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平淡无奇”公司今年生意依然是盈少亏多。但这不影响胡总经理的新官上任的豪情万丈，毕竟那亏的都是钱多福的缘故。不过，和钱多福相比，胡总经理并没有他潇洒。因为现在胡总经理的身边多了一个范总裁。不过，老范已经不再是总裁了，但大家也不知道他的职务到底是什么，于是为了区别一个“平淡无奇”公司里有两个实际掌舵人，就还是以范总裁称呼。
　　范总裁把钱多福原来的一般人马从行政大楼的二楼通通赶到一楼的厕所旁边一间杂货房里，让泥水工把杂货间隔成小方块的办公区。同时，把二楼大翻修，跟高级会馆似的。这样大把大把的花公司的钱，范总裁一点儿都不担心。他说过花公司的明钱是正当的，不算违法，像钱多福那样偷偷摸摸的吞入肚腩中就是犯法。
　　范总裁把自己原来的手下五虎上将通通都带了过来，全部安排在行政二楼正在装修的豪华办公室里上班。
　　“平淡无奇”公司，现在有了完全两套管理人马。一楼一套，二楼一套。大家也不知道听谁的，反正见到胡总经理叫胡总，见到范总裁叫范总。
　　云平记得，以前钱多福在的时候经常工资发不出去，他得向集团范总裁申请拨款。又说：“范总裁是公司老板花很多代价从其它公司挖来的行业顶级人才。他是国家级的企业管理工程师。开始还不肯来，最后老板请了三次才来。还有以前那个秦总也是国家级的企业管理工程师。他们两个人的本事都很大。”
　　对于这些高大上的企业管理头衔，云平并不感冒。他记得去年年初时，钱多福也给陈有亮颁发了区政府给的二级管理工程师的政府技术部门的管理证书。
　　就要过年了。大家关心的还是自身利益最密切的实实在在的年终奖事儿。
　　云平听说自己被评为公司的优秀管理员非常惊讶。因为自己过去一直都是这么干活却从来没有被钱多福评过一次年度优秀管理员。过去，每年仓库的年度优秀管理员都是皮皮夏。虽然云平并不计较这些，但能被评上也是公司现在领导人尊重事实的表现。
　　表彰大会在机场镇空港购物中心的小酒楼进行，由于彩月主持。
　　这是云平亲历的于彩月主任最认真的一次年度主持会议。在坐的都是公司的新旧领导干部和管理人员。普通员工依然没有资格参加。
　　整个表彰大会以范总裁的一套人马为焦点。原先的钱多福一般人马吃得有点忐忑不安。因为范总裁时不时地说要把公司的行政编织缩减，言下之意就是要拿原来钱多福的人马开刀。
　　可云平怎么也看不出谁要被赶掉的迹象。李麻化是老板的亲戚，当然是远亲，至少也算是集团公司的皇亲国戚。而且李麻化自己也一直这么认为。所以他就坐在范总裁的身边。陈德竹的老公一直是范总裁的得力助手，所以她和她的老公也坐在范总裁的旁边。
　　陈有亮是范总裁唯一夸奖的老帮人马。毕竟车间里是苦累活，他老陈没有弄虚作假的过错，公司生产还需要陈有亮。而张胡歌是陈有亮的老家亲戚，有他老陈一口饭吃，也会有张胡歌一口饭吃。
　　不过，张胡歌显然不是范总裁想要拉拢的对象。他和云平及皮皮夏，陶依仙等坐在同一桌上。
　　这是云平第一次见到陶依仙和张胡歌及皮皮夏被冷落一旁的滋味。
　　虽然被冷落了，可陶依仙仍然趾高气扬，毕竟钱总在公布公司的领导班子成员时，她依旧是正科级干部。
　　这样看来，只能裁张爱佳，沈多梦，沙沙了。这似乎也没有道理呀。三个小姑娘又没有权力，只是拿着一点点工资的跑腿，就是裁了也没有多大意义，反而把公司自己的名誉给搞臭了。那只得杀皮皮夏了。看样子也不是。
　　酒桌上马屁拍得最响的就是张胡歌和朱晓言。
　　张胡歌端着酒杯恭身一个个地跟新来的一帮领导敬酒卖乖，就和以前效忠钱多福那样，丝毫没有减轻热情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不过，让云平惊讶的不是张胡歌，而是朱晓言。过去他和钱多福总是窃窃私语，两人就跟分不开的兄弟那样。从来没有见过朱晓言大言大语，他就像是个得宠的安静学生那样，不喜欢和大家说话。可是，现在完全不同了。朱晓言喝了几口酒就开始跟张胡歌那样滔滔不绝地讨好范总裁来的新一帮领导，摇尾乞怜之能事比张胡歌只有强，没有弱的。
　　范总裁张口闭口就是“崇拜业绩文化”，其它的文学之类的通通都踢到一边。云平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平淡无奇”公司一点都没有文学气息的根本原因。
　　整个酒宴都是在喊口号，无非就是范总裁在吹大饼和其他干部在向他效忠。
