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寒冰玉髓

　　沙沙沙，树叶一阵摇晃，几片枯黄的叶子随风飘落。
　　此时正是深秋的季节，秋风瑟瑟，吹在身上，使人神清气爽。送走了酷夏，没有满身粘稠的汗水，着实让人欢喜。
　　远处的孩童或追逐或嬉闹，街亭里的几位姑娘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不时传来一阵轻笑。厚厚的落叶，铺了满满一地，仿佛给大地穿上了，一件帅气的黄金甲。
　　这秋，这景，这人，共同组建一处祥和之所。或许，这就是人们心中理想的桃源之所吧！戮髓行暗暗想到。
　　没有人发现这里多了一位不速之客，在这与世隔绝，地处偏远的宁静小村庄，大家共同生活几十年,彼此熟识的情况下，外来人一旦进入，想要不被发现，那几乎不可能发生。
　　当然也没有人知道，他是谁？怎么进来的？又要做什么？
　　天还是那个蓝天，地还是那个金地，村庄还是那个桃源庄，人们每天重复着昨日的生活，一切都不曾改变。
　　戮髓行到这里已经三天了，他对自己的隐匿水平很自信。只要他想，就算趴在你身上，你也感觉不到。
　　此时，少年坐在一颗高大还算茂盛的古树上，目光远眺，如老僧坐定，一动不动。眉头紧蹙，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初到此地的安逸心情正一点一点消失。
　　不时有几只鸟儿飞来飞去，一只小鸟忽然落在少年的肩膀上，跳来跳去，灵动的眼睛左右乱转，疑惑不止。或许它在疑问，这次降落的树枝怎么这么软乎呢，这么舒服呢……
　　傍晚，一轮圆月挂在苍穹。皎白的月光照射在水潭，繁星点缀，波光粼粼。秋风拂过，一圈又一圈的波澜荡漾开来，为这摊不大的水潭带来无限生机。
　　突然，戮髓行瞳孔猛然放大，修行多年死寂般的心脏，不争气地砰砰狂跳，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未经人事的初哥，何曾经历过这些，两行液体，喷涌而出。
　　马德，戮髓行一抹鼻子上的鲜血，心中怒骂不止：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不就是个女人在洗澡嘛，至于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少年心中不断安慰自己，这么做是不对滴。可就是忍不住要瞅上几眼。越板着不看，这心越刺挠，就跟长了草，眼神不受控制地乱撇。
　　马德，就看一眼，我就看一眼。心头火起的戮髓行，经过一番激烈的天人交战，终于说服自己，大大方方看了过去。
　　哪成想，就这一眼，再也挪不动眼珠。
　　少年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会在这个毫无出彩的小山村，邂逅一位如此美丽的女孩沐浴。更没有想到，曾引以为傲得修行，瞬间被女孩破坏的一干二净。
　　多亏是深夜，要不然这位隐匿高手，说不定，就露出马脚被人给发现踪迹了。
　　太美了！
　　渍渍…真乃祸国殃民，渍渍…绝对红颜祸水。
　　美人背对着他，香肩半露，肤凝羊脂。一头秀发随风飘舞，如银河瀑布，直落两半圆润挺翘的囤丘上，遮挡住柳条般盈盈一握的小蛮腰。
　　摇曳间，玉腿摆动，倩影迷情，几步便进入水中。这身材真是，曾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举手投足动作浑然天成，如天作之品。
　　正所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虫鸣鸟叫，秋高气爽，月下美人戏水，纤纤玉手时而上扬，水洗秀发。时而左右摇摆，犹如一条美人鱼自由自在水中畅游。那若隐若现的曼妙身姿，无时无刻不在勾动少年那颗躁动的心。戮髓行痴了，醉了。痴痴地看着美景，目光一秒也没舍得离开。
　　这一夜，美人何时走地，他不知道。这一夜，从不知何为失眠的少年，彻底失眠了……。
　　驾驾驾，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响起。大地震颤，树枝乱摆，落叶纷飞，房屋的灰尘扑簌簌往下掉。好奇地村民纷纷放下手中活计，抬头往上看，前方的一群大汉手持刀具，疾驰而来。
　　那一头头高大的灵马毛发铮亮，那精瘦的筋骨像刀锋一样突出分明。它的两耳如斜削的竹片一样尖锐，跑起来四蹄生风，好像蹄不践地一样，神俊不凡。同时也惊醒了，枯坐一夜，到现在还没缓过神的戮髓行。
　　武士？少年目光一凝，小心藏好身形。眼中贪婪地盯着大汉胯下骑乘的灵马宝驹，一匹上等的灵马对于常年行走江湖的人非常重要，省时省力，便捷高效。可惜，灵马在神武大陆非常稀缺，一般的家族养不起，戮髓行自然也没有。
　　唏律律，大汉一声呼喝，缰绳一顿，灵马马蹄扬起，咚的一声停住，吓得村民面色发白。从者动作整齐划一，无一人言语，左手拽缰绳，右手持钢刀，煞是威风。显然，这是一群训练有素的队伍。
　　领头人环顾四周，大声喝问：保正何在，出来答话，我有要事询问。诸位莫怕，某乃常山城真定县赵府武士赵铁斌。
　　哗…...
