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钟杨

　　第二天。
　　“ＡＩ管家提醒您，现在是上午８点整。”
　　窗外的太阳升起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楼间的缝隙照进卧室，但模糊的落地窗将直射进卧室的阳光变为模糊的光块。
　　一块块的光块在模糊的玻璃上移动就好像充满了生命，被玻璃分散的光均匀的照进卧室。
　　此时，在床头旁的白色圆柱闹钟响着轻快的音乐，催促着高卫国醒来。
　　“ＡＩ。”睡眼朦胧的高卫国轻轻说了一声便慢慢地坐起身来。
　　闹钟随即停止了正在播放的音乐。
　　随后，床边的落地窗由模糊自动变为了透明，就像窗户上结的冰刚刚融化了一般，而刚才模糊的光块一下就变成了刺眼的光柱照进了卧室。
　　高卫国站起身来看着窗外繁忙的世界，伸了伸懒腰，便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高卫国左手拿起刚泡好的一杯茶，又用右手在茶几的显示屏幕上滑动着，端在手中的茶将香气弥漫整个客厅，处在这样的环境里让人格外安心和舒适。
　　高卫国虽然经常关注着新闻消息，但主要是为了不与这个世界脱节。
　　“卫国，明天上午来公园逛逛。”
　　高卫国在“即讯”信箱里翻到了昨晚９点１０分发来的消息。便迅速到卧室里将衣服换上，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准备离开。
　　刚将门打开的高卫国又急匆匆地跑回了客厅，他伸手将躺在茶几上的那半枚纪念币放进口袋里。
　　“ＡＩ，静默。”高卫国刚一说完，便迅速地将门关上。
　　在下降的高速电梯里，高卫国靠在玻璃上，静静的欣赏着外面的风景。高楼间穿梭的无人机还是那个老样子，高效但又充满着潜在危险，而下方的草坪引起了高卫国的注意。
　　虽然只是看着这片草坪，但总比一直待在那片混凝土森林好。没多久高卫国乘坐的高速电梯就到达了住宅区地下２层，随着人群往地铁站走去。
　　高卫国走到闸机口前，伸手将腕部显示器放在红色的扫描口上，随着上面的指示灯变亮闸门一开，便进了大厅。
　　虽然这个地铁站是前几年就修好的，但经过改造后整体的风格、装饰以及设备变得更加符合现在这个时代的样貌，那些挂在天花板或是墙面上的指示牌指引着来往的人。
　　因为这个站台是多个线路的交汇点，所以人流量和指示牌的线路也跟着翻了一番。
　　不常坐地铁的高卫国在人群中勉强找到了公园站的候车区。
　　上了列车后，高卫国往右边靠窗的位置坐下。
　　车厢里的人不是很多，他们都默默地看着自己的腕部显示器，不管是坐着的还是站着的，只有极少一部分在互相交谈或是相互询问对方腕部显示器的牌子和型号。
　　高卫国看着这幅场景感到十分的陌生，就好像整个列车只有他一人，冷清的环境伴随列车疾驰时车厢间独有的摩擦声，让整个环境变得更加的冰冷。
　　“哎！现在汽车被禁用了，每天都要坐地铁真麻烦！”坐在高卫国左边穿着黑色短袖的男人突然抱怨着像是要将这冷清的气氛打破。
　　高卫国笑着转过头向那个男人回答道：“兄弟，这冰盖都要开始大面积融化了，再不禁用汽车，未来这里就得淹海里咯。”
　　那个男人用右手指着上面说。
　　“你看吧，２1２５年车还多的不得了，到了２1３０年突然来个什么报道，说什么冰盖大面积孔洞，温室气体排出？然后全世界都开始禁车，大力推行低碳生活，但是到现在也没见什么海平面上升，反倒是天气越来越热了。”
　　“还是庆幸一下现在海平面没上升吧，如果未来哪天海平面真上升了，那我们这些沿海地区就真完蛋了。倒是这一年的确热了许多，冬天才过去没多久就又好似夏天到了一样。”
　　高卫国埋下头用手托着下巴想着。
　　“如果冰盖真那样融化了，这些沿海城市就都会淹到海里。到时候。”
　　正当高卫国想到一半时，车厢里传来广播。
　　“公园站，到了，请注意自己的随身行李，以免丢失。”
　　走出车站后，看着腕部显示器的高卫国走进了公园。
