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加拿大卡尔加里的一个古井口边缘，一只蛙费力地爬上井口，眼睛圆瞪，目光散滞，不知是垂直向上的过程累着了，还是被眼前的一片新鲜惊呆了……
　　“啊啊啊……一一，我不行了。”娇羞的喘息声还未停止，Kylie借助听筒抢先对一一说道，听得出，Kylie尽管想要继续，但更懂得节制与分寸。
　　“Kylie，拍下你的屁股！”电话那端一一边喘着气边借由听筒急促地说道。
　　“下面都湿了”说话的同时，两声算不上清脆却极富弹性的拍打声透过听筒传了过来。
　　“又发水了？”这句与其说是一一对Kylie的关切，不如说是一一对于自己身体的关照。
　　“对呀，一一，你等一下，我去卫生间处理一下。”几秒的安静过后，“一一，我刚刚把内裤用水湿了一下才放进洗衣机，否则给阿姨看见了，她要是说，Kylie啊，你这里是怎么搞的？那我就尴尬了。”
　　“哦。”
　　“一一，刚刚你有没有感觉很舒服？”仿佛过了好久，Kylie才突然想起了一一的感受，尽管此刻这个关切不算及时却也诚意十足。”见一一没回答，Kylie用不标准的港普一字一句略显顽皮地补充道，“你是不是，自己搞定了？”
　　“没有，没有，别瞎说。”
　　“我感觉你刚刚'哦'的很奇怪。”
　　“我刚刚有说过'哦'吗？”
　　“有啊。就在我刚刚对你说被打扫卫生的佣人看到时，那你不愿意说算了。”
　　“Kylie，你有个本事，就是无论多难为情的事情，从你对嘴中说出来都感觉一本正经严肃而高大。”
　　“一一，那你告诉我，你刚才什么感觉？”
　　“想拥着你入怀，很柔，很滑，热流一股一股地涌出，心在嗓子口处摩擦，香水，头发，同你的呼吸深深重合在一起……”一一用气声对着听筒说道。
　　“一一，停，你好讨厌，害我我又要去换条内裤了。”
　　这是一一与Kylie相识第100天的一段对话，但并非他们相识100天的纪念，而不过是他们这段时间来晚上最平常不过的生活日常，只是这种互动每次都要借助电话的听筒来完成。北京到香港的距离不远，见面，其实一直都不在他们闲聊的范畴，他们说的最多的是结婚，每次当Kylie提及结婚时，电话那端的一一都毫无表情地附和着，或许对于大Kylie六岁且在一家国家级电视台被破格提拔为主编的一一而言，正在加拿大读大学二年级的Kylie对于结婚的提议在一一看来既期待又有些不切实际。相反，作为上个世纪知青的下一代，一一是个超级现实的人，“不见兔子不撒鹰”这句话从小到大他一直没弄懂应该放在什么语境下使用，但他从小到大其实一直是这样践行的，这叫无意识先行。
　　一一和Kylie相识在三个多月前的qq里，一一喜欢粤语，这对于一个从小到大生活在北方的他来说，他也搞不懂为什么，或许唯一能成为理由的是一一在大学时还是通过qq这玩意儿曾结识过一个香港女孩，但问题是一一在认识那个女孩前就喜欢粤语，再往前推就是高一校艺术节时，一一演唱过一首黎明的粤语歌《我来自北京》，可这首歌是一一初一时就开始死记硬背其发音练习的，若再往前推算那就是一一五岁那年看过的一部香港电视剧《流氓大亨》了，可那里面分明是国语配音啊，一一不想再追溯下去，总之他觉得生活在剧中的人们是高级且心态平和的，而对于他自己的成长过往他总感觉有些焦灼疲惫。
　　100天前……
　　一一边审阅着编导刚刚交上来的关于下周节目的录制文案，边在qq添加新人里设定了粤语发音的地区，但里面符合一一要求的并不多，于是，为数不多几个在线的他几乎都加了，尤其是面对那些需要留言确认身份的，他也从来不嫌麻烦，因为他知道，比起那些大门敞开的，或许设置了要求的女孩才更正经些，毕竟每一个相识对于一一而言都是以结婚为目的的，于是，同她们的第一声招呼，一一都礼貌客气且极富仪式感。批量地打过招呼后，一一迅速将聊天视窗缩小化，然后开始若无其事又满心期待地恭候着那些他看得顺眼的头像们的闪动。其实，此刻的一一是有女朋友的，但这一点儿并不妨碍一一每天这样的“寻找”，你若说一一渣，他估计会凝视着你的脸看上好一阵子，然后煞有介事地问上一句，“你如何定义渣这事？”或许一一对待感情是认真的，但这丝毫不影响分手是一一这段时间来每天都在酝酿的事，只是相比工作，维持目前的这段恋情，对于此刻的他或许也是一种价值，起码，在旁人眼中他是正常过关的，毕竟身为摩羯座的他就可以每天专心其所钟爱的影视艺术了。但似乎这样表达有些不妥，要知道对于一一而言，专心工作的前提是要有爱做滋养的。只可惜，他目前的这份爱，着实令他有些焦头烂额，女友大一一一岁，同一一一样，北京人，名字是芸芸众生的芸芸，是一个爱心公益组织的工作人员负责对接各高校志愿者，或许芸芸众生太过普通，相比而言，一一更喜欢与众不同，一一同芸芸的见面是因为一次采访，一一承认第一次见到芸芸，在那些大爷大妈中间芸芸的身材着实耀眼，但公益组织和志愿者的名号对一一而言或许更具吸引力，一一总说自己以后一定要做志愿者，毕竟世界著名艺术学府毕业，顺理成章进入国家级电视台的他，总感觉上天对他厚爱得有些格外，于是，回报的事一一没少做，但多数是些捐款捐物之类的，至于劳其筋骨的事，他总挂在嘴上，却没见他做过，到后来直接发展成越是没做就越爱说，或许也正是这点难得一见的自省精神打动了芸芸，于是在一次对芸芸的采访过后，他隐瞒了当时还有女朋友的事实，幸福地同芸芸开始了暧昧的关系。