　　赵铁斌连喝数声，村民才反应过来。顿时一片哗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与世隔绝的村落何时来过这许多人马，看架势来势汹汹，只怕不好相与。反应快的拔腿便跑，反应慢的愣在当场。
　　赵铁斌见这众生相，不由得眼睛一眯，大手一指，你，带我去见保正。
　　啊，我…我不知道，村民赶紧说道。
　　赵铁斌又一指，你，前方带路。
　　我…我也不知道，无论谁被指到，都十分慌乱。村民虽然朴实却不傻，这群人来路不明，谁知安得什么心，又怎敢带他们去见保正大人。
　　乡亲们，放心，我等没有恶意。赵铁斌翻身下马，耐着性子又解释一遍。你若是能带我找到保正，看见没，这些银子就全归你了。说话间他从怀中掏出，一大把撒碎银子，笑眯眯地放在那村民手中。
　　我，我是真的不知道。村民看了看手中的银子，又抬头看了看，高大威猛的武士，咬咬牙摇头道。
　　锵，赵铁斌身旁的黑脸汉子，再也安耐不住心中火爆脾气，宝刀一抽，大步上前，揪住那人衣领，恨声说道：大哥何必跟他废话，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待我杀几个，不怕他们不从。
　　住手，岂可如此，你这样与土匪何异。赵铁斌大手一架，挡住了黑脸汉子持刀的手腕，怒目圆睁，非常生气地说道。
　　捡回一条命的村民，心中在承受不住恐慌，瘫软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他毫不怀疑，若非赵铁斌及时阻止，自己真的会被杀死。
　　赵铁斌狠狠地瞪了一眼黑脸武者，正色道：乡亲们，同样的话，我不想在重复，还请前面带路。我保证，只要有我在，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各位性命。不过你们也看见了，我这个兄弟，脾气不好，蛮劲发作，我也未必能阻止得了他第二次。连逼带吓，软硬兼施。村民们，寒蝉若噤。
　　哎，罢了罢了，我带你们去，一老者徒然道。
　　三叔，不可啊。对啊，三叔，不能带他们去啊，他们明显不是好人。众村们急了，顿时围上来，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称作三叔的老者双手往下压了压，沉声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不带他们去找龙叔，这事肯定完不了。你们都散开吧，该干嘛干嘛去。
　　三叔分开众人，来到赵铁斌面前，一鞠到底。还望大人说话算话，千万不要伤害，他们的性命。
　　赵铁斌看着眼前老者还算有些见识，赶忙上前搀扶，郑重承诺道：老人家放心，我等不是绿林山匪，绝不会对这些淳朴村民，挥下屠刀。
　　哼，一手大棒一手甜枣，端是玩的好手段。你们也就这点出息，欺负欺负没见过世面的村民还行，可在小爷眼里，这点雕虫小技，着实不入眼。
　　你们大张旗鼓来到这穷乡僻壤之地，还不肯说明原因，搞得如此神秘，小爷倒要瞧瞧，你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戮髓行纵身一跃，百十来斤的体重，未激起一片落叶，无声无息跟在众人身后。
　　一群人浩浩荡荡向保正家前进，其中还不断有村民加入。途中遇到几人匆匆而来，其中一名老者，两条老腿紧捯饬几步，离老远便呼喝着：武士大人，小老儿就是李家村的保正。年老体衰，怠慢了贵客，万望恕罪。语气诚恳，神态恭敬。
　　保正不必客气，赵某人此番冒昧前往，打扰之处还望见谅。二人你谦我让，好不友好。只听李保正接着道：不知武士大人可曾认识，真定县赵紫剑赵大人？
　　咦，你也听说过我家大公子的名号。赵铁斌闻言十分诧异，显然他不曾料到，这偏僻地方还会有人知道。