　　天边升起的太阳将那金色的颜料撒向大地，而蓝色的天空却带了点雾朦朦的白色。
　　低矮的灌木丛上刚发芽的嫩叶还存有清晨留下的露珠，树木枝头的鸟叫和弥漫在空气中的草香让走在石板路上的高卫国心旷神怡。
　　高卫国向着公园中心走去，并在公园中心的喷泉池看到了在那等待已久的钟杨。
　　钟杨是名天眼项目的负责人，自从被调到天眼就负责起了整个天眼的项目，虽然看起来有些瘦弱的老头却有着一种知识分子独有的气质。
　　３７岁的高卫国与这位５９岁即将迈入６０岁门槛的老头子，算是一对忘年之交的典范。高卫国没事就喜欢陪着钟杨到公园散散步谈谈心，钟杨今天还是和往常一样早早的就到了公园。
　　高卫国笑着连忙跑去搀扶着钟杨。
　　“钟教授，久等啦！最近你身体可好？”
　　钟杨将落在鼻梁上的细框眼镜向上提了提，慈祥的对高卫国笑着说：“除了眼睛有点花，其它还好。”
　　高卫国搀扶着钟杨在人工湖边走着。
　　静静的湖边有许多小孩儿在那里嬉笑打闹，他们身后的父母用腕部显示器操控的民用无人机，抓拍着孩子玩耍的场景。
　　伴着鸟雀在枝头飞行，微风拂过湖边的柳树就好似吹过了一位位少女的秀发。在这里，公园没有住宅区那般嘈杂，多了份安静，而且公园也不会有货运无人机飞来飞去的场景出现。
　　高卫国搀扶着钟杨询问道：“钟教授，你负责的天眼项目现在进行到哪里了？”
　　钟杨看着前方笑呵呵的说着。
　　“喔——天眼项目的设施建设上大部分都完成了，只是有一些调试还需要进行。那些从外面新调进来的年轻人很是能干。我再干个几年就可以下岗回家了。”
　　“但这种项目，即使有ＡＩ协助其工作量都大的出奇。钟教授，你为什么还要参加这个项目？”
　　钟杨看着湖中跃起的鱼，坚定的说道：“当初这个项目是我主动加入的。上级说我的年龄大，不应该再弄这些麻烦的玩意儿。我反正觉得，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现在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
　　“那天眼现在都是谁在使用？”
　　“使用的话，你们刑侦吧，还有就是一些研究天体的学者，本来我以为这个还会用于交通管理方面，但自从汽车之类的被禁了连交警都转行了不少。而这个天眼不止是我们在建设，现在是整个世界设施覆盖，包括使用太空中的人造卫星。”
　　“那么这天眼到底是什么原理？”高卫国带钟杨到公园走道的木制长椅上坐下。
　　“原理很简单，通俗的讲就是把各类设施设备的摄像头数据信息组成一块，再加上人造卫星的传回数据组成一块，再把这两块交给ＡＩ进行信息处理搭建一个巨大的监测网络。现在的ＡＩ技术还不是特别发达，有很多时候仍然需要技术人员去管理去修正。”
　　“那这监测网络只是打击犯罪和研究天体，不觉得大材小用吗？”高卫国非常疑惑的看着钟杨。
　　“那么又是不是为了监测或者找寻什么东西？”高卫国追问道。
　　坐在长椅上的钟杨在微风中看着对面飞絮的杨柳，便对疑惑的高卫国说。
　　“国家的某些事情还是少知道的好，毕竟背后牵扯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高卫国从钟杨的眼睛中仿佛读出了什么，便不再追问下去。
　　钟杨笑着，用年迈的声音说道：“人类即将迎来自己的岔路口。”
　　“你看这些美丽的人造风景，都是由人类的需求导致，而这些科技又何尝不是？”钟杨指着远边闪着红蓝灯快速飞过的警用无人机。
　　高卫国看向从前方飞过的无人机。
　　“钟教授是想对我说什么吗？”
　　钟杨沉默了一会儿。
　　“卫国，你有没有怀疑过人类的历史？”
　　“人类的历史？不就打仗和平，侵略反抗吗？”高卫国疑惑的看着钟杨。
　　“我觉得，人类的历史不简单啊，就像是寄养的婴儿。”
　　“钟教授，原谅我没怎么听懂你这句话。”
　　“多想想，就懂了。”
　　钟杨仰着头看着那湛蓝的天空，就像那湛蓝的天空也在看着自己一般。
