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章:山道难行

　　这禁地其实一座数峰起伏相连的山脉，山中古树成荫，即便是在这秋日也丝毫没有萧瑟之气，密林之中蜿蜒一条称不上是路的小道，溪水潺潺，偶尔几声不知道出自何处的鸟鸣，秋风过去，林间沙沙作响，众人只是前进，并没有人驻足聆听这丛林的声音，经过一段时间，队伍已经渐渐分散，走在前头的并没有要停下等待的意思，毕竟还有很长一段山路要走，两日时间并不充足。
　　威虎堂三人好像并不着急，前方的人早已没了踪影，三人慢悠悠的走到一处山泉边，山泉清澈非常，天辰找了快石头坐了下来，说道：“今晨睡了下懒觉，早饭也没吃上，那几个老头儿还不准带馒头，这会儿肚子可是饿的慌了。”
　　志云笑笑，说道：“看这样子也快到午时了，小师叔饿了也是正常，这样，志风找些干柴生个火，我去找些野物来。”
　　志风应了声，便转身寻柴火去了，这森林并未被外界涉足，所以资源倒是颇为丰富，没一会儿功夫，志云便拎了两只野兔回来，三下五除二便拨皮洗净，三人围坐烤起兔子来。
　　不多时，兔子烤的金黄，香气四溢，天辰往身前扇了两下，深深吸了口气，赞道：“真是馋人，想不到志云师侄还有这般手艺，这两天总算是不会饿肚子了。”
　　“小师叔有所不知，我家祖上两代都是猎人，这些手活从小耳濡目染，也没啥难的，若不是师父施恩，我怕是要随了父亲做起猎人来了。”
　　三人烤好野兔，正要分食，林中又出来一红衫人，此人年纪稍长，约莫三十上下，同天辰一样披头散发，只是腰间多了一把铁剑，缓缓的走到山泉边，像是没看见三人一般，俯身捧起一捧泉水，饮了起来，天辰有些意外，这红衫造型无疑是火麟堂的人，只是火麟堂的其余人早就不知走了多远了，怎么还会有比自己三人还慢的。
　　“嘿，那边的大叔，山路难走，坐下歇息片刻吧。”天辰开口邀请。
　　红衫男人抬头看了看，也是有些意外，或许没想到能被一个孩童相邀吧，没有搭话，也不拒绝，起身走了过去，找了空位便坐了下来，面无表情的说了两字：“谢谢。”
　　天辰递出半只烤兔，随口问道：“大叔是火麟堂的吧，怎么没和师兄弟一道。”
　　红衫男子接过兔肉，一口撕掉大块，咀嚼起来，也不说话，伸手从背后掏出一个皮壶扔给天辰，天辰伸手接住，扯下塞子，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天辰皱了皱眉，赶忙塞上酒塞，男子自顾自的啃着兔肉，头也不抬，吞下肉，又吐出两字：“不会？”
　　天辰原本以为男子是嫌自己年幼，自视清高，但见分酒而饮，想来此人原本就是这般性格，也不在意，故作豪气的又拔开壶塞子，说道：“谁说不会！”咕噜豪饮一口，酒入咽喉，一股强烈的灼热之气霎时袭来，接着内腑翻腾，控制不住的要喷涌出来，天辰从未饮过酒，哪里知道这般霸道，赶忙暗暗运气压住，片刻才缓了过来，扔还酒壶，故作轻松的喊道：“好酒！”脸上却是红晕一片。
　　男子看了看天辰，依然面无表情的说道：“很好。”
　　天辰学着样子装模作样的拱手道：“我乃威虎堂李天辰，未请教?”
