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头场雪

　　我自逍遥去，不恋红尘半分情。
　　忽有一老道落在郭家大院之中，大院无滴点奢华，反而显得鬼气森森，说是那鬼宅也全无半分不对，
　　老道用力单脚踏地，震的屋檐抖动不止，秋叶落尽一地。
　　有一声从中堂主屋中传出“何人胆敢在郭府嚣张，我看是活得不耐烦了，既然来便是‘客’，可这位‘客人’便长眠于此吧！”
　　老道脸色从容，携一破酒葫芦，手负未出鞘锈剑，衣衫不整，鞋只有一只。
　　若不是从天而降，反而还以为是那大梦未醒。
　　老道只说了一句话便闭嘴不言：
　　“我来接我的小乞丐回家，放他跟我回家，我便不多叨唠。”
　　“狂妄至极，我倒是料哪一厮如此狂妄，原来是那老乞丐，你就陪你的小乞丐一起留在这陪我儿子吧！”
　　说时迟那时快，一老翁破门而出，力气之大以至于木门如同薄纸碎于一地。
　　定睛一看，怕是惊掉世人眼珠，根本无法把下午慈祥的郭老和当下的老翁联系在一起。
　　屋中老翁披头散发，满手鲜血不堪，看来真的积累了太多鲜血。
　　以至于隐约还能闻到从屋中飘出浓重的鲜血的铁锈味。
　　难以得知是不是宁清秋已经遭遇了毒手。
　　不等老道回过神，老翁已是踏步而行，速度之快以至于幻影不断叠加，一呼一吸之间已到了道士面门面前。
　　单手做鹰钩状直取道士丹田。
　　老道神色悠闲，没有任何躲闪的意思，甚至不出一剑，只是轻脚一剁。
　　尘土飞扬。
　　老翁飞身急退，不等受力运气又是踏地，不见如何，怀中却银针皆出，说是银色般的闪电也不过如此。
　　若寻常人扎中一根不死，那都定是上辈子行善积德了太多，侥幸存活。
　　老道这才缓缓正眼看过来“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我多年隐退江湖，这般嬉笑打闹还是……如同玩笑！！”
　　根根银针竟然被徒手接住！
　　夸张至极！这根本不是对手。
　　不！这哪里是对手，分明是单方面的猫戏老鼠。
　　天下之物相生相克，老鼠死前皆是被猫戏弄一番，直至失去兴趣便一口食尽，绝无二话。
　　郭老一看自己行走江湖为之一傲之技被老道如同儿戏之言一把抓住，惊得无以言复。
　　当即明白，今日怕是没有和谈可言，难逃一死了。
　　老翁从袖中又掏出两根通体墨绿的银针，左右双手高举头顶一把刺入心脏，一口通红的鲜血从口中喷落一地，本是浑浊双眼却变得通体漆黑，如同九幽地府爬出来寻人仇命的恶鬼，如瀑黑发转眼渐白。
　　老道摄人心魄的双眼，阴霾地看着老翁，阴沉的仿佛可以滴下水“你这古墓余孽，没想到这小小泥瓶镇会藏着你这不人不鬼的东西，活不下去还打算跟我同归于尽？”
　　“哈哈哈哈哈，你还知道古墓一派，看来本来就没和谈的机会了，你那小乞丐早已被我抽了半条命的血，已然是活不长了。大家既然都活不成了，那我为了我儿子，死也要把你拖下地府，跟我黄泉路上做个伴！！哈哈啊哈哈哈”显然郭老已经神志不清了。
　　刚才还在原地的老道凝重地拔出锈剑，退撤半步。
　　剑身随即划破食指，丝血，却止不住的流入锈剑，却不曾有半滴滴落，如同被锈剑食尽。
　　剑鸣彻空。
　　却不见几丝黑发悄然转白。
　　刹那老道头顶凭空出现一只青白巨手，陡然压下，如同那西方佛陀镇压妖祟。
　　老道神色凝重，一剑抗之，剑出如龙。
　　一剑一手相持难下，忽闻大笑。
　　大笑之余眨眼之间，剑破巨手。
　　“今日就算是那西天佛陀，伏魔前来，吾辈亦剑诛邪孽！”老道笑而顺势扶摇而入青天。