　　在同Kylie交往的第二周，一一还是为Kylie讲述了同芸芸暧昧时那个被隐藏起了的正牌儿女友——一个声音极好听的机票代售客服，况且那次的讲述并非Kylie的要求，而是一一主动讲给Kylie的，而且，为了这次讲述一一期待了很久。女孩叫张燕，相识是因为一一要去出差订票，那张机票最后定没定一一都有些记不清了，但张燕那迷人的声音让一一一夜难寐，怎么会有那么好听的声音，坦白讲，一一的声音很好，记得一一在读大学的时候有个女孩在第一次听到一一声音时说，想见面后把一一扒光，一一又怕又期待，期待自不必说，害怕是因为一一不知道在他之前那个女孩究竟扒过多少个男生，但最终，扒光的愿望没能实现，因为当一一与想扒光他的女孩奔现后，女孩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勇气对一个个头只有一米六，样子还胖胖的一一下手，一一也识相，没看上也不能破了风度，他打车将女孩从他家送回了她家。女孩上车前扬起笑脸说下次见，一一没有说话，只是报以苦涩的微笑。这样隐精回血的事虽不多，但从某种意义上讲，只要有一次，一一的内心里是感谢张燕和芸芸的，毕竟两个女生的个头都比一一高，况且都还有一一迷恋的地方。
　　只是，在一次同芸芸在电脑前正带着耳麦聊天时，突然张燕的电话来了，吓得一一慌忙中直接将手机按了关机。那一次让一一感觉到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天底下偷的感觉真美，只要自己不是那个蒙在鼓里的人就好。惊被压住后，一一深深地吐了口气，还好，刚刚手机铃声是震动，此刻qq语音的状态是隐身。同芸芸聊天的后半程一一明显有些心神不宁，他一遍遍想象着电话那头张燕歇斯底里一遍遍疯狂拨打电话的样子，以及开机后短信瞬时轰炸进来的情景，只是想着想着一一开始有些心疼张燕了……其实，一一找到每一个女生不容易，何况每个女生还要无缝对接般地填补进每一个一一需要的时间里，但在一一的世界里，渣只是现象，害怕孤独或许才是问题的根源，因此对一一而言，忘却最好的灵药就是迅速开启下一个，是的，下一个，这可是救命啊。
　　“那晚，你有打开手机吗？”听到这里Kylie问向此刻正洋洋得意讲述的一一。
　　“当然，我甚至想好，一开机，电话打进来时我怎么解释。”
　　“那你要怎么解释啊？”
　　“嗯……”
　　“其实你当时没有想好，对吗？”
　　这是一一最畏惧Kylie的地方，她总能精准地挑出一一表述中被夸张的那些部分。Kylie的那种精准跟她此刻笨拙地一字一字吐出的港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一，这就是你的问题，分明就是没有想好，但你刚刚分明有说你想好怎么解释，你不诚实。”
　　“你觉得这个重要吗？”一一并未不悦反唇道。
　　“重要。”Kylie斩钉截铁。“所以你没有回答上那个叫张什么的女生的问题是吗？”
　　“也不是，事实上，她那晚就没有打电话给我，未接来电里也没有她的电话，那一刻，我其实还做好了短信信箱被狂轰乱炸的准备，当第一声短信进来时，提示音在凌晨两点的夜晚显得有些刺耳，但我那时更多的是期待。”
　　“期待什么？”
　　“期待她着急啊，但唯一那条短信提示音过后，就再也没响起过。”
　　“她写了什么？”港普依旧，但Kylie的这句讲的很快。
　　“让我别睡太晚，说明天是她的班，先睡了。”
　　“没啦？”
　　“没啦。”
　　“然后你去睡了？”Kylie一字一句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有，我直接把电话打了过去。”
　　“很晚了耶，一一，你这样做很没有素质。”
　　“这跟素质没关，它关乎爱，你懂吗？”
　　“哼，一一，你这样很幼稚，是你先不老实的。”
　　“但那一刻，我觉得她对我的爱没有我爱得重，她怎么可以睡得安呢？她不应该把我的短信箱发爆，然后歇斯底里对我破口大骂？她的安静让我恐惧。电话里，我问她是否爱我，电话那头她显然有些被我的举动吓到，你猜她对我说什么，她说，当然爱了，问这傻话干什么。我急了，对她吼道，张燕，刚刚我在和别的女生聊语音，我按掉了你的电话，还关了机，我和那个女孩一直聊到刚刚才下线，那个女生不是你，还有，我也压根儿就没离开北京去成都出差，你每天看成都的天气预报让我加减衣服，你天天被我在欺骗着，你如果现在再不骂我，咱俩就玩完了你知道吗？！”
　　电话那边Kylie一阵沉默，那沉默的感觉像极了那晚张燕听过后的反应。
　　“你这样对她太残忍了。其实你是爱她的，对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是我第一次看一个员工宿舍里无所不能被尊称为大姐大的张燕，第一次没了昔日的果然和决绝，但不知为什么，她没了主意，却令我感觉痛苦万分，几秒钟后，我知道我错了，但她的成熟还是超出了我的想象。Kylie，你知道她最后对我说什么吗，她说有什么明天再说吧。我说不行，不说完不能睡觉。我对她大吼大叫着。“
　　“一一，你知道你这样很过分吗？”Kylie少有的对我喊道。
　　“嗯，但张燕后面的话，让我的眼泪不能停止地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