　　胡总经理说，明天就是最后一天。除了离职的外，在职的多多少少都会有年终奖。当然，今年不跟往年钱多福发现金红包那样，而是改用银行支票。这大家倒都非常理解。
　　第二天从早上就开始发支票。当然，是每个人都不同金额的银行支票。而且，是在胡总经理办公室里，他打一个电话，进去一个人领支票。这时，胡总经理特别开心，他会突然间嘘寒问暖，聊了半天后再给支票。
　　这使得后面等的人都到了晚上才领到银行支票。
　　大家闲外面等着，只有打开手机玩游戏或看电视及新闻。
　　很多人都注意到楚天省楚河市自从两个星期前报道了一家海鲜市场发生不明肺炎聚集事情后，又反反复复澄清又报道。
　　不过，大家回去过年心切，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肺炎。当然，除了新闻媒体忽有忽无的报道外，其它也没有更确切的具体消息。
　　大家领到银行支票就匆匆离开，赶着时间趁车回家过年去。
　　云平想在年关时趁公司放假再去西湖边看看学区房选购。
　　这次娇娇也去了。走得腿都酸了。她抱怨道：“掏钱买房也是苦力活。”
　　云平和娇娇都发现，在西湖区以西湖边宝石山顶的保俶塔为中心，方圆三公里内历史文化，教育水平，才是杭城最高最浓厚的。
　　云平买西湖边学区房，最大目的就是为了自然环境好和学习环境好以及工作环境好。
　　虽然，在距离保俶塔大约30公里的杭州副城区建了一座规模庞大的大学城。云平也有去过几次。大学城很大，大学数量众多，规模十分庞大，个个都比在西湖边的老校区大几倍甚至十几倍，非常现代化确实很舒适。
　　不过，对云平来说，大学城也存在致命缺点：一，远离西湖，没有历史文化烙印。对西湖的辐射幸福指数完全是零。二，处在工业区里。除了大学林立外，周边工厂也是林立，空气污染大。三，杭城的顶级大学依然盘踞在西湖边。大学城里连杭城顶级大学的分院都没有。
　　这三大缺陷，云平一个都不能接受。
　　恰恰在以西湖边保俶塔为中心，方圆五公里内，一流大学，一流小学，一流中学遍布。一流医院，一流的城市广场等都在。方圆十公里之内就足以让你一生奋斗，拥有令一个人一生一世工作生活发展的足够空间和舞台。
　　当然，以保俶塔为中心，方圆三公里内也是杭城历史文人墨客和美丽传说积淀最深厚的地方。
　　不过，西湖行政区面积有300多平方公里。这么大的行政主城区域，在世界大城市中，都算非常大了。当然，像副城区动辄一千甚至两千管辖面积就存在很多远郊区乡镇。西湖区也有不少远郊区乡镇，它们距离保俶塔有十公里的，也有二十多公里的甚至三十公里开外的。西湖区行政核心区域就在保俶塔为中心方圆五公里内。因为是文化历史和教育重区，这区域的主干道都冠以优雅的名称即文一路，文二路，文三路。
　　云平和娇娇在文一路和文二路附近的翠苑小区看房子。
　　翠苑小区非常大，又分为一区，二区至五区等，足足比整个茶县的住户还要多。楼房都是老旧房，但个个价格不菲。
　　云平去一家中介询问，那中介的经理滔滔不绝。嘴上不停地说：“这里是西湖区最好的学区房，离西湖近，环境优美，买这里的房子也知道是冲学区房来的，至于房子嘛，都是老旧小区，挑来挑去都差不多，等等。”
　　云平当然知道自己就是为了买学区房和离西湖近，也知道这里都是旧小区。但还得考虑以后居住的打算，这么大甚至是毕生的经济投入，若买了一个危房或者阴暗潮湿的房子或者漏水的房子，那也是人生的一大败笔。
　　云平只是说考虑考虑，又到另外一家房产中介去。这家经理倒实在，推荐的都是小于50平方以下的小套房子，30到40多平方的居多。云平看了看，实在像个鸟窝。一个人住着还可以，一家人住太难了。虽然，这么个小鸟窝，云平以现在的经济实力立马就可以轻松买下，但云平和娇娇都不会要。哪怕云平不换新车，只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也要买60平方左右大的房子。这样一家人住着才像个家。
　　即使有拆迁户的红利补偿，云平和娇娇依然很难轻轻松松在西湖区核心区域买一套60平方大小的鸟笼学区房。这些学区房，每增加一平方米就要多几万元，实在太昂贵了，大城市的生活确实不容易。
　　房产中介经理恨不得，立马让云平买下房子或者放点押金。他们使出浑身解数，也搞不定云平。