　　呵呵，这有何怪。赵公子年纪轻轻，修为便已达到武士境界。先被常山城誉为神剑武士，后又被神武学院录取，未来成就不可限量，李家村虽然消息闭塞却也有所耳闻。老夫虽心有猜测，却不成想，果真同出一脉。
　　恭喜赵大人，贺喜赵大人，家族出现如此英才。想必用不了几年，赵紫剑公子必能突破桎梏，成为灵武师甚至武王境强者也不为过。
　　哈哈哈，保正切不可这么说，武学之路，一境界一重天，突破武王境界，谈何容易。诺大的常山城，王者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赵铁斌话虽这么说，这满脸笑容自傲得很，半点谦虚的意思都没有，显然李保正的一番话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他也认为以大公子的天资突破武王境强者那是早晚的事，甚至更高层次也不是没有可能。
　　敢问赵大人，此番前来找小老儿不知所谓何事。只要用得着小老儿，我一定全力以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赵铁斌喧宾夺主到。
　　呵呵，怪我鲁莽，过了前面那座小桥，便是老夫栖身之所，还请跟我来。
　　真定县？赵紫剑？
　　啊！我想起来了，我知道他们说的是谁了。众村民心事重重，被这人咋咋呼呼，吓了一跳。刚要埋怨几句，只听他接着说：诸位莫不是忘了，前年神武学院招徒，有一名天才少年，以绝对的优势获得第一名。挑战对手无人能过其三招，年仅十四岁便有了武士境界强者的实力，被称之为常山城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此人，不就是李叔公刚才说的赵紫剑赵公子嘛。
　　啊，这么厉害，众村民齐声应道。
　　狗子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那年恰逢我到真定县给老娘买药材，碰巧赶上了。那场面，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山人海，壮观的很。
　　不止如此，对于县城很少发生大事的人们来说，这件事可谓记忆犹新。我还听说，赵公子到后来挑战了一名学长。然后呢，你少卖关子赶紧说呀，立马有好奇的村民催到。可惜最后挑战失败，不过我听说，虽然败了却不是败在那位学长之手，好像是灵力枯竭，不得已败下阵来。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对，虽败犹荣。真是太厉害了，我要有那本事就好了。
　　你…你少做白日梦了，还是好好砍柴吧，众人取笑道。
　　远处不紧不慢吊在后面的少年，眉头轻轻皱起，渍渍，十四岁的武士，天资确实不凡。如今过去两年多的时间，想必他的修为，最次也得突破到巅峰武士境界了吧。我俩年纪相仿，可和他比起来，我取得的这点成绩，实在无法说出口，还得更加努力才行。
　　嗖嗖嗖，
　　戮髓行排除杂念，几个健步，身轻如燕，越过众人，直奔李保正的房间。众村民只感觉一阵风拂过，丝毫没察觉出异样。辗转腾挪，视外面的守卫如无物。
　　环顾四周，房间不大却很整洁。除了木床上摆放着，几本老旧的书外，一张桌子，俩把椅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无奈之下，戮髓行只好轻身一跃，趴在屋梁上。
　　室内，宾主落座，桌上摆放着几杯香茗，茶香飘散，甚是好闻。戮髓行轻轻一嗅，心中惊奇：这是什么茶？怎会这么香，我自幼深蕴茶道却不想还有我不认识的茶叶。师傅说的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还是见识的不够，切不可因此骄傲自满。
