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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花也冒出了牙，嫩黄的，像极了小孩子，不顾一切就是奔着太阳，就是喜欢吹着风儿。
两旁的高楼一座座拔起，朱大元记得刚刚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有些区域最高的楼才十几层，人们习惯于把去哪个区域叫做去高层那边。
因为岳父家就住在曾经的高层里，每次和韩芳约会，好像自己也跟着自豪，因为是要去高层那里。
如今，高层淹没在高层里，车流淹没在车流里。这些让人恍恍惚惚，似乎越来越看不透，又越来越忙碌。
他在车上突然想起需要与高总核对两个数据，于是，他翻出高总的电话，打过去，忙音。
忙音往往是在电梯里没信号，领导们更忙，周末很少休息，不是在市里开会就是在开会的路上。
隔了一会，他再次拨打高总电话，依然忙音。
朱大元有些发慌，如果没有和高总沟通，就算自己到了单位也是无法完成材料。
或许办公室的人员能知道高总的情况，“小倩，说话方便吗，我想找高总，可是打不通电话呢？”他没有给办公室主任打电话，人都喜欢跟最熟的人联系。
“啊呦，朱处长，你还不知道吧？出事了。”
“出事了，什么事呀？你怎么这么严肃。”朱大元也是有点惊恐。
“昨天下班的时候，高总被纪检委的人给带走了，还有他的司机，听说他妻子也被控制了。”王小倩是单位消息灵通人士，因为工作原因，签字、盖章什么的，总能接触各种一手消息。
朱大元没有怀疑王小倩的消息，但是他怀疑高总为什么会被带走。
“什么原因？这么严重吗？”
“听说有人举报高总了，有一次采购他一下子就拿了对方一百多万回扣。”王小倩说。
窗外的云朵挡住了阳光，而且走得那么快，影子把一些道路也遮住了。
朱大元踉踉跄跄爬上楼，以往上四楼觉得大步往上串，能锻炼身体还挺快。这一次，不知道怎么了，觉得腿脚有些沉重。
来到办公室，他把烧水壶插上电，杯子里放上一点绿茶，点上一支烟，等着水开，等着平稳一下心情。
“老高怎么能进去呢，他平时很认真工作。”
“老高人脉挺广挺有活动能力，而且那智商情商都是很高的。”
朱大元想不明白，却还是忍不住去想。
他给老高的最亲近的部下小刘打电话，他知道小刘常常陪老高出谋划策，还经常去老高家里做客。
朱大元不是想打听什么小道消息，他有义务了解一些情况，必要时给其他领导提供信息，当然是必要时。
“哦，是，我也听说高总进去了。”小刘接到朱大元的电话后回答道，声音很平稳。
“他家里人怎么样？”朱大元也不知道接来该聊点什么。
“听说女儿在国外，他老婆是做生意的，这些年赚了不少钱。”小刘似乎对老高的贪污受贿一类的也有些不解。
朱大元客气地说了声谢谢，便挂断了电话。
老高这人平时点子多，工作中遇到难题总能化解。他朋友也多，常常参加各种酒局。
在朱大元的印象里，除了那些飞扬跋扈的、家里不太富裕的才容易大把捞钱。
对了，孩子在国外上学这么多年，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家里住着两百多平方的房子也需要很多钱。
朱大元坐了一会，没有打开电脑。他莫名地给曹菲菲拨了电话。
“怎么了，周末不在家陪老婆孩子，给我打电话有事吗？”曹菲菲调侃地接起电话就是来了个主动权，甚至能让人想象得到一脸的坏笑。
她的坏笑是我看你怎么回答，然后还有下一句等着你。
“没事就不能打电话吗？”
“你啥时候打电话是没事的时候，有过吗？”曹菲菲有理有据，似乎，这个时候她应该是仰起头，把长发甩到到脑后，一边用手梳理一下，一边仍然露出坏笑。
“你是人精还是鬼精，要么就是蛔虫吧？”朱大元此时的反应也挺快，没有甘愿受降。
“你这算是夸人呢？还是贬低人呢？哥们，你这么说话还能处了吗？”电话里传来笑声。
“算了，你赢了，我输了。”