　　本是清空万里月夜，转眼乌云万里。
　　惊雷一道随着老道，前后而至。
　　“跪下！”声音之大乃至于万里之内兽惊鸟鸣。
　　郭老双手相接，最后力竭被一掌拍在额头之上，半曲不跪而死。
　　死前只闻一言：下世缘生不灭我依不负你。
　　老道疲倦坐在地上休息良久，摇了摇头。
　　哪还有下一世，这两银针已经扎入心脏就没了回头路，只有魂飞魄散的一个结局。
　　前后打斗才不过半炷香时间又是午夜。
　　不过家家户户皆是被惊醒，循着声音前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道士起身负剑踏步入屋，看着宁清秋平躺在地上，身上插满了银针，割了手腕置于一旁取血。
　　幸好因为无人取血，手腕鲜血凝固住了，留下半条小命，不过若是无法医治仍有可能转眼就投了胎。
　　环顾四周，一眼望到了主屋的床上躺着一人，老道走上前一看是一个昏迷的青年男子，男子面容有七分像那门外的郭老，虽是昏迷，缓缓竟有两道热泪流落下来。
　　一眼便知晓了其中缘由，老道无言地摇摇头，抱起了宁清秋出了屋踏空而去。
　　门外不会就聚集了大量的泥瓶镇的村名，大家都来看看何事发生，毕竟多年相安无事的泥瓶镇没有发生过这惊天动地之事。
　　刚开始看到郭老死状，吓得不敢上前的村名们连忙报了官。
　　直到官兵围绕了郭府。
　　几个手持凉刀的士兵从屋里驾出了一位脸色煞白如雪的青年男子。
　　男子看到半曲不跪的郭老泪眼纵横，跪下重重磕了两个头。
　　数年前：
　　“父亲！如此这般害人利己之事我就算是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混账东西！郭家只有你这独苗，我郭嘉祐也只有你这么个儿子，你的命是我给你的，你说不活便不活了吗？你母亲的在天之灵会怎么看你？给我跪下！在你母亲灵牌前跪一晚上，悔过！”郭嘉祐怒气冲天地甩了男子一巴掌出了祠堂。
　　留下了跪地不起地男子。
　　男子双手止不住地锤击地面，暗红得血一滴滴洒落地面，疼痛不止，却还能清楚体会到自己还活着，双眼如同野兽般布满血丝，眼角流出了热泪，嘴中嘶吼着为什么！
　　多年前男子便得了世间无药可医的怪病，只能靠着稚童的鲜血来换去一身的暗红鲜血才能得以活命，若是几年内不换便会溃烂而死。
　　这位父亲也知晓自家孩子难以接受靠稚童一命换一命，于是商量过后便决定买孤儿。
　　毕竟作为孤儿已然是无牵无挂，钱财两清之后便可以少了几分愧疚。
　　随着男子缓缓地讲出了事情前后原委。
　　围在一起村名一改往常嘴脸议论着这郭嘉祐处处不好。
　　“我说嘛，看这老头表面和和气气，原来背地里心肠那么坏。”
　　“谁说不是呢，指不定杀了几个人，没想到我们小小泥瓶镇还有这么阴险的人。”
　　…………
　　男子听着群众可笑的嘴脸笑出了声，对天大喊道“父亲！你看见了吗，这就是你口中所谓的同村好辈！真是好辈啊！真是好悲啊！儿子不孝没能尽到孝道，但生生世世都愿在做你那郭老头的儿子。”说罢狠狠磕了生前最后一个头。
　　如同安睡般躺在了郭嘉祐身旁。
　　父亲这两字真小，小到只有两个字。
　　父亲这两个字真大，大到无数孤儿换一个他。
　　“妈妈，郭伯伯好可怜啊…让官兵哥哥把郭伯伯带进屋子里好不好。”一个天真的小女孩被妇人一把拽着走向了回家的方向。
　　“可怜什么，他活该。”妇人一脸不屑的转头看了看。
　　那年晚秋，头场雪比哪年来的都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