　　寒舍简陋，只有这乡村野茶，赵武士如不嫌弃不妨尝尝看。这夜茶卖相虽不好看，饮之却口齿留香，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咕噜，咕噜，好苦的茶，不过我喜欢，哈哈，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赵铁斌大嘴一张饮茶如牛饮，看的少年直摇头，哪有这般饮茶的，简直就是浪费。
　　李保正闻言笑道：大人说的极是，没想到这苦茶经大人这么一说还真有此寓意，吃不得苦又何来这口中的甘甜。
　　哈哈，保正就不要取笑赵某人了，赵某腹中有几两墨水自己还是知道的。我一个粗人哪懂得这些道理，都是族长大人常教导我们，修炼之人要多吃苦，唯有这样才能成为一名真正的修士。听得多了自然就记住了。
　　絮絮叨叨听得戮髓行直腻歪，这要扯到什么时候才说正题，虽说小爷身体素质好，可这PM2.5吃多了对身体还是很不好滴。
　　赵铁斌似乎也不愿意和李保正多耽误时间，扯了一会他开口道：保正久居此地，不知近来这里可曾发生过什么怪异之处。
　　戮髓行闻言精神一震，总算要说正题了，不由得聚精会神，细细倾听。
　　异样，老夫不曾感觉有何怪异之处，李保正怕赵铁斌不信侧头问道：小威，你总在村子里走动，可曾发现与往日有所不同之处。
　　原来被称作三叔的人名叫李威，他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道：没有，我没发现啥异常。大家还和以前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不曾发现变化。
　　赵铁斌看二人神态不似作伪，出声提醒道，比如，村里最近有没有一些小兽，情绪反常，脾气古怪。温顺的凶猛伤人，暴躁的乖顺听话，吃肉的改吃素，夜间活动的白天出现频繁等反常现象。又或者，这气候忽冷忽热，前一刻，艳阳高照。后一刻，大雪纷飞。说完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二人的变化。可令他失望的是，李保正二人，脸上除了迷茫，并未有何异常。
　　这怎么可能？他还真没在哪本古籍上见过这样的描述。就算是神器也不能在现世之前，引发大自然如此失调的严重后果吧。戮髓行暗暗猜测，疑惑不止。
　　赵铁斌看不说实话是不行了，我家族长大人，夜观星象，推演天数，得知此异数，必是七绝脉之人成年，引发的天地异象。
　　如今她肯定在你们李家村，尔等作何解释，还打算藏匿多久，速速将此人交出来。赵铁斌高声喝道：寒冰玉髓体，乃天降灾星，包庇她会给你们全村带来灭顶之灾。我是为了你们好，把人交给我们，赵府保李家村平安。
　　什么？
　　冰美人竟然活到成年了？戮髓行闻言精神剧震，险些从房梁上掉下来。难道是……他想到了一种，可怕的可能。
　　什么人？
　　刷！
　　砰…赵铁斌一挥衣袖，一道匹炼的灵气将粗壮的房梁，尽数打断。失去房梁支撑的木屋，再也承受不住重量，轰然倒地，激起一片尘土。
　　大人，发生了什么事，警戒的武者全部围了过来。
　　嗖，一道人影，快速闪过。赵铁斌衣衫齐整并未受到影响，如实质性的目光扫视众人，灵气环绕，杀气逼人。
　　赵铁成，你留下，我亲自带人去追。天黑之前，我必将那房梁小人擒获，在我没回来之前，任何人不许离开。耽误了族长大计，你我二人万死难辞其咎。
　　是，
　　大哥放心，
　　我保证这里不会发生乱子。
　　黑脸汉子舔了舔嘴唇，恨声说道。嗜血的模样，更像是无声地威胁。
　　武士境界强者发怒，气势何等惊人。村民们吓得寒蝉若噤，不敢稍加妄动，生怕惹恼了，这位人高马大，面色阴沉的武士，引来无妄之灾。
　　赵铁斌临行前，来到赵铁成身边，悄悄附耳嘱咐道：必要时，作乱者一一“杀无赦”。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冰冷之极。
　　正是：“涉世未深陷风波，恰逢寒冰美人出”。
　　预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