改变他和Kylie的关系，若使用不当，白白浪费掉机会还是次要的，让未来的自己对自己今天的表现鄙视和嘲笑才是关键。此刻一一多希望领导来个临时会议，或是下属拿着文案请他来提修改意见，反正只要是在工作中，一一就会瞬间进入状态，那感觉很像入定，只是一一的入定不为求得明心见性而是时间可以过得快些，让时光在流逝中晾一晾电脑那端的Kylie或许是一一此刻得出上佳的答案。
　　思考的当口Kylie新的信息提示再次亮起，一一下意识点击了“隐身“键，又觉不妥赶忙将隐身改为在线，然后急迫地打开Kylie的文字，”喂，北京人，你跑哪里去了？前几天忙得有些夸张，本想留言给你，又赶上家中网络出了问题，想去网吧给你留言，哥又不给我去，一一呀，你不可以那么小气的，最近怎样，过得好吗？”
　　Kylie的文字如沐春风，只是对于一一的身高体重Kylie只字未提，即便如此，一一心中的不悦已在不知不觉中被浇灭了大部分。可接下来一一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了一样，关掉电脑，抄起桌上斜插着油笔的厚厚本子，快步朝李睿的工位走去，几乎没做停留，只说了句，“通知编导开会。”就独自一人朝会议室走去了。黑芝麻糊正冲了一半还没搅和匀的李睿一头雾水，忙转身问向身后的编导若楠，“爽哥刚说了啥？”
　　“没听清。”
　　“好像是说开会。”一旁的编导赵静说话的同时已起身拉着若楠快步向会议室走去。
　　硕大的会议室，一一，两个编导和李睿坐在一个角落，其实这个会要说什么一一也没想好，或许就是单纯为了打发掉一个人胡思乱想的时间。是的，一一需要人陪，哪怕以李睿那杯没搅拌均匀的黑芝麻糊放凉、定形直到再也没有搅拌均匀的可能作为代价。这感觉在一一看来很像职场该有的样子，当年他做编导的时候还不是和其他编导一样放凉了太多原本热气腾腾的包子、煎饼和冲饮，最后发现不过是陪领导聊聊天，漫无边际说些有的没的，亦或是听领导发泄发泄心中对于上级和制度的不满，说白了，下属有义务担负起领导压抑郁闷时解忧疏导和“垃圾”倾倒的任务，只是，虽说一一是这样过来的，但他实在不是善用这一套的高手，无声地坐了快一分钟了，三个女生见一一没发声，大家谁也没说话将头埋得很低。
　　“马燕呢？马燕去哪儿了？”一一猛地抬起头冲李睿问道。
　　“哦，手机放桌上没拿，我现在就去问。”李睿刚想起身被一一厉声叫住，一一知道这个年岁不大，被其它部门一个小领导的关系介绍来的小制片鬼点子超多，也是，鬼点子不多，那些难搞的观众群头和多事儿的艺人经纪没点儿入世的圆滑世故还真真不容易搞定，因此李睿此刻回去拿手机在一一看来不过是给马燕通风报信儿，顺带搅拌搅拌她那杯估计已粘成一坨的黑芝麻糊。说到马燕，这个三天前刚刚被大师改过名字叫马海燕的老责编，论资历算是这个栏目组里最老的人儿了，和她同时入职的早就从主编的位置上高升了，马燕入职就做责编，如今一一已是第三任主编了，眼瞅着将一个又一个同事送入了高层，可自己依旧还是责编，为此这位舞蹈演员出身的马大姐各种不开心就可想而知了，原本惨白的脸因为一一一个多月前刚刚被提升为主编竟然露出了不该有的猪腰子色，惨白中透着暗红，总感觉她的最后这点血色像是艰难地维系着她随时快被气炸了的人生。平日里，一一也会随着大家尊称她一声马老师，可只要马老师不在的时候，一一就会直呼她马燕，尤其那个被马老师再三叮嘱过一定要叫大师新赐的名字马海燕，一一重来不叫，在一一看来，凭什么你马燕缺水让我天天叫着给你补啊。况且一一清楚，马燕不出现的时候多半又在哪里给自己扎针儿上眼药儿穿小鞋呢，但面对马燕儿，一一到也豁然，毕竟马老师除了能拉拢年幼的李睿外，编导若楠和赵静这两个栏目组里的主力干将可都是一一一手招进来的，能力好坏先放一边，人品是先天娘胎里带的，这一点一一最为在意，而最终让一一感觉人招对了的标准就是，两个新入职没多久的编导都不约而同地向一一表达过关于马老师人品的问题，这就足够了，每每这时，一一还会安慰上她们几句，马老师之前也不这样，人上了年纪也在情理之中，毕竟都三十好几了也没个男朋友……
　　即便马燕同一一的直属领导走得很近，一一也从来不在意，别忘了一一可是出了名的务实派，要知道，走得近最终提拔的还是自己而不是她马燕，毕竟天底下再愚钝的领导也愿意找个业务能力强，让自己安心又省心的下属，谁也不会找个除了跳舞就剩下入职的辈分儿比别人高的主儿，况且直属领导也曾暗示过一一，有些关系只是逢场作戏，即便有天听到自己说了一一的坏话，让一一也不要太在意，不用当真。一一听后，边感激地使劲点了点头，而另一边则开始筹划起自己的防御阵营，一一从小就明白，天底下谁也靠不住，知青父母这辈子交给一一最重要且可以受用终生的本事就三个字——靠自己。因此对于马老师，一一通常敬而远之，有时还会借下午茶之名自掏腰包买些水果零食放到马燕桌上，一一知道，有时破点小财为的是前方宏大的目标，何况零食水果的钱随便找个由头都能报回来，但中国有句古语，吃人的嘴短，有些东西吃进去了就永远不可能再吐出来。