　　对于生意人的忽悠，云平很淡定。房子是安家落户的窝也是一种特殊的商品，买不买是自己的事。好不好是自己用眼睛观察的，不是人家怎么说就怎么样。生意人眼里就一个“利”字。当面说得天花乱坠，等你上勾了，后面出了什么事，他们就通通不管了。无论是乡镇生意人和还是城里生意人，都是一个样的。不会因为地处城市中心，生意人就变得慈悲为怀，仁爱苍生。就跟骗子一样，没有贫富之分，只有无孔不入。
　　云平打算去旁边的古荡小区看看，货比三家嘛。但是这些小区非常大，娇娇在翠苑小区兜了半天，累得走不动了。她不想再走，下次让云平自己来比对。
　　虽然翠苑，古荡这些小区距离保俶塔的直线距离差不多3公里左右，实际上按城市道路左拐右弯来算的距离大约有8公里。所以比翠苑和古荡再远的小区，云平基本上就不考虑了。
　　同样是老旧小区，同样在西湖边，同样是杭城的城市心脏地带的繁华区域，翠苑和古荡小区的绿化远远比湖滨路周围的老旧小区高得多得多。
　　在湖滨路周围的老旧小区里，光秃秃的小区过道，光秃秃的楼房，有些甚至整个小区里一棵树都没有，看着就非常枯燥无味。在青山绿水环抱的西湖边上居然有那么多连一棵树都没有的光秃秃水泥住宅小区，云平觉得十分诧异。当然，云平不会选择在这样的小区里买房子。
　　云平喜欢绿色的自然花草。经过实际观察后，他基本上就选择在翠苑或古荡小区购买房子。云平也喜欢就在保俶塔下西湖边买学区房，但事实上不太可能。因为在这一带比翠苑或古荡小区更近距离西湖边的地方没有什么大型的生活区，而且那里都被杭城顶级大学包括它们的教工宿舍楼和省政府机关占用了。
　　云平打算年后再来货比三家。杭城实在太大了。云平从翠苑小区驾车回到机场镇，单程就有将近50公里。这么远的距离，相当于从茶镇往返茶县一趟。
　　对云平来说，四十多岁的人，到城市中心区生活，也需要巨大的勇气。因为那里他没有生活基础，没有工作，将来生活和家庭怎么运转都是一个大考验。如果就这样在机场镇生活，云平这辈子确实可以过得无忧无虑。但机场镇不是云平的城市梦想，或者说机场镇不是好的城市人居环境。
　　为梦想就要去拼搏。梦想没有年龄，奋斗没有止境。趁现在娇娇有买房的愿意及刁野无劝阻之由。云平是应该抓住机会去再拼一拼。否则，云平这辈子跟他的城市梦想真的彻底无缘。正如云平过去常说的那样“人生难有几回搏”，相信这话依然刻在云平的骨子里。
　　过几天，云平就要带着家小回老家茶镇过年。虽然今年被“平淡无奇”公司评为优秀管理员，但年终奖和往年没什么两样。他拿着年终奖的钱在门口的空港购物中心购买了一些礼品和孩子们喜欢吃的食物，回家让安安和静静自己动手整理东西。一家人就等娇娇除夕值班结束立马回茶镇过年。
　　就在马大婶和杨普几乎，一天一个电话来问云平何时动身，同时安安和静静，整天也想着回茶镇的高兴样子，电视里新闻却一天天证实了楚天省楚河市发生了类似于17年前在广州爆发的“非典肺炎”疫情。
　　云平敏锐感觉到事态严重性。他有些难为情地打电话给马大婶说：“妈，现在电视新闻在报道说，楚天省发生了跟17年前类似的那场波及全国的非典疫情。我看今年就不回茶镇了。”
　　“这样呀。那你们要当心。”
　　“你也一样。”
　　不过，杨普却着急地接过电话嚷道：“什么严重的疫情呀，我们这边都没有听说，你们不要怕，还是来茶镇这个山窟窿，空气好，人也不多，更安全。”
　　“爸，这样吧。要是这次疫情很快过去，我们再回来，反正自己开车很方便。”
　　“你看，我已经为你们准备了很多菜肴，特别是安安和静静喜欢吃的我们茶镇的特色美食馄饨，还有你最爱吃的炖猪肉汤用的中草药，如果你们都不回来，我和你妈两个老人，怎么吃得完的？”
　　云平听后心里确实很难平静，虽然茶镇穷，是个不起眼的山窟窿，但那里始终有最关心他的人。不过17年前那场非典疫情对云平来说依然历历在目。病魔非常猖狂和凶恶。云平不能去冒这个已经明确的害人害己的危险。他说道：“爸，情况比较特殊，就跟17年前非典那样，云东云香阿兰都躲在广州房里不敢动。”
　　还是马大婶开明，她夺过电话说道：“说的是。云平，你就不要出来了，在家里好好照顾孩子，不要感冒。等疫情过去了，有空再回来。”
　　杨普在电话旁边唠唠叨叨的说：“胆子这么小，这有什么的了。”
　　接下来两天，风声愈加紧了起来。新闻媒体出现一张年纪84岁钟医生靠在高铁上闭目养神赶往楚河市去的照片，很快云平就在媒体上看到了上次给娇娇看病的已经73岁的李医生，和钟医生领队出现在人人闻之色变的楚河市海鲜市场周围现场考察。这样的场景令全国人民对他们肃然起敬。