　　时间过得很快没多久就到了傍晚，太阳慢慢的落下将天空划成了两半，一半紫红，一半深蓝，而一些亮度高的星星便首先出现在了这幅画上，点缀着这片天空。
　　高卫国搀扶着钟杨去街边的店里随便的吃了点东西，在店里。
　　高卫国从他黑金色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问道：“钟教授，３月２０号的会议你会去吗？”
　　“是那个“１５０”会议吧？上级说我可以不用去，我觉得还是去一下好，毕竟是有关人类大团结的日子。像这种事情放到以前，那可是求之不得的。”
　　钟杨取下眼镜，对着镜片哈了哈气，用纸在镜片上擦着。
　　“人类向往的和平竟然就这么来了，不是国家正式报道，我还以为是谣言呢。”钟杨将眼镜戴上并用手提了提。
　　高卫国大口地抽了一下手中的烟，刚从鼻子呼出那白烟，便将那烟熄灭丢进桌边的垃圾盒里。
　　“毕竟合作才是最佳路线。以前的人打仗不是为了权就是为了利，现在人们生活好起来，物质生活一满足，全都开始丰富起自己的精神世界，哪还有人去搞犯罪和恐怖袭击。放着好日子不过，那不是傻蛋是什么？”
　　钟杨非常意外，坐在对面这位魁梧的军人会懂得这些道理。
　　“话糙理不糙！”钟杨笑着说道。
　　钟杨开始像老师一样的对高卫国说着。
　　“人类从原始人到现代人的这段历史里，最多的就是争斗，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那点资源和利益，假如人人的资源都能得到满足，谁还会去争那一星半点的东西。”
　　钟杨看着旁边那些玩着桌面显示屏的人又对高卫国说道。
　　“从整个人类历史来看，无非就是。为了生存而生存、为了需求改造环境或是资源掠夺、一旦物质生活得到一定满足便会开始丰富精神世界。”
　　在店里闲聊一会儿后钟杨想回到公园的草地上去看看那夜晚的星光，高卫国便扶着钟杨去到公园草地上。
　　“现在是１８点３０分。”
　　高卫国的腕部显示器亮着屏发出声音。
　　钟杨坐在草地上望着头顶那片璀璨的星空，而站在钟杨身旁的高卫国又点燃了一支烟叼在嘴里看向公园湖对面的高楼。
　　因为汽车、高排放工厂等设施设备的大面积禁用，夜空与星星变得格外清晰，明亮。
　　“小的时候，就那么几颗星星挂在天上。现在老了，所有的星星又回来了。记得我１５岁的时候，还经常到外面数星星，但再怎么仔细地数，永远都是那几颗。”
　　钟杨看到这幅场景感叹道，而高卫国看着人工湖对面的高楼。
　　高楼间穿梭的无人机像萤火虫般飞舞着。而排在最前面的那些高楼就像一道闪耀的山脉，将背后的星空挡住，不留下任何的空隙。
　　此时高卫国注意到，远处高楼上方的一小块天空里竟没有丝毫的星光。高卫国以为只是黑云挡住了那片区域，便抽了一口烟等待着那片黑云移开。
　　但这片黑云并没有移动，而是在慢慢的变大，像是在吞噬星空一般。
　　高卫国仔细地确认了一下，又等待了好一会儿，却看到那片黑云从刚才的一小片渐渐的变成了一大片。
　　这片没有任何星光的黑云使高卫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此时能让高卫国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压迫感和恐惧感的竟然是一片黑云！
　　高卫国急忙转身向后指着那片不断变大的黑云，对钟杨喊道：“钟——钟教授！快看那片黑云！”
　　钟杨显然也注意到了神情异常的高卫国，便起身看向高卫国指着的那片夜空。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黑云变的更大了，就像一张恶魔的巨口将要吞下对面的高楼。
　　钟杨看着那片巨大的虚空也不敢相信，刚才还充满星光的夜空就这么突然出现一块吞噬着周围的黑色空洞。
　　钟杨睁大了双眼，用那颤抖的手，指着那块不断变大的虚空对高卫国喊道。
　　“一张大手，蒙住了婴儿的眼睛！人类的末日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