　　“都在这儿啊？耽误你们两分钟下楼帮品牌部搬点画册，你们，在这儿干嘛呢？”节目总监宋珂轻轻将门推开说话的同时马燕不急不缓从宋珂身后斜露出个脑袋。
　　“没事儿，正准备说说下周选题的事儿，成，那先下楼搬东西。”一一起身的时候，不偏不倚和马老师来了个眼神的确认，这确认中有问有答，但最终在彼此心里都写了同一个词那就是——坏人。
　　“妞儿，我刚刚喝了点你放桌上的黑芝麻糊，这次口感比上回的好，不是那种特别甜的，我发现我现在喝不了那种齁得发腻的，一喝就长痘痘，你看这颗，都一礼拜了还没下去。”马燕边说边指给李睿看。
　　“海燕姐，要不说你身材好呢，吃甜了顶多长痘痘，我们可真长胖啊，你说你咋吃什么都不胖呢？”
　　“还行吧，我看你桌子上也冲了一杯，还不快喝，凉了就搅不开了。”
　　“这不刚才说开会嘛，没事儿的，估计已经搅不开了，一会儿倒了再冲一杯就行了。”
　　“你们在开会啊，怎么也没人通知我呀，妞儿赶快给我传达传达，需要我这边配合什么随时说啊。”
　　“主要是说编导这边的文案，就没叫你。”快到电梯口处，一一头也没回，背对着马燕提高音量说道。
　　“哦，对了，妞儿，我得先去趟广告部那边，问问下周广告带的事，中午一块儿吃饭啊。”
　　“好嘞。”
　　“怎么样，我就说不可能吧？”赵静轻轻凑到若楠耳边的这句话因为电梯空间的狭小还是被一一清清楚楚地听到。
　　“什么不可能？”一一望向若楠说道。
　　“没什么，头儿。”
　　说话的同时赵静的短信已发到了一一的手机上，“我跟若楠打赌，马老师会不会下去搬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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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的阳光很足，一一不想上楼，他还没想好该如何回复Kylie的留言，在一一看来，除了快节奏的工作外，午间的阳光配合上犹豫的情思是职场白领标准的搭配。正胡乱想着芸芸的电话打了进来，一一突然发现这两个字摆在一起此刻看起来竟是如此陌生，而瞬间的头大似乎提醒着一一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一一按下接通键的同时下意识将音量不停地减号着。
　　“胖墩儿，干嘛呢，吃饭了吗？有没有想我啊，我今天上午简直快忙死了，对接了50多所高校，还帮孙秘书长那边集了8000多个赞，我这还没动用我那三个大群呢，其中有个学校的学生会主席特给力，就他们一个学校就帮我解决掉了一千多个赞，但是最可气的是，一开始还什么完成任务第一的奖励500块钱，刚刚吃午饭的时候又改成三小时的休假了，我要知道才不那么玩命呢。你吃过中午饭了吗？哦对了，昨晚我梦见我跟你吵架了，吵得特凶，你猜因为什么，因为你他妈出轨了，胖子，你居然出轨了，我一个劲儿地问你，你就是不说，你说你怎么能出轨呢？你这样对得起我吗？”
　　“喂喂，刚刚你都说是梦了，梦里的事儿你总不能怪我吧？”
　　“怎么不能啊，就得怪你，哈哈哈哈哈，我知道，你特别好，你才不会出轨呢，对吧，胖墩儿，但是你总不着急结婚的事儿，搁谁不得多想啊，昨我妈可又问咱俩到底准备啥时候结婚，她都那么大岁数了，你总拖着让她操心什么意思啊？”
　　“芸芸，这个话题改日再说。”
　　“你总改日再说，改日再说，也没见你说过啊，我知道我越催你，你越畏惧，同事们也都劝我了，道理我都懂，行了行了，不聊了，你吃饭了吗？你要是真出轨了，你必须实话告诉我，不许瞒着我。”
　　“这事儿不必要跟同事说吧，你看你做梦都会赖到我身上，就你这么霸道，还结婚，谁敢？”
　　“梦里也不行，你敢一个试试，到时连那五百块零花儿都给你扣你，看哪儿有不要钱的轨给你出。”
　　“行了，行了，不说了，我这有电话进来了。”
　　“怎么每次一跟我打电话，就有电话进来，谁的电话呀，男的女的？”
　　“宋珂的，估计是节目的事儿，先这样了拜。”
　　“别着急，我再说最后一句，2月14号怎么过啊，你提前想，别每次总问我，你看人家送女朋友的礼物……”
　　“行了行了，好了知道了，先这样啊……”一一快速按下挂断键后深深吐了口气。
　　一一无暇气定神闲地散步了，他疾步走进大堂迅速按下电梯键，重疾需要重药调，他想要马上回复Kylie的留言，一秒钟都不能等了。
　　打开电脑，两条Kylie的最新留言也蹦了出来。
　　“一一呀，我其实一早就猜出你又矮又胖了。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猜到的呢？”
　　“一一，回复我好吗？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