“老高被抓了，知道吗？”朱大元知道曹菲菲和老高认识，还有过一些交往。
“你的消息已经是二手了，所有认识老高的人可能都知道了。人间正道是沧桑啊！”曹菲菲突然严肃了起来。
窗外，一只小鸟落在窗台上，跳来跳去。朱大元眼睛看着这只小鸟，似乎忘了回答。
“喂，你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了？”
“我没想什么，看见窗台上有一只小鸟。”他依然看着这只小鸟。
“对了，我妈从南方给我寄了一些茶叶，你哪天有空来拿点，这不算贿赂，可是我去给你送也不太好。再见。”还没等朱大元回答，对方挂断了电话。
朱大元喝了一口茶水，再一次点上烟，他拿起手机给小郝发了个短信，让他这两天把销售和计划的几个数据要上来。
家里面，小元奶奶让老伴帮她把小鸡切成一块块的，给他准备好了菜板和专用的刀，并且拿到了走廊里。
她冲着卧室里躺着的老朱头喊：“老朱头，过来把小鸡切了。”
老朱头起身往厨房走，一看没人，就有点生气了，“你在哪儿呢？”
“在这呢，你说干点啥，不都要给你准备好了，伺候着。”老太太回敬了一句。
“废话，你这是废话，我干啥让你伺候了。干着活，还得让你数落着。”老朱头白了老伴一眼。
“这么多年，一样干活，从田地里回来，我还要做饭，你吃完喝完歇着，我还要收拾厨房。”
“我又当牛当马的，有多累。再说了，那不是过去吗，你天天长在嘴上了。”老朱头仍然不甘示弱。
“你俩在这干什么呢？”这个时候，韩芳和她的爸爸妈妈从电梯里走出来。
“啊，亲家母你们来了，我从家里带的小笨鸡，今天晚上炖了给你尝尝鲜。”小元奶奶立刻笑着回答。
“你们先进屋，我一会就把小鸡切完了。”老朱头附和着，手上加了力气，手起刀落。
这时，韩芳看着这俩个人，一脸疑惑：“爸，你怎么不在厨房里弄呢？”
“你妈呀，非要把菜板拿这来。”
“啊，小芳，我是怕把厨房的地砖给弄脏了震坏了，就让你爸在这里。”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拿抹布擦着地上的水点。
韩芳没有说什么，转身下楼，刚走了两个台阶，回头说：“我去接小元放学。”
人跟人真的有很多差距，农村和城市的习惯真的有很多不同。韩芳心里想着，别扭着。
韩芳的爸爸来到小元的房间，随手拿起他的书，翻看着，翻完一本，再翻一本。
老朱头的年龄比韩芳爸爸要小几岁，主要是农村人结婚比较早，一般20岁左右就要结婚了，就要独立生活。
朱大元妈妈常常给孩子们讲，村里孩子多的家庭，常常是三代同堂或四代同堂，一个房子的中间是厨房和水井，两边是两间屋子，其中一间是对着的两铺炕，睡觉时要各自拉上幔帐。
那时还小的小元听不懂就问，为什么要两铺炕在一个屋子里？什么是幔帐？水井为什么会在屋里？
奶奶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解释说那时候穷，大冬天的必须要睡在炕上，不然该得病了。
“韩大哥，这城里的生活太忙了，我来好几天，也没能一起吃个饭。”老朱头坐在一张椅子上，就是平时韩芳看着小元写作业坐的那个。
“是啊，现在节奏越来越快，想想真不如农村慢生活好。”韩老爷子回答，“我现在返聘，也是常常加班的。”
老朱头不太懂什么是慢生活，也没有问，只是悻悻地说
：“我还是觉得城里生活好。”
“住楼房干净，有室内厕所，不用烧炉子，最关键是还能洗热水澡，能逛公园。”他似乎是在说给自己听。
韩老爷子摘下老花镜、放下手里的书，“都是围城，城外人想进去，城外人想进去。”
“真是围城啊，村里人也都网县城里搬，孩子上学也去城里，农村的小学校都黄了。”老朱头非常严肃地聊着。
韩老爷子走到窗前，摘着窗台上花盆里正在怒放的花底下的黄叶，“城里人也难啊，在单位工作更不容易，都是一帮一派的，表面风光，实际上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