　　“曲离。”
　　“相交不在年岁，我便斗胆称作曲兄了，你我都在末尾，何不相伴而行，也好有个照应，说不得还能追上前方的人。”天辰觉得对方没有轻看自己，心生亲近，且这般年岁定然不是新手，说不定同行能对自己有所助益。
　　“没用。”还是简单两个字。
　　“哦？怎么没用？”天辰不解。
　　“着急，没用。”
　　天辰想了想，豪气一生，哈哈大笑，说道：“好！既然着急没用，咱们就先喝他个痛快再走！”说完扯下烤好的兔腿，啃了起来，不一会只觉天旋地转，翻身躺了下去。
　　待到醒来，天边已泛红，太阳眼看着便要落下山去，身处未知之地，一阵阵怪异的哀嚎声时高时低，有些毛骨悚然，起身看到两个师侄担心的表情，问道：“这是哪？我怎么啦？”
　　“醉了，风谷。”正是曲离在答话。
　　天辰方才回想起午间之事，有些歉意，坐了起来瞧了瞧四周，这呼啸之声让他有些在意。寻声望去，只见前方是一道峡谷入口，峡谷两旁光滑的峭壁上大大小小的孔洞杂乱排列，不时一阵强风袭来，那哀嚎之声便传了出来，再看入口处还坐了几人，垂头丧气，身上或多或少带着些伤，目光扫过，忽然四目相对，熟悉的面孔映入，红面黑眸，便是前日被天辰戏弄的青龙堂弟子元亭了，眼中带有怒气，似乎余怒未消，天辰暗自笑了笑，已然猜到，是这风谷拦了几人去路。
　　志云递了水壶给天辰，说道：“小师叔，这风谷吹出的妖风异常的强劲，不时还夹带飞石，可不好过。”
　　天辰接过水壶，喝了两口，问道：“可有法子？”
　　“方才问过曲师兄，说是，运气，避石。”
　　天辰挠了挠头，笑道：“倒是简单明了，既然有了法子，那便启程吧，再拖下去可要在这风口上过夜了。”说罢便要起身。
　　却听曲离说道：“等等。”
　　天辰听闻，复又坐了回来，他知道曲离惜字如金，既然叫了“等等”。那肯定有等的缘由，也不多问，只是坐下来等着。
　　等待是最让人不安的，眼看太阳只剩最后一抹余辉，志风、志云看着眼前二人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不免有些焦急，正要开口询问，忽然察觉谷中哀嚎声变的尖锐起来，曲离已然起身，众人知道时机已到，不敢耽误，紧随其后，曲离喊了一声：“北风！”拔腿便向山谷奔去。
　　几人冲入风谷，只觉狂风夹着沙尘直扑上来，像是要将人推出去一般，曲离领头上前，身子微向前倾，天辰毕竟年少，身形略小，行进颇显吃力，志云、志风拿出一段事先准备的粗布宽绳套在天辰双臂腋下，一人拉着一头，并排挡在前面拉着天辰前行，方才没有落下。行进了一段距离方才明白，这峡谷蜿蜒辗转数十丈，或宽或窄，加之石壁尽是砂岩，风化严重，风填空洞，便有了这哀嚎之声，不时夹着石块袭来，稍有不慎，就会损伤，便在此时，前方传来夹杂不清的喊声：“赶快，赶快。”几人知道是曲离的声音，赶紧加快速度，却不想，志风忽感小腿刺痛，站立不住，一个趔趄跪了下来，为防身体被吹翻，顺势前扑，爬在了地上，慌乱之中手中的布绳脱了开去，事发突然，志云不及细想，回头转身一把拽住天辰，吃力的拉到背上，将布索往身上套了两圈，又伸手去扶起志风，不及查看伤势，赶紧又向前行进，蹒跚着行进了不知道多久，渐渐的峡谷宽了起来，风也逐渐小了，几人心知危险已过，方才放下心来，继续前行了一段，眼前豁然开朗。
　　再往前行，又是另一番景象，中秋将至，明月高高挂起，皎白的月光挥洒下来，照亮了四周，这才看出众人立足之处竟是山崖，秋风呼呼作响，一路奔向峡谷，全无遮挡，难怪谷中狂风不息。曲离站在崖边，定眼望着远方，顺着他望过去的方向，月光笼罩下隐约两座山峰，一高一矮连在一起，便是子母峰了。中间还隔一片森林，看似已然不远。
　　志云解下布绳，赶忙问道：“小师叔可有伤着？”
　　天辰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笑道：“这风谷可真是有趣的紧，倘若回程顺风而行，岂不是要飞了过去。”
　　志云见天辰还有心说笑，定然是无恙了，只是脸上有些许划痕，当是小石子擦过的，也不算碍事，稍稍安心，又赶忙过去查看志风，志风小腿被飞石击中，流了些血，志云赶忙帮他脱掉靴子，细细查看，见侧边一道三寸长的口子还在流着血，赶忙将先前的布绳展开，撕下一段，又从怀里掏出药瓶，侧身挡了风，抖了些药粉在伤口上，包扎好之后，观察了一阵，见止了血，才慢慢的扶起志风。
　　期间，又有两人从风谷出来，看来是之前受挫之人再度穿谷而来，天辰看了一眼，见其中之一便是那红面的元亭，有些意外，又有些高兴，说不上为什么。
　　风依然吹着，有些凉了，天辰走了过来说道：“天色已晚，志风又受了些伤，找个地方歇上一晚，明日再走吧。”
　　“下山。”又是毫无波澜的两个字。
　　“曲兄意思是要连夜下山？”天辰站崖边看了看，崖高数十丈，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了，志风腿上负伤，要借着月光下山，多少有些不便，只是各人心中都清楚，曲离是一行中唯一有经验之人，坚持下山只怕也有些原因。
　　“走吧。”说完，曲离便率先跨上侧面